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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五十六章

人臣(GL) 千代的爸爸 10369 2024-10-21 17:17

  56【建康六年】

   王允义接到密保,大吃一惊。跪在屋中间的喇络瑟瑟发抖:“早晨,奴才去的时候,陛下,陛下都没气啦!”

   王允义定了定神:“现在那边如何?”

   喇络谄媚的龟爬了几步:“薛将军的亲兵首领把那几个小奴才都看了起来,王宫上下都还不晓得这事儿,就是等将军您定夺。”

   王允义找了宁苑来,吩咐了一些事情,命喇络速速安排自己入宫。

   袂林此刻还在床上,他也大吃一惊,然后吩咐了亲信,做出了同样的决定:“速速安排我进宫!”

   “等等!”袂林夫人突然说:“等等!老爷现在入宫去做什么呢?”

   是啊!做什么呢?袂林一拍脑门,这种事自己怎会知道?这不明摆着要告诉别人自己有暗探么?但是不去,这也不行!是王允义一手策划的?还是别的人?不知道!真不去岂不是任他随便说了?

   袂林夫人吩咐密探退下:“不是还有妜释封岈家的长子么?”

   袂林捋了一把胡子,无奈的摇摇头:“那就这样办吧!”

   事实并非如袂林所料,不到中午,全都城的百姓都知道国王驾崩了,盛传是自戮。袂林听到这消息,迷茫了好一阵,就连他的夫人也迷茫了——这是谁传出的消息?为什么?

   为什么?王允义第一刻就想到了袂林!王宫已经被他监视了好几个月,派的是最得力的亲信,连沈扬的到来都没放松过一刻!谁能渗进来?你袂林会不知道?没有来我就信你不知道么?竟然这样快的就散步了消息!看来是早有准备了!

   宁苑皱了皱眉头:“老百姓都说是自戮,我们要怎么办?”

   在你王将军的监管下竟然自戮了,你王将军要怎样交代?

   “无论如何,”宁苑看了漠南王的尸体一眼,他还那样窝坐在软垫上,从早上到现在没敢随便碰:“不能是自戮!”

   王允义点了点头,揉了揉眉头:“这件事情交给杜棋焕,你随我来。”

   王家的亲兵增加了兵力,开始逐步排查,宁苑和王允义穿过了空荡荡的正殿,走上了王座。宁苑闻了闻茶杯,又闻了闻漠南王的嘴:“是毒药。”

   “毒药?”王允义有些吃惊:“他私藏的?”

   宁苑勉强笑了一下:“将军!不是哪个王公贵族要自杀都要预备什么罕见的奇毒,”宁苑指了指漠南王的手背上的一片点子:“极有可能是宫毒,这个是极其常见的,要查来源几乎不可能。”

   宁苑将漠南王的尸体摆平,细细的揉起他的手脚来:“没有内伤,看来只是服毒而已,”又将衣裳一层一层的腿下:“您看这两张纸。”

   一张上写着字,另一张两面白,有些皱。

   王允义看了看那张有字的:“哦哟!写得好吓人。”

   ‘逆天人,不得好死。’宁苑看了几遍叹了口气:“真的很像是自戮!”

   “那这张呢?”王允许义要去拿那张没有字的。

   “这是包毒药的。”

   王允义把伸向痰桶的手缩了回来。

   “看样子,真像是自戮,一个不堪受辱的国王,一个寂静的深夜,留下一封诅咒信,服毒自绝。”宁苑敲着桌子说。

   “薛义这个不中用的!早叫他在意些!竟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让这个人自戮了!唉!”王允义气得不行。

   宁苑突然笑了:“将军不觉得奇怪么?”

   王允义很奇怪的看着宁苑。

   “漠南王这个人,最珍惜的就是自己,他要自戮早该戮了,何必等到今天这个节骨眼儿?就像……就像是为某人准备了的一样。”

   王允义一惊:“为谁?”

   “现在还不敢断言,不过将军……”宁苑将视线从漠南王身上收了回来:“他已经死了,接下来将变数横生,将军要怎样办?这才是关键!我会尽快查出他死于谁手,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信什么。反正他也死了,不是么?”

   信什么?漠南百姓和贵族最愿相信恐怕是——国王不堪受辱,自戮保节,天下人应该给他报仇。

   王允义当然明白这个,此时最得意的会是谁?老袂林罢!

   “这里交给你和薛义,别的人都不准来插手!”王允义沉下声音:“外面有我撑着,你速速给我查明真像!”

   两人正在密谈,一个亲兵敲门进来,跪在地上:“将军!”

   王允义听他语气发颤,忍不住(色色小说 /class12/1.html火大:“又怎么了??!!”

