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
止不住的如同流水一般泄露的鲜血,灼灼而刺目的紫红色克制不了地蔓延开来。
映得清月一双闪烁着点点莹光的眸子,也染上了一片猩红之色,她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唇瓣,极力地克制,才足以让自己不惊慌失措地叫嚷出声来。
“咳咳...”躺在清月身边的清云,五指张合扣在自己的嘴鼻之间,但那紫红色的血液,依旧从她五指间的缝隙中泄露了出来,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她狠狠地将那些又将要流出的血液吞咽了回去,却仿佛被呛住的模样,不住地咳嗽起来。
“...”清月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清云强撑起身子,指尖轻点,在清月的身上划过,接着,便似刚刚聚起的力气,又陡然被这么一个看似简简单单的动作给尽数抽干了一般,坐卧不住,倒了下去。
清月急忙伸手,费力地拦住了清云下滑的身子,扶住了她,声音哽咽万分,带着喑哑,低低地道:“师傅...你这是怎么了?”
清云整个身子忽的蜷缩了起来,如同极严重地抽筋了一般,人止不住地颤栗,一阵阵,像在忍受着十分难以忍受的痛苦,脸上表情狰狞,五官扭曲。
扶着清云的清月,不经意间碰到了她的手,触之,只觉寒意覆盖其上,若腊月间最为冰冷的坚冰,全然没有了半分热气。
这种情况,就算再不明白,也定然是非常糟糕的状况。
清月强撑着的冷静,在一瞬之间崩溃,一向倔强而傲娇的小脸上,泪水如同决堤一般倾泻而下,语不成调:“师傅,师傅...我会乖乖的,我跟着你走,我,我也不去找表姨了,师傅,我们一起走,一起走...好么,师傅...”
不知道过了多久,破庙里,光线一点点地暗沉下来,连供奉着许久之前的香火的那唯一一座不知道是雕刻的什么石像上,也已经寻不到一点光亮。
这时,僵在清月身旁许久的清云,却忽然之间清醒了过来,一双眸子比之往常还要亮得惊人,血液凝固在她的唇间、脸上,却被黑暗遮掩住,她微微动了动。
已经哭得眼睛都肿胀酸涩不已的清月,便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这微弱的动静,模糊地看见了清云那亮得出奇的眼眸,她不由得咧嘴,惊喜道:“师傅,你醒了?!”可是,惊喜完了之后,涌上来的却是无尽的担忧。
“阿月,听我说,明天一早,你就动身往往东边走,记着我一直给你看的那幅地图,往东,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那座紫金山,爬到山顶。”清云的声音有些微弱,但言语却又格外地清晰,“半山腰有迷阵,但当你发现自己怎么都寻不到上去的路时,你便照着我之前教你的方法走,定要记得,一丝一毫都不能出错,护好我给你留着的铜牌,万万不可丢失,到了山顶,你也要打起精神,应付...”
话未竟,又是一连串的咳嗽声,只是,这一次,却并没有任何温热的东西,从清云的唇间溢出。
清月胡乱地点着头,一叠声地应答,扶着清云,心下的担忧却如潮水,阵阵涌上来。
“还有,你表姨让你一直戴在身上的香囊,从明天开始,你便把它解开,每三天,服下其中一粒丸子,直到用完,不可间断。”微顿,清云又道,“阿月,剩你一个人,你一定要护好自己,我衣衫里藏着有火折子,明天,你走之前,便将这破庙里的草垛子点燃,我...要干干净净地走,便是挫骨扬灰,也在所不惜!”
“师傅...”清月几乎泣不成声。
“阿月,不要哭,师傅能带着你走到这里,已经是完成了最后的心愿了,你不必如此伤心,本就...早该这么做的。”清云那亮得出奇的眸子,一点一点,渐渐黯淡。
“不,师傅,阿月要带着你一起走。”清月极力地压抑着自己的颤抖,缓缓道。
“没用的,阿月,噬心花用久了,是没有任何机会解开的,若不是你从小就被护着,没有用上多少,再加上,你表姨将那香囊一早就给了你...噗”清云终于支撑不住,将一直哽在喉间的喷出,她的双眼也愈加黯淡,却还是抢着一口气,说道,“阿月,听师傅的话,好好活下去,好好...”
最后的话,终于没有机会再说出,清云闭了眼,靠倒在清月的身上。
**寒凉,枯坐到天明。
当久不见人来的破败庙宇,燃起了久违却格外浓烈的烟火之气,有人擦干了眼角的最后一滴泪,转身向着东方而去。
几乎是与此同时。
在安镇的一家名为同福来的小客栈二楼走廊尽处,有些狭小的房间里,忽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而在那窸窸窣窣的声响之后,又传来,阵阵似是一堆东西全被摔在了地上的声音,这一次,声音太大,令得本是在一楼的店小二在掌柜的颜色示意之下,蹭蹭蹭地跑了上来。
“...您还好吗?夫人?”店小二能够记得清这里间住的是什么人,主要是这客人来的时候,还和他家掌柜的攀谈了几句,掌柜的也确实因着这客人说的那么几句话而主动给了折扣,也算是近来的稀奇事儿了。
里间的声响如同暂停了一般,忽的变得静谧了下来,过上了一会儿,才传出有些虚弱的话音:“...咳咳,没事儿。”
店小二仍是候在门外,听了一会儿,门里确实没再传来任何大的声响,他稍稍犹豫了一下,楼下便传来了掌柜的唤他的声音,他忙不迭地又转头跑了下去,边跑还边道:“诶,来勒!”
待得外间的脚步声渐远。
一片狼藉的房间内,仍旧是一副蜡黄面色妇人打扮的清色,强自撑起了身子,一边细碎地咳着,一边手撑着桌椅,缓缓地站了起来。
而那之前由于不小心被扫落在地上的茶壶和杯子,她却已经无暇顾及,因为,从她紧闭着的唇间,缓缓地,溢出了丝丝缕缕的血迹。
她的五指,此刻,正死死地扣住桌沿,指尖,苍白得似有些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