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现在还没有时间思考这个额外的插曲。 从钟邓大军发动总攻,他下达了大撤退命令的那一刻起,时间就像上紧了发条的闹钟,一刻也耽误不得。
他得用最快的速度到达钟会本部,因为,以他的判断,成都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确切的说,是邓艾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成都。皇宫。
魏国的总攻,并没有使这里发生什么大的变化。自四十年前刘备兵围成都之后,这里已经太久没见过战争了。虽是乱世皇帝,但刘禅也早已忘了战争的样子。这几十年来,前有诸葛亮,后有姜维,两个鞠躬尽瘁的工作狂长时间帮他把战争隔在千里之外,现在,对他而言,所谓战争,不过是几页写满了数据的纸而已。
皇宫里依旧是各种节目,依旧是歌舞升平,刘禅,满朝文武,都在一起快活的看着舞女们的表演,除了黄皓之外,所有人都坚信,这次战争和以前一样,都会在千里之外解决,和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
“报!”莺歌燕舞之中,一个突兀的声音骤然闯入,显得那样不和谐。
一个浑身血污的传令官跑了进来。
“放肆!”堂上将军威八面喝道:“没看到陛下正在赏玩雅乐么?”
这种情况下,一向最先出口斥责以表忠心的黄皓却保持了沉默。他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也明白已经不再有什么装模作样的必要。所有的等待,四十多年的忍辱,一切的一切,都将在这一刻终结。
没有人注意到,他那满是皱纹的脸上,竟然划过了两行热泪。
传令官没有理会威八面,此时此刻对他来说,好像也有很多事情不再有意义了。他自顾自的报到:“陛下,魏军,邓艾,已至成都东面一百二十里。”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有惶恐,有害怕,有担心,不过更多的还是质疑。
已至成都东一百二十里?这怎么可能?北面有玉正平十万大军挡着,邓艾怎么可能出现在成都附近?插翅膀飞过来的?
质疑很快转成了自信,大多数人都认定这不可能。威八面当即便要再出口斥责,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说不话来了。
传令官禀报完毕后,仿佛用完了最后一口气般,眼神暗淡了下去,紧接着,扑的一声,整个人爆炸了,肢体四散飞溅,血污满地。
人们终于明白了此人再无任何惧怕的原因。因为,在事实上,他刚才就已经死了。
而这爆炸的方式,好像便是传闻中邓艾部队的绝技,“夜罗-催心爆”。
“真……真的是邓艾来了?”
巨大的恐惧瞬间笼罩了整个皇宫。
神兵,天降。
所有人的脑海中,都浮现出来了这四个字。
邓艾大名,是朝堂上所有人都听得惯熟了的。但以前也仅限于听,虽然前阵子来过一次蜀地,终究是没有带兵,也并非进攻,所以名声响则响矣,众人却没有什么惧怕,总觉得和自己毫无关系。
然而眼下邓艾就在左近,还是奇兵突至,情形就完全不同了。
有关邓艾往日的种种传说,一股脑的向众人头里涌去,每个人的眼中都不免露出震怖之色。
刘禅也有些心慌。虽然他一向自信于自己身为皇帝的驭人之术,但毕竟久离战场,皇城的声色犬马,前线的金戈铁马,两者间的巨大差异让他有些个无所适从之感。
“威将军。”他对威八面说道:“朕命你速速带领三万御林军,前去剿敌!”
虽然刚刚有些慌乱,但镇静下来之后,刘禅觉得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这堂堂的三万皇家御林军也不是吃素的,未必便怕他邓艾。加上有自己在这里坐镇,严格算来,还是胜算要大一些。
“陛下,臣……臣身体有些不适,不能带兵出战……啊,我想吐……”正说着,威八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呕吐起来。
“去你妈的!”刘禅一脚将他踢开,这厮拙劣的演技令他怒不可遏,一时间也顾不得皇帝的威仪了。
踢开威八面后,他环视朝堂,只见往日不可一世的文臣武将们全部低下了头,活像一个个小媳妇,最可恼的是有几个业已做好了呕吐的准备,看样子打算前赴后继的走上模仿威八面之路。
刘禅的心情一下子墜到了谷底。他一向自信自己的权谋,觉得虽然貌似不理朝政,但实则把整个政局牢牢掌控在手里,所有人都在他的摆布之下。然而现在看来,他不过掌控了一群酒囊饭袋而已。
他突然很怀念诸葛亮,很怀念姜维。
“陛下,臣愿往!”
这个不大却坚定的声音,让刘禅瞬间振奋了起来。他急切的在人群中寻找,发现不是别人,正是诸葛亮之子诸葛瞻。
刘禅快步上前,握住了诸葛瞻的手,道:“爱卿,关键时刻,到底还是你们诸葛家最为忠烈。”诸葛瞻道:“陛下哪里话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原本就是诸葛家的家训。”
刘禅道:“爱卿有何良策?”诸葛瞻道:“先父留下兵法二十四篇,臣早已烂熟于心。今日正好在邓艾身上一试。”刘禅大喜:“好!朕这就加封爱卿为丞相大将军,统帅御林三万,前去剿敌。”“谢陛下。请陛下安坐,微臣去去就来。”
诸葛瞻领命而去。看着他充满信心和斗志的神情,以及威武雄壮的皇家禁卫军部队,刘禅的信心再次升起。
三炷香后。
“报!”传令兵嘶哑的声音像锥子一样划开了朝堂上静默的天空。
“报陛下。诸葛将军三万大军全军覆没,诸葛将军战死。”
令兵的话让整个朝堂更加蒙上了一层恐惧。而他连问话的机会都没有留给众人,轰的一声,如前个令兵一样的爆炸了。
满朝文武的情绪如四散的血肉一般,瞬间崩溃。几个人高马大些的大喊一声妈呀,顾不得皇帝在前,跑走了。大部分的文官也想跑,可双腿瑟瑟,半分动弹不得。
轰隆。
一声巨响,皇城正东的东屏山轰然倒塌。
刘禅重重的坐在了龙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