这问题也没什么好争辩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如他这般,对历史如此了解熟悉,知道崇祯年前后历史的大致走向。
刘若宰看事情算是颇为透彻明白的,但却依旧对大明的局势保有乐观的态度。无论他们怎么想,也都不会想到,十年之后的大明朝,竟会甲申天变,就此天崩地陷。
现在跟他们说这些,虽说不上是对牛弹琴,但也没人会信的。
刘若宰叹了口气,缓缓道:“要说做事,我确实是愿意做事的。但其间也存着本官的一份私心在。这件事能够走到这一步,是你我等人共同努力的结果。察哈尔部归顺大明这件事,是本官这辈子做的最得意的一件事情。我也想把它做好,善始善终。假若,察哈尔路归顺大明,结果却在大明那边受了气吃了亏了,甚至被派去的大臣讹诈勒索,因此再出什么事端,那本官的罪过可就大了!这辈子,本官都不会忘记这件事。”
“这件事别人来做本官不放心,本官也舍不得让自己的心血因为别人而付诸东流。所以,等察哈尔部抵达下水海之后,察哈尔部和大明之间的通商,一定要由我来,也只能由我来做!”
刘若宰平视前方,眼神坚定,语气断然,而他的神色中,却有着几分不甘与恼怒。
+一+本~读+小说+董策看了心中一动,忽然想道:“会不会事情有什么变故?刘若宰才会有这样的反应,以刘若宰素日里的城府,应该是不会说这么多话的,也不会把话说到这个地步。”
他沉默片刻,试探性的问道:“大人,是不是京中对您有所安置了?”
刘若宰叹了口气,点点头道:“倒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说你是七窍玲珑心也不为过。”
董策笑道:“属下可不敢。”
刘若宰道:“京中确实是有消息传出来了,皇上与内阁商议的时候,已经定下了,本官即将升为礼部左侍郎。等到这一次本官带着察哈尔部的众贵人去往京城,便不跟着他们回来了,直接留在京里接受任命,而后再去冀北道一趟,把事情交接一下,就长住京城了。”
董策耸然动容:“大人,这是好事,大好事呀!”
刘若宰从一个正五品的冀北兵备道,山西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佥事,一跃而升为礼部左侍郎,从正五品跨越到正三品,这样连升三级的事情,在国朝可是极为罕见的。大明朝的文官体制已经绵延了二百多年,到了崇祯年间,已经是极为的稳固完善。体系庞大,上下有别,等级森严!在这个庞大的文官体系中,绝大部分人的升迁都只能按部就班,一步一步的往上走。连升数级的事情,已经是非常罕见了。
而刘若宰此次连升三级,足见皇帝之信任器重。
但董策话一出口,便明白了刘若宰今日为何会有这般感慨,又为何会是这样的神色。礼部左侍郎官位虽高,但只怕并不是刘若宰想要的。
刘若宰苦笑道:“你也看出来了是吧?是啊,礼部左侍郎啊这可是,堂堂正三品!照理说能够一跃而到这个位置,本官已该知足,但只可惜本官并不想入朝,本官还想留在宣大,还想跟察哈尔部接触,还想把这个事做的不出一丝纰漏,尽善尽美!”
“其实本官最希望坐上去的一个位子,便是大同巡抚或是宣府巡抚,而不是入朝当个什么劳什子的礼部左侍郎。”
他叹了口气:“只可惜呀,天不遂人愿!”
消息是京城里的吏部尚书谢升传出来的,朝廷有朝廷的驿路系统,而京中的这些大员们,也各自都有自己的一些手段来联络境外的同僚,他们自己的这套体系,论起速度来,可能也就是比朝廷的加急快报慢上一点儿而已。
由于陕西和甘肃东南的闯贼变乱,导致交通道路被堵塞,所以朝廷的加急快报来的就慢了一些。而谢升派来的人,只比朝廷的快报慢了四天就抵达了肃州卫。只是他们到了肃州卫之后,却是扑了个空,刘若宰已经带人来到大草滩了。
于是这些人便干脆直扑大草滩而来,把谢升的亲笔书信送到了刘若宰手中。
皇帝和内阁商议的内容,自然是极其机密的事情,不过谢升身为吏部尚书,要说连搞到这点消息的本事都没有,那也是不可能。刘若宰即将升任礼部左侍郎,已经算是朝中显赫大员之一,也比原先更多了不少分量,所以谢升这一次,也是不遗余力地打探消息,委派人手出京向他传信儿。
要知道,谢升派人出来一趟可不是来回简简单单的走一趟这么轻易,耗费也是相当之惊人。
董策沉默片刻道:“难不成现在就无法可想了?”
说实话,他也不愿意刘若宰离开宣大赶往京城,他可以预见的是,甭管刘若宰如何,至少他在短时间内是无法离开大同镇这块地面的。而假如刘若宰留在这里并且继续身居高位,那么对董策的发展自然是有极大的好处。但如果刘若宰去了京城,人走茶凉,天高皇帝远之下,也无法庇护于他,说不得董策就会被人打压!
刘若宰叹了口气:“无法可想!无法可想!你是不知道啊,因为这次立下了大功,谢升谢尚书得以以东阁大学士入内阁,而朝中现下能配得上本官的空缺就只有礼部左侍郎一个了。”
“本官倒是相当这个大同巡抚,但可惜,大同巡抚焦大人这段日子虽说有些焦头烂额的,但总算处置的还算妥当,短时间内还不大可能丢官,这大同镇确实是没有位置能容得下我了。”
他瞧了董策一眼,忽然笑了笑,带着一丝开玩笑的性质道:“本官这次没捞到这个大同巡抚做,说起来还要怪到你头上!”
董策让他给说的一头雾水,故意作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道:“大人,属下实在是冤枉啊!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呢?”
刘若宰点了点头,笑道:“你这厮最是奸猾,也不用在本官面前装样子,本官不过是说说而已,又不会真的责怪与你。”
他笑道:“本官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咱们在甘肃镇的这段日子,冀北道起了白莲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