   “将军!”亲兵有些口吃:“王后……那个王后也自戮了。”

   王允义的脑袋嗡的一声。两人绕了道往王后宫去看,这个漠南王也是奇怪,几乎不和自己的王后住在一处,两人总是离得挺远,这路也有够长的,跑得两个人气喘吁吁。

   “将军,这个是自戮!”宁苑上气不接下气。

   “这个是真的假的?”王允义怕宁苑又藏话头。

   “这个是真的,”宁苑踢了踢那尸体:“才去了不久,你看这毒药,这衣着,这姿势……更何况,谁会有闲心来杀她?”

   也是,王允义点了点头。

   宁苑叹了一口气:“那个漠南王艳福倒是不浅,有这么个大美人殉情,当个男人也值了。”

   王允义想起这位王后的种种,心想,那个男人当的值了,却不知道这个女人当的值不值。

   魏池知道的比谁都晚,中午她从长公主府上回来的时候,这边的要员早就忙得没有人影了。当然,其实在她回来的路上,不少漠南百姓就在她身边谈论这事儿,可惜她听不懂权当作是鸟在叫了。下午没人管着,魏池甚至偷空洗了澡,磨墨画了一幅写意山水,准备哪天再找个空儿表了,送给祥格纳吉那丫头贺诞辰。

   第二天,王允义那边的消息传了过来,魏池挺吃惊的,但吃惊完了也就完了。杜棋焕专程来找了他一趟:“你瞧好你的那位公主,有什么动静儿赶紧通报。”

   确实没什么动静儿啊!魏池挠了挠头,答应了一声。

   杜棋焕拍了拍魏池的肩:“是教你听风声,那人死都死了么,谁杀的关咱们什么事?只是害怕有心人啊!借着当口放冷箭。”

   魏池赶紧点头。

   到了下午时分,虽然不会再去长公主府,魏池还是特地遣派了人上街‘听风声’。杜棋焕果然是厉害,加起来不过一天的功夫,漠南老百姓的谈资翻出了无数新花样——有人说是后宫娘娘们嫉妒,有人说是内监陷害,更有人说是江湖上的私仇,天马行空、无所不尽其极。不过大家嘴里不敢说,内心深处却知道只有那么几个可能——王允义、袂林、陛下自戮。

   如按顺序则是——袂林、国王自戮、王允义。

   王允义终于可以暗暗松小半口气。袂林焦头烂额,他知道,现在自己怎么做都是错,不做也是错,这究竟是谁为他精心策划的难题?他真的很想知道!

   “老爷!”袂林夫人淡淡的说:“之前应允那两家事儿算是没结果了,我们要怎么做?”

   袂林想了想突然说:“会是那两家人做的么?王允义没理由这样做,漠南王死了对他可没好处!就算是力行挑拨之计,但下一步呢?没了国王漠南便没有了顾及!他这么以身犯险得一时的好处是不值得的……他没那么糊涂!”

   袂林夫人喝了一口手中的茶:“谁做的总会知道,只是现在实在是没法子知道,至少面子上我们要和那两家过得去,我明日就会去找察罕家,如果他家起了疑心,我们就险了!”

   入夜,又下起了雨,冰冷的雨水透露出一丝的不安,魏池辗转难以入眠,翻身起来又点灯将索尔哈罕批复的文书一一看过,看不出一丝端倪,但心中知道这人定是第一时间便知道了此事,她将以如何的态度来面对?魏池突然觉得猜不透,那名平日宛若亲姐妹般的女子突然在她眼前模糊了、陌生了、让人害怕。

   冷雨中,一位年迈的老者蹒跚的走在街道上,因为不是很晚,街上多少有些人,没人在意这么个落魄的老家伙是要去哪里。老者拐来拐去拐进了公主府的后门。后门有锁,老者拿了怀中的钥匙开了,一闪就消失在夜色里。

   祚妠正在前厅值夜,突然有个小侍女来报:“一个送花的老奴才说‘殿下的雨花盆说是要补,叫今晚赶紧来拿,说让姑娘您给递一递’。”

   祚妠说知道了,反身进了书房,拿了柜中碎了的雨花盆往外走。在后院的回廊外头,一个披蓑衣的老者瑟瑟的站着。

   祚妠走上前低声说:“你是?”

