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建河喘了几口粗气,站稳了身子,他看了一眼扶着自己的铁匠-这个名叫翟德奎的年轻人脸上带着三分讨好的神色。
他满意的笑了笑,拍了拍翟德奎的肩膀:“我没事儿,你倒是有心了。”
翟德奎赶紧笑道:“杜大哥你说的啥话呢。”
“成,铳床打好了吧?”杜建河问道:“还有准星,照门,枪托,扳机呢?都打好了没有?”
他这一句却是向周围几个铁匠问的。
“都造好了!”周围一边应答声。铳筒是杜建河自己造,其它的东西技术含量不高,并不难造,却是都分给了别人。
至于枪托,则是木匠那边打造的,一听是董大人专门下令打造的器具,他们都是极为的热情,不但选了上好的坚硬沉重木料给打好了送过来,还在上面涂了一层漂亮的漆。不过让杜建河不大高兴的是,枪托上刻上了那个木匠的名字。
“都给俺拿过来!”
杜建河很是威风赫赫的发号施令道,旁边那几个人被他指挥惯了,也每人说啥。只是不远处打造冷兵器长矛和哥萨克马刀的区域,却是有人不屑的冷哼一声:“啥东西!当个狗屁大的官儿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他发现自己这话比-一-本-读-小-说-较容易引起误会,又赶紧向旁边的赵铁砧道:“赵大哥,俺可不是说你。”
赵铁砧正自用手中的铁锤跟已经逐渐成形的一块儿钢材粗坯较劲,闻言不由得一愣,他抬起头来,憨厚一笑:“俺知道,没事儿。你也别乱想,老杜是个好人。”
那边杜建河也听到了这一声骂,他身子微微一滞,却没说什么,只是心里冷笑一声。
铁匠们被分为两组,那一组是赵铁砧的地盘,他管不着,也不能去管,若不然会被人说成不懂规矩,得这么一个评价,以后路就不好走了。董策给分成这两个组之后,本意是各司其职,却是没想到,隐隐然让这两个组对立了起来,互相都有些看不上眼。
这却是始料未及了。
杜建河稳了稳心思,便也不再理会身后时不时飘过来的那些闲言碎语,开始组装鲁密铳。
铳管钻成之后于前端装准心,后端装照门。铳管尾部内壁刻有阴螺纹,以螺钉旋入旋出,旋入时起闭气作用,旋出后便于清刷铳内壁。管口外呈正八边形,后部有药室,开有火门,并装火门盖。完整的铳管制成之后,安于致密坚硬的铳床上。铳床后部连接弯形枪托,铳床上安龙头形扳机。
鲁密铳的铳床“后尾用钢铁片一条,向上,磋作刀刃”,铳床必要木理正直方可用。若用久歪斜,必须换过。不换,放时振动,铳筒毕竟摇撼,因之不准。又必须漆过,雨水不致渗坏。“铳腹既长,若赳火门,并铅子,及洗时布纸等物不出,取开方便,左转则进,右转则出”;扳机和机轨分别用铜和钢片制成,其厚如铜钱,隐于铳床内;龙头式机头与机轨均安于枪把,并在贴近发机处安置长一寸有余的小钢片,以增加弹性,使枪机能够捏之则落,射毕后自行弹起,乃具有良好的机械回弹性。
除此之外,鲁密铳的构成还包括装发射药的火药罐,装发药的发药罐、点火用的慢燃火绳及搠杖。火绳以绵线作四股编成;火药则是每铳用罐一个,以铜为之,上管恰好装一铳之药,颈下用铜一片作门,用时以指堵管口,开门倒倾,待管中药满,仍闭颈门,装入铳内;“发药罐形如蒸饼,口大如箸头,上塞口木,用时以口衔出,宜长三寸许,以便装还时眼看得见”;搠杖插在铳床之下,用以筑药送子。
而鲁密铳一个极具特色的设计便是在此――在铳床的床尾有钢刀,也就是那一条搓作刀刃的钢铁片,按照神器谱的记载,若是敌人逼近,这鲁密铳即可作斩马刀用。
这是中华大地上为火器安装的刺刀。
董策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想象力之丰富,丝毫不比后人差。刺刀,其实早就出现了。
虽然只是雏形,但是却是确确实实的,把冷兵器和火器给结合在了一起。
不过董策觉得这个设计比较鸡肋,因为刀刃在铳床的尾部,若是要和敌人厮杀,那就得把鲁密铳倒转过来,如此一来便是头重脚轻,用着非常不舒服。发射的时候还容易伤到自己。而且用空心枪管作为武器的杆来使用,对火器的损害太大了。
火铳手不比弓箭手需要长时间的训练,火铳手很容易补充,并不需要怎么训练就能够掌握发射的技巧,需要的素质比弓箭手低得多。所以火铳手应该算是一种非常廉价的兵员。
