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破空之声大起,又急又猛!
避无可避的情况下,阿四只能竭力一扭身形,然后伏抱成团地往前扑去。于是,“砰”的一声,大门应声而开,她就地滚了几圈后,一个挺身,最终站在了房中央。
对窗轻晃,烛火摇动,忽明忽暗的房间竟在眨眼之间乱作了一团。
一惯笑眯眯的金四娘满脸肃容地拉着陆双双躲在墙角,而她的身前,有人一身肃杀,执剑而立。阿四定睛一看,此人却也见过,正是被金四娘用作跑腿的小子。这小子才刚过束发之年,因为姓胡,被人叫做小胡子。
此时的小胡子哪里有半分乖巧憨厚,只是这么随意地往那儿一站,便让一丈开外的阿四嗅到了满满杀意。
出人意料的是,包括小胡子在内的几个人,竟然连看都没有看阿四一眼。因为,他们与阿四中间的桌椅都已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而地上刀光剑影,明明只有两个人的屋子,竟不知何时凭空多出了十个蒙面黑衣人!
他们手持刀剑,混战在一处。
你来我往,拳脚如风,阿四看得有些发懵,这些黑衣人......夜半三更,跑到别人的屋子里自相残杀,这是个什么道理?
疑惑间,不知哪个黑衣人喊了句,“有时间跟我们打不如直接抢,鹿死谁手,便各凭本事!”
话音一落,几个黑衣人同时停手后退一步。霎时便四人一组,分成了两队人马。他们警惕地互看一眼,然后二话不说,竟杀气腾腾地朝着小胡子三人冲去。
小胡子见状冷冷一笑,手中长剑一横,抖剑便迎!
阿四武功不好,眼力劲却还是有的。据她观察,这小胡子年纪轻轻却武功深厚,应是吃不了亏。果然,几十招下来,小胡子手中长剑上下翻飞,如游龙走凤,潇洒自然。对方八个蒙面黑衣人却均已挂彩,各个气喘如牛,被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败势已显,眼见着小胡子几剑斜刺,便能将那些黑衣人打个溃不成军。突地,剑光一闪,有个黑衣人裹着寒气,犹如老鹰捕食,竟穿过窗户,凌空向金四娘扑了下来。
距离太近,又事发突然,若等着小胡子回救,金四娘恐怕已遭不测。于是,电光火石之间,阿四连剑都来不及拔,手中天蚕丝一拉,飞身去救!
天蚕丝乃是神兵利器,可断万物,区区一把普通长剑更是不在话下。只听得“当啷”一声,剑身被阿四这一隔,生生断成了两截。
几乎就在断剑落地的那一瞬,阿四回身护住金四娘便往外退,口中疾呼,“走!”
那偷袭的黑衣人未想到阿四手中有此等利器,起先愣了一愣,却也极快地反应过来。但见他眼中一寒,左手五指成爪抓向金四娘,右手却将断剑一递,刺向了阿四。
那黑衣人内力深厚,只是如此简单的一刺,竟压得阿四有点喘不过气来。来势颇猛,阿四惊得满头大汗,一时间有点束手无策。
紧急关头,原本袖手而立的金四娘一只脚尖轻轻一点,竟将那断剑踢到了半空。阿四只见金四娘徒手一把捞住断剑,然后看也不看,反手便是一剑撩出!
“呛”的一声响,两截断剑交在了一起,震得阿四耳中翁翁直响。她回头去看,见那黑衣人连退数步,然后一个俯身,呕出一口鲜血。而身边的金四娘连眉梢都未动一下,只是面带笑意地看着自己。
黑衣人见再也讨不到好处,唿哨一声,纷纷撤去,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于是,屋子里只剩下了阿四、金四娘、小胡子,以及惊魂未定的陆双双。
“如此身手,竟甘心做一个梨园班主,你究竟是谁?”阿四警惕地看着执剑而立的小胡子和恢复笑意的金四娘。
金四娘不答反问,“阿四你病因未明却夜半出门,若是出什么意外可如何是好?”
“你跟踪我?!”
金四娘却好似没有发现阿四的怒火,神态如常地打发了小胡子,然后将陆双双和阿四引到了另一张书案前就坐。
为二人各斟了一杯茶后,她眯着小小的一双眼睛,道,“我谁也不是,便只是一个操心着戏班子的金四娘而已。然而,梨园界鱼龙混杂,养个把打手也不为过,更何况是红极一时的红袖楼呢?四娘乃是这儿的班主,楼中稍有动静,自然有人来报。”她见阿四神情略有松动,咧嘴笑道,“四娘便知阿四乃是性情中人,无论如何,四娘以茶代酒,谢你刚才那一救。”
说着,也不待阿四反应,仰脖便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阿四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见状心里已然信了,却仍忍不住眉头微拧,道,“既然如此,四娘又怎跟陆双双扯上了关系?”
