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这两人都是一身青布道袍,各自一部黑油油的胡子,却整理的不甚利索,年纪都约莫在五十六岁,所不同者,左边那人脸上有刀疤,右边那人虽然也丑,但脸上并无疤痕。
柯算问道:“两位仙家,知道这里的船家哪去了吗?”那刀疤道人笑声骤止,厉声道:“你是在跟我说话么?”柯算心想这里还有别人吗,不是跟你说又是跟谁,口中道:“正是,仙家见扰了。”刀疤道人怒道:“你也敢来跟我说话吗?”
柯算大奇,暗想这人怎么这么凶横,你我虽然素不相识,可总不能连说个话都犯您忌讳吧?心中便有不快之意,正要想句话来挤兑,那刀疤道人忽地右手一扬,一道火打了过来。
这火劲力甚强,呼啸作声,功力显然远在二人之上。柯算见这二人拉拉蹋蹋,只以为是附近道观的寻常老道,哪想到这一招打来竟有如斯威力?促不及防,眼看火要烧至,诗诗长袖一扬,将他卷了过来。
柯算逃得一劫,怒道:“好牛鼻子,怎么如此不讲道理?咱们从没见过,干么一出手就伤人?”那没刀疤的道人哼了一声,道:“好个不讲道理!这便是不讲道理了?那你平白无故,伤了我二弟子性命,却又有道理了?”柯算暗想:“我几时杀你弟子了?”正要问时,那刀疤道人喝道:“小小贼子,不知天高地厚,若然知晓咱们当年的霹雳手段时,不吓破了你的狗胆!”
柯算这人,原本最能受激,他性子平和,对万事都不太介怀,在军校学习时,同学里有不少富家弟子,总爱找他和左修、卡依的麻烦,没少挑过事情,但他总是微微一笑,不去理他,倒是左修每次都要跟他们打个头破血流。然而当下却不知怎么地,听了之后立时怒火难耐,喝道:“怎么手段,说来让小爷听听,告诉你们,管你们有什么能耐,小爷只是不怕!”
那刀疤道人大怒,正要说话时,那无疤道人忽地按住他,摇了摇头,暗道:“到底是在蜀地,小心些好。”刀疤道人欲言又止,好容易忍住,喝道:“不说也罢,省的你这小畜生吓死了,我们却没法亲手为徒弟们报仇。”
诗诗此前一直在沉默,这时忽然一声冷笑,道:“有甚手段?不过是趁张飞将军睡着了不备,杀了他而已。”
此言一出,两道人大惊,那刀疤脸道:“你……你怎地知晓?你是谁?”这样一来,显是承认的诗诗说的不错。柯算心思百转,想了想诗诗的话,恍然大悟,指了二人道:“啊,原来你们就是范疆张达!”又一寻思,奇道:“噫,你们怎么还活着?”
诗诗哼了声,道:“我区区小辈,名字说了你们也不知道,不说也罢。”无疤道人道:“你又怎知是我二人的?”刀疤道人道:“正是,我两人隐姓埋名多年,索来无人知晓底细,说,你怎么知道的?”
柯算对此也很是奇怪,一同看向诗诗,单就这点上,暂时和那两人同一阵营。诗诗伸出右手来,把手指一弯,显出个断了手指的样子,喝道:“就凭这个,两个好色淫贼,少了指头,还没留个教训,胆敢在这里放肆么!”两人听完,齐齐啊了声,更是惊恐莫名。
此二人正是当年杀张飞,叛蜀国,连夜渡江投吴的范疆、张达。
这两人当年都是军中一流的道家术师,被张飞相中,收在身边作护卫。但二人天性不良,又极是好色,没少被张飞鞭打,久而生恨,最终在张飞因关羽丧命而心慌意乱时取了他的性命,提着他的人头去投了吴国。后来刘备大兴雄兵伐吴,吴主孙权惧怕,派人谈和,便要取了二人的性命向刘备作为谈资,二人早知消息,寻了两个替死鬼,变作他们的模样,自己却借土遁之法而去了。
两人手上都少了一根指头,确因好色而起。当年韩凝为执行任务,向张飞借来了这两人,到一处村庄歇脚时,遇到了依娜,二人见依娜姿色娇好,心生歹意,欲行不轨,被随军潜行的赵云捉了个正着,赵云心思缜密,知他两个是张将军的人,不好下杀手,便只掰下了二人的右手食指。
这一节事,蜀中从来无人知晓,眼前这个女子不过二十五六岁,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不但从二人少了指头的事上推断出来二人的来历,而且还准确的说明了少指的原因,范疆张达不免大是奇怪。
原来,这一节事,赵云详细记录在了战情部的档案里。刘备的情报部门,最一开始是楼桑村水子口,后来又改组成了战情部,由时任主骑赵云掌管,赤壁之战时与吴军情报部门“垂钓处”协同作战,立下不少奇功。蜀国建立后,战情部再次改组,成为了内卫司、军情府,前者属皇宫所辖,后者则统归丞相诸葛亮领导。姜维时沿用,直至玉正平时代,军情府才由“十三门”所替代。
时至如今,这一桩事已历四十余年,早过了秘密期,便交由玉正平办公堂统一销毁,诗诗为求稳妥,怕烧了有用的东西,便一一查阅,所以也就知道了这节。刚才张达一出手,诗诗见他右手少了个食指,又一想他如许的道功,细细一琢磨,就想到了可能是他们俩,出口撞个运,两个功力甚高,心思却笨,当下就着了道,自已承认了底细。
诗诗见一猜得中,不免暗喜,喝道:“呔,两个淫贼,我们早已知晓了你二人未死,在此布下天罗地网,你们还兀自不知死么?”柯算听了大奇,刚要问:“哪里有天罗地网?”随即就想明白,诗诗一定是在故意诈他们,便笑道:“是啦是啦,两个淫贼,明年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
范疆张达听了大惊失色。他两人自从吴国逃离后,就成了惊弓之鸟,既怕蜀国追杀,又怕吴国追杀,隐姓埋名多年,以为天下已无人知晓他们的真实身份,却又当场被说破,更添惧怕。张达摸了摸脸上刀疤,道:“大哥,怎,怎么办?”范疆道:“还问怎么办,老办法!”二人同时道:“跑!”运起土遁术,刷的一声,没了踪影。
两人跑的极快,大有春日惊雷之势,跑完之后诗诗、柯算才反应过来,都长出了一口气。柯算赞道:“诗诗姐姐,你真聪明!”诗诗用手推了只船,道:“哪还有空拍马屁,快走吧,两人跑走之后,看不见周围有兵,再回了来可就大大不妙了。”柯算连连称是,帮她一起去推船。
一面推着,柯算一面问道:“诗诗姐姐,他们俩说咱们杀了他们的徒弟,他们徒弟是谁啊?”诗诗想了想,道:“莫非是……”柯算突然想明白,抢着说道:“是北洪、北菡?”诗诗点了点头:“应该就是啦。”
两人把船推在水中,诗诗拿长篙撑了,正要开动,忽听得一个苍劲的声音响起:“好两个精明的小鬼,正是这等娃子,才能做出那般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