弓箭手比弓箭值钱,而火铳比火铳手值钱得多。
所以董策当初在吩咐杜建河打造鲁密铳的时候,特意让把铳床后面的斩马刀去掉。
但是这给了他一个启示――刺刀,是可行的。
早在比崇祯七年所处的西元一六三四年更早二十四年的一六一零年,在法国小城巴荣纳就已经出现了刺刀。明朝的冶炼技术并不逊色于欧洲,锻造技术更有胜之,没理由打造不出刺刀来的。
杜建河打造过鲁密铳,因此安装起来很是熟练,用来大约一盏茶的时间便是安好了。
由于之前他已经向众人叮嘱了无数遍需要注意的各组成部分的尺寸,是以非常之契合,没有任何问题。
杜建河看着手中又长又大的鲁密大铳,嘴角露出一抹自豪的笑容。
他知道,这是自己这辈子打造出来的最好的武器。
没有之一。
因为再也不可能有什么东西,会被他这么重视,这么倾注于心血其上。
铳筒尾部有一个细细的刻画――那是杜建河的名字。
整个鲁密铳长约七尺二寸,重达九斤,而过去杜建河打造的鲁密铳大约在五斤到七斤不等,都没有这么重。之所以重量会增加,是因为董策的重视,没有人敢于偷工减料,选的都是上等的材料,甚至铳筒都格外的厚实了一分。
冷锻而成,坚厚非常。
本来按照常理,他们制造完之后应该要测试一下的,但是没有董策的条子,他们根本领不到火药和铅弹。
这些就为人下人的工匠们以一种小心卑微的姿势来看待外面,他们的群体相对封闭,也不大愿意跟外面接触,而每当看到像是王羽,李贵这些管事儿的官员的时候,都会跪在路边,深深的埋下头去。
好生活来之不易,便是卑微一些也没什么。
当董策得知了鲁密铳制造完毕的消息的时候,立刻便顶着寒风赶过来了。
他来的时候,赵铁砧刚刚把一把哥萨克骑兵刀打造好。
正在给刀淬刃。
他用铁钳子把刀快速的从炉中拎出来,然后以极快的速度伸进了一边儿的大水缸里。
不过水缸里的液体并不是水,而是一种非常浑浊发黄的液体,还散发着一股浓重的尿骚味儿。
董策瞧了一眼便知道是什么了。
这正是尿。
给刀剑淬刃的液体大概有三种:水,油,尿和血。
三种液体对冷兵器淬炼,各有优劣之处。
水淬的时候,冷却速度很快,能得较深的淬硬层,缺点是开裂倾向大,也就是说硬而脆。
油淬时冷却速度慢,因此在零件尺寸较大时可能淬不透,但是开裂倾向小,也就是说不那么硬,但是韧性会好一些。
尿和血其实是一种,若是用后世的话来说,其实就是俩字儿:盐水。盐水淬火的冷却速度比水更快,淬硬能力更强,比水淬的更硬,当然,其开裂倾向也不比水差。
采用油淬会使得武器具有相当的韧性,但是这种韧性有其不确定性,其质量也很值得怀疑。至于更好的韧性,主要还是依靠回火解决。
董策选取的哥萨克骑兵刀和骑兵长矛,都更注重软硬度,所以基本上都是血淬尿淬。
“大人,鲁密铳,打造好了。”杜建河满脸恭敬的把火铳奉上。
董策吸了口气,结果鲁密铳,入手微微一沉,不过这个重量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他拿在手中仔细端详。
这杆比一般人要高两个头的大枪整个呈现出一种很漂亮的流线型,色泽青黑,透现出一种金属百锻之后的厚重光芒。铳筒笔直,铳床厚重,枪托是柳木做的,上面有细腻的纹理。扳机、准星、照门,上面的每一个细节处,都是如此的精致。
“这是在我手下,诞生的第一把火铳啊!”董策心里一个声音在回荡:“这仅仅是开始而已。”他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略显激动的心情,问道:“这一把鲁密铳的造价,约合几合?”“回大人的话。”这个问题杜建河也想过,他是一个精细人,知道这问题上官差不多是肯定会问的,立刻便道:“鲁密铳重九斤,需要上等精钢打造,这等精钢,十斤上等铁才能打出一斤来,现在市面上,一斤上等铁银一分三厘,一根鲁密铳打下来,光是铁就得一两一钱七分银。再加上所需火炭,人工,器具耗损,外加其它的小部件打造,算来怎么着也得十两银子往上。”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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