   那老者没有揭下斗篷,只是用一个细细的声音轻轻地说:“我是来找良奈勒的。”

   祚妠的心急速的跳了几下,略作思索,低声说:“先生,您随我来。”

   良奈勒一直藏在内室里头,白天就仿着索尔哈罕的笔迹应付着文书,到了夜里也谁在里头,由祚妠一手周旋接应,充作了个‘替身’。索尔哈罕一行出逃已有两日,王允义和袂林忙着彼此招架还没心思纠缠这边,虽然最后定不会忘了这里,但只要是在两日后,就算事败了要派追兵也很难追上索尔哈罕了。

   明日清晨便是两日,整整的两日。

   至此还没出什么异样,良奈勒暗暗松了一口气,心中最堤防的就是那个魏策鉴,怕的就是在他那里露了什么马脚,以前一直以为他也算半个‘公主的人’,没想到别说半个,一丝一毫也算不上,长公主临行前交到了那么多,几乎全是用来应付他的。

   正在思索明日的对策,良奈勒闭目养神,突然听到门环响了,祚妠绕过幕帘走了进来:“一个人说是要找你。”祚妠脸上充满了疑惑和不安。

   良奈勒接过祚妠递过来的小纸片,一看,十分惊讶:“他?”

   “谁?”祚妠警觉了起来。

   “冯先生,我的人,赶紧带他进来,别被人看见了!”良奈勒紧张得手指颤抖,这个时候冯先生来做什么?有什么逼着这样的老人家犯险前来?

   祚妠不敢有误,领了冯先生进内室,出来后锁了门,将地上的水渍偷偷揩了。

   “您?”

   冯先生解下了斗笠,示意良奈勒坐下:“今日得了消息,你那大哥似乎闻出了些端倪,他开始怀疑长公主了……”

   这不算意外,哥哥死了快两日还不露面,明白人都会觉得奇怪。

   “而且,他开始怀疑你了。”

   良奈勒心猛地一跳:“叔叔怎么知道?”

   “他暗中派人寻找你的下落,傍晚派人来书院找你,派的暗探,不是恰巧我认识那人,我也看不出是来找你的。他要是真有急事寻你,何必派个暗探,我想他定有了五成以上的把握,不愿打草惊蛇罢了。”冯先生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良奈勒低头思索了片刻:“我自寻并无破绽,他怎会怀疑到我?”

   冯先生急得叹气也顾不上了:“好个糊涂的孩子啊!你也不想想你那大哥是个何等精明狡猾的人?他这辈子想过些什么,你看透过一丝一毫么?”

   冯先生捉了良奈勒的手:“长公主何时离开的,你没给我说过,我也不问。不过算来再迟也有二日了,此刻她怎样也到了伊克昭中段。过了‘吉屋’,去巴彥塔拉的路少数也有五六条,就算这边派了追兵也很难追上!我今日前来就是来知会你一声,莫要逞强了,当退则退啊!”

   良奈勒沉思片刻,挣脱了冯先生的手:“上一次遇了险,这一次绝不能了!三日,只要再多一日,长公主就能进入王爷的封地。此时此刻我是绝对不能退缩的。”

   “阿良!!”冯先生几乎落泪:“这边派人多少也要跑一天才能到‘吉屋’,就算你明早走,那也不是马上就会被发现的!追不上,追不上的!哪会有什么‘遇险’?”

   良奈勒深深的看了冯先生一眼:“叔叔今次前来不容易吧?赶紧回去,莫要害了自己……”

   “答应我!明日清晨一定要走!”冯先生泣不成声:“长公主知道了,不会为难你的!此次莫要再逞强了,信我!信我!”

   良奈勒顿了一刻,说:“叔叔,我明白了,请快回去吧,我答应你!”

   冯先生松了一口气,摸了摸良奈勒的脸:“阿良,我一把年纪仅剩你一个亲人,虽不是血缘,但你知道……我……”

   良奈勒险些落泪,赶紧说:“叔叔,阿良明白,你赶紧回去吧!”

   冯先生知道时辰已经不多,行夜的寻兵队就要出岗了,草草收拾了衣帽,含泪辞别。良奈勒一动不动的坐在榻前,艰难的决策着,祚妠送走了老人,推门进来问他:“怎么了?”

   良奈勒缓缓睁开眼睛,含笑看着祚妠:“宫里头的苗娜是准备明日清晨走的么?”

   “正是。”祚妠回答。原计划便是这样,苗娜将国王的死讯传出后便要计划着出逃,因为她最容易被排查出来,便安排她走在前面。

   “告诉城门的珂泽托姆,说不必等到第三日了,明早和苗娜一起走。”

   “怎么了?刚才那位老人是谁,他说了什么?”祚妠的心猛的紧了起来。

   “还有你,”良奈勒扶了扶祚妠的肩膀:“你和他们一起走。”

   “那您呢??”祚妠猛地拍开良奈勒的手:“您要怎么办?我走了谁帮你周旋?难道你要亲自出去见人?珂泽托姆走了,谁为你开城门?你要怎么出逃?”

