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坐天之界限,壁上冷观虎斗,不改悠然闲情。从属下回禀得知魔界战况,南宫神翳一笑置之。
没过多时,又见翳流兵卒入内传讯:“教主,魔界先知亲自拜访,可要带人进入?”
“魔界先知?在认萍……呵,慕少艾身死之前,翳流会是魔界坚实的盟友。”
利益的结合,更须力量维系:公开亭一会,南宫神翳向异度魔界展现了实力;瀚海之战,证明了阎魔旱魃的合作价值。双方一拍即合,自无拒绝之理。
然而南宫神翳似乎并无亲自接待的意思,只道:“醒翁,劳你替吾代答了。”
“教主有事外出?”
南宫神翳目泛冷芒,语露唏嘘道:“吾要前往一会西南那两名故友啊。”
“嗯……”
这名老友死而复生,倒是变得更为果决了……心中盘算着,醒恶者不语不答,转身往外迎接鬼知。
而南宫神翳本人,则在短短时间之内,从天之界限到达西南水泷影附近。
潮湿的空气中,飘散着令人作呕的怪味,近湖的水面之上,不时有蛊虫爬过。南宫神翳长袖轻挥,扫出一片落足之地:“芙蓉谷、天来眼,故人上门,何不现面一见?”
清朗温和之声,传入幽深林间,却未得到一丝半点的回应。更甚者,短暂的沉默之后,突来两道无嗅劲风吹来,夹带莫名杀机暗藏,刁钻试探。
南宫神翳灰白剑眉一挑,黑金长袖无风自鼓让出三步,意带感慨道:“多年不见,两位蛊毒之学又见精进,着实可喜可贺。”
“哼,南宫神翳,客套之言大可免除,直说正题吧。”
南宫神翳道:“本座今日来到水泷影,乃为邀请两位同归翳流。”
“邀请?!当初是你背叛,此刻又欲以何面目与吾等再见?”
含怨一击不曾得手,芙蓉谷忍不住纵身出林,卸下遮掩的装束,瞪视这南宫神翳道:“回答呀,背弃同志的南宫教主?!”
“背弃?两位既然如此认为,那就是不准备随吾回教了?”背弃一词仿佛戳中了彼此痛处,南宫神翳神色转冷,负手反问。
芙蓉谷阴笑道:“敬谢不敏,由你一人执宰翳流,有何不好?”
“天来眼,你也是这个意思?”
温转淡的眼神,扫过芙蓉谷骷髅似的面庞,透露不可捉摸的危险气息。南宫神翳并不急于回答,反朝着林间传音再度确认道:“本座诚意而来,汝两人便是这般回应?”
“南宫神翳……从此之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何必强求呢?”
身背毁容背叛之怨、驱逐离教之恨,一向珍视俊美容颜的天来眼,又怎会不痛恨南宫神翳?
然而曾为故交,天来眼更知南宫神翳修为非同小可,在有绝对把握之前,不敢轻易开罪,委婉答道:“吾两人这种模样,早已无脸见人。不求建功立业,只愿终老于此。”
天来眼的性情,南宫神翳怎样不知?但,一双凤目不仅未露质疑,南宫神翳反是右掌捂胸,惜叹道:“唉,两位大可不必为此困扰。吾既请两位入世,自会替两位寻找解决之方。”
“这,翳流大业未成,吾与芙蓉谷两名废人,就不拖累教主了。”
“当真拒绝?”
警惕骤升,早就准备在握的剧毒无形而散,天来眼连声拒绝:“抱歉,恕难从命。”
“令人遗憾的答案。可惜,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一语双关,是指故交,也是指旧仇。交涉不成,南宫神翳袖袍一扬,反击天来眼攻势。水泷影本就昏暗的光线,更陷黑灰之境。
两股毒质冲突来回,唯有半空中轻荡出得涟漪,见证无声之险。
起初,本是天来眼与芙蓉谷,合力占据上风。熟料,未待两人心生鼓舞雀跃,便见南宫神翳目现冷藐之色:“你两人研修确有精进,但若认为如此便想胜吾,那也未免太过天真了。”
“背弃”一词,不仅令天来眼两人牢记入心,亦令南宫神翳恨得锥心刺骨。
而明知有两名高手潜藏在水泷影,随时都有可能对其不利,南宫神翳又怎会置之不顾?
嘲声出口,形势顿变,黑云般的细小飞行蛊虫,带着侵蚀之能反噬而回。天来眼两人此刻方才惊觉,早先自鸣得意的钻研,在南宫神翳面前竟是不值一提。
“南宫神翳你当真不念旧情?”