一直不吭声的陆双双闻言脸色一变,怒道,“你什么意思?”
阿四的脸色也不见得好看,嗤笑一声,“你懂就好。”
金四娘见此尴尬一笑,先是拍了拍陆双双,继而对阿四道,“不瞒你说,我少时流浪风城,得了陆老爷的一饭之恩。若不是当时陆老爷相救,也没有今日的金四娘。于是,几年前他找到我,说是要将累世积攒的家财托我保管。想也没想,我便答应下来了。”
阿四之前在门外也猜得七七八八,此时听金四娘亲口来讲却是另一番心境。却见陆双双铁青了脸,对着金四娘怒目而视,“金四娘,我陆府对你有救命之恩,你怎能将我府中的绝密透露给不相干之人?!”
金四娘再次安抚地拍了拍陆双双,“陆小姐稍微勿躁,阿四是我金四娘的朋友,那便是我的人,也就是自己人。我金四娘尽可直接将藏宝之地告诉你,但是想想你一路的遭遇,以及刚才那些黑衣人,钱财烧身啊。所以,我金四娘固然可以袖手旁观,却也不想看到恩公唯一的骨肉身死魂消。”
“当真?”陆双双眼珠一转,又瞧了眼默不作声的阿四,谨慎地盯着金四娘问道。
金四娘面色一肃,正色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四娘行走江湖又混迹京城,能有今天,凭的便是一个‘义’字。”
阿四听得佩服不已,陆双双却神色淡淡,平静道,“如此,便多谢金班主了。”
漫漫长夜,有人辗转生死,有人却孤枕难眠。
苏幕遮干脆披衣起身,把苏右叫了进来,问道,“什么时辰了?”
这已经是第六次问时辰了,苏右无力般回道,“丑时三刻,时辰尚早,公子该多休息才对。”
苏幕遮好似没听到一般,径直道,“之前忘了问,阿四去虓虎将军府找了刑关,不知道后来如何?”
“遵照了公子的嘱咐,刑关什么也没说。不过,”苏右说到这儿看了下苏幕遮脸色,顿了顿才道,“不过,他提醒了阿四姑娘,说是太子可以解开她的疑惑。”
苏幕遮久久不语,直到苏右想告退的时候,他才幽幽说道,“时间差不多,是该去轩辕彻身边了,如此......也好......”
苏右听得心中长叹,面上却不显,只是低着头等了一会儿,见再没有其他吩咐,便躬身往门外退去。
却在此时,苏幕遮再一次开口道,“你说,我是不是和轩辕彻越来越像了,阿四若是知道,是不是永远不会原谅......”
苏右左思右想,最终只是轻声安慰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更何况,公子你也是被逼无奈,夫人她......”
“罢了,着人叮嘱刑关明日事宜。你也去歇息吧,太子殿下身边不乏人才,明日外围需得你小心应付了。”
当房间里再一次安静下来的时候,苏幕遮朝着案桌上的画像轻喃,“我和他不一样,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我和她一样,总有一天,你会明白。”阿朵今夜吹了风,脸色愈加不好,却是固执地不肯睡去。
刑关第一次踏进阿朵的房门,惹得阿朵激动不已,竟拉着自己的手又哭又笑,死活不肯放开。他心底异常沉重,还有些酸酸的难过。刑关安慰自己,人生在世岂能尽如人意,大丈夫立世,肩上的责任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他微微笑了笑,道,“说什么呢,你是你,她是她,怎么可能一样?”
阿朵听到这儿眼眶一红,泪珠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她几乎哽咽道,“会一样的会一样的!阿朵知道阿哥喜欢阿四阿姐,你给阿朵一点时间,真的会变成一样的。”
说完,小心又可怜地看着刑关,生怕他断然否定。刑关不知该如何是好,在女人方面,他永远敌不过天眼那小子通透。最后,身心疲惫的他便只能沉默,犹如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一般,静静伫立在床边。
我知道你在想她,但是,我还是不愿意放手。
阿朵恋恋不舍地看了刑关一眼,最后强忍着泪意闭上了眼睛。
阿金啊阿金,我如今一点都不后悔唤醒了阿姐种在她身上的灵蛊,一点都不后悔将蛊毒发作的时间提前到三天一次。呵呵,阿四,想到再过几个时辰,你便要痛不欲生,我就可以安心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