   良奈勒没有作答,只是淡淡的说:“事情有变了!如今上策便是如此,至于我,我自有办法,你不必担忧。”

   祚妠心乱如麻:“你!我们怎么抛下你先走?”

   良奈勒冷酷了神色:“此次公主以将大权放手与我,你们听命则是!我们四人留在最后难道是怀着自保的心思么?一切以大局为重!不要让我为难!”

   祚妠低下了头。

   “你速速前去联络,至于明天,你安排女官来接洽事务,我一日两日不露面她们是不会生疑的。而且……你莫要担忧我,我自有办法脱身,难道不能信我么?”良奈勒故作轻松的笑了一下。

   城内城外的雨水淤积了起来,不少低洼的民居点了灯,家中的男子都起身来铲水。寒湿的瘴气侵蚀着这片大都,风打着旋呼啸着,将街头巷尾的树枝摇得乱七八糟。不少百姓在心头抱怨,抱怨这天气变得突然,猜测着牛羊马匹得淋伤多少,估算着那残忍的冬季还有多远。

   魏池一夜浅眠,一大早便被风声吵醒,吃过早饭后又回屋加了件外衣,再出大门的时候听令官说‘王将军终于回来了。’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过去看一看再出门不迟。

   王允义又累又饿,正喝着一杯马奶。身边的尹建秋进来通报,说有些官员在门口等着要见。

   也是,王允义叹了口气,这几日不着屋的忙,常务都松懈了。合眼揉了揉额角,说:“都有哪些人?”

   尹建秋一一报了名字。

   王允义想了想:“叫靳丘,魏池,何皓然进来。”

   三个人官职不一,进来后先把常务都通报了,等王允义发令。

   这次王允义没有骂人,他挨个指着说:“靳丘,你除了手上的事情以外,去接管城防的守军主薄,密切给我盯着城外那些流民,一旦有异赶紧通报。魏池,除了公主府,你也去察罕府上接洽,别的不要多说,面子要给足,看他们家口风如何。何浩然你盯着妜释封岈那一家子。”

   三人各自领了命,王允义又追加了一句:“这时候,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有什么端倪定要上报,不得有误。”

   魏池到公主府的时候一斤中午,想起王允义的话觉得肩上的担子突然重了,寻思着处理了手上的常务就去察罕府上一游。进了内殿,一个女官前来接洽,魏池递交了文书,接过茶依旧坐在书房里面等回话。索尔哈罕做事不拖沓,一般事务都是当时批复的,魏池也习惯了这么一等。喝着茶,魏池忍不住揣测起她的态度来,这次的事件发生得颇为突然,不知道她心中作何想法。毕竟那是他的亲兄长,这事儿放在寻常百姓身上不只是要如何的悲痛。至于漠南王是谁所杀,魏池当真不知道,心中忍不住担心索尔哈罕认为国王是遭了齐军的毒手。

   要是真的这样,那可就是血海深仇了……魏池悲伤的叹了口气。等那女官离去了,自己越发坐不住,来来回回在书房里头踱步。从两日前起,索尔哈罕便没有和自己见过面,不过她似乎没有出门,每日依旧等着自己来,第一时间将文件批复了还到自己手上。魏池停了脚步,看着书房的尽头——那扇门之后便是寝宫,她就在那里,却不愿出来见她,是因为自己的哥哥么?她果然认为是齐军么?

   魏池伤心过后摇了摇头,将手中的冷茶泼了一半在盂桶里面,转身绕过书房外面,去里间儿的炉上取热水来掺。取了水正要掺,突然觉得有一丝异样,走到八宝阁停在了那件破碎的珐琅瓶面前——是自己记错了么?上次放的时候,这铜胎暴露的一面是朝右的!看四下无人,魏池放了壶和杯,双手将那瓶子捧了下来,细细看了一遍觉得总有些不对劲。末了,将隔间里的碎釉片一一拿了下来,逐个往上拼合。

   拼着拼着,魏池停了下来——少了一块……为什么?难道当时就少捡了一块?不会是这么大一块吧?怎么……?

   “魏大人?”那女官今天出来的很快,看魏池蹲在地上不知捣鼓着什么。

   魏池一时尴尬,拍了拍手站起来:“抱歉,又把它碰下来了。”

   女官不敢责备魏池,心中只是不快,替魏池收拾了放在地上的壶和杯子,将手中的文书递到了魏池手上。魏池讪讪一笑,转身走到门口,最后还是停了下来,对那女官说:“请转告长公主殿下,请她节哀顺变,莫要伤了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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