“醒翁的恩情,本座永生不忘。但两位恨吾入骨,既不肯归顺,留汝等活命,岂非吾之愚蠢?”
不再留手,南宫神翳力运八成,芙蓉谷登感不敌,屈膝跪地。林中未现真形的天来眼,亦被一股强绝真力吸至湖岸。越是运劲抵挡,真气越是阻塞,天来眼越觉艰难。
额上冷汗滚滚,天来眼终是不支,急促问道:“吾两人愿降,你就敢用吗?”
“丧心蛊。”
南宫神翳冷冷吐出三字,眉间毒辣尽显,道:“两位对它该不陌生才是?”
“当初你吾共同研制未成之蛊……南宫神翳你好凶恶的心肠。”
“唉,手足既断,不如便让南宫代劳吧。”
莫名一言惊心动魄,天来眼与芙蓉谷心下不由大急,豁尽全力一搏。奈何南宫神翳心念更绝,双掌陡然催发劲力,两人骨骼碎响连绵,转眼瘫倒在地昏迷不醒。
“虽然要等待一个月的时间,不过能得到两名有力而忠诚的臂助,亦是值得。”
南宫神翳低声自语,覆掌任由漆黑的棒状蛊虫,落在天来眼与芙蓉谷的躯体之上;翻手再施异掌就地取材,将两人平日所养蛊物,尽数化为邪毒脓液滴落入土。
邪气弥漫的湖畔,蚕虫织茧的声响不绝。转眼之间,两具身躯便被丝网包裹,再也不复人形。
不去细看究竟,南宫神翳转身远去。幽暗的水泷影地界,只剩下隐隐传出的痛苦之声,见证霸者毒辣心思……―――――――――――――――――――――――――――――――――――――――――――――――――
“你,为何不杀我?”
“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开口。”
怎样处置赦生童子,着实令闻人然为难。杀不能杀,放不能放,目前亦只能用对付别见狂华的方式,封锁制止赦生童子反抗的能力。
圣魔元胎绝计不能明言,闻人然遂找了一个合适的理由答道:“免挣扎了,这一掌非是现在的你所能解开。至于为什么不杀你,自然是因为我们需要魔界内部的布置。”
“……”
赦生童子耳闻答复,立即缄口不言,不再理睬闻人然,只是默默跟在身后。当然,跟随并不意味赦生童子变得听话,而是没必要受那无谓的折磨。
一路无语,败者恨怒未消,闻人然亦不在意,将桀骜不驯的鬼族战将,带至燕居台。院内正与明月心“亲切交流”的雪鸦,凭借妖类敏锐的触觉,立即发现了强悍的魔息。
片刻后,就在狼兽当先踏入刹那,拖地的锁链噼里啪啦甩在门板上,充分显示出主人的不高兴。
闻人然二话不说,一掌按在蕾梦娜头颅上,拍熄了它口鼻喷涌的焦灼吐息,淡道:“一条狼狗而已,用得着这么嚣张吗?”
“啊呜……”
若是平常对敌,以雷狼兽的凶狠,绝不至哀鸣乞饶。不过眼下赦生童子都在“委曲求全”,蕾梦娜作为忠狼一条,自也不会在闻人然强权之下不识抬举。
“我会杀了你。”
“你差太远。”
随后进入的赦生童子带着眼罩,仍知面前发生了什么,足下顿了一顿,却亦只能跟了进来。
不过赦生童子纵失功力,沙场搏命的血戮之气,犹然显而易见。眉头一紧,雪鸦将明月心护在身后,偏看向闻人然讽刺道:“又带敌人回来,你以为你每次都有之前的好运?”
“敌人?之前我只带你回来过而已。况且他现在功体被封,不用那么紧张啦。”
满不在意地答完,闻人然目光扫视过明月心,登时面露恍然,征询雪鸦的意见:“要不我放你十天假?”
“你……”
被闻人然直接的言辞,弄得不上不下,而燕居台目前也只剩下闻人然夫妻两人,皆用不上雪鸦保护。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态度,雪鸦遂化一阵雪羽纷飞,带着明月心离开了燕居台。
“雪男不如姑娘大放,悲哀啊。”
目送着雪鸦和明月心远去,闻人然感叹了一声。耳边忽而传来一阵犬吠,见着时常来回串门的獒犬奔了出来。
“汪,汪,汪?”
獒犬碰狼兽,干柴遇烈火。在小蜜桃好奇参杂猥琐的目光逼视下,雷狼兽竟也被逼得往后连连退却。一直未露异色的赦生童子,眼见着这种不堪景象,终于忍不住唤出狼兽昵称。
“蕾梦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