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昨天夜里,不知是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世间的人,是同伶舟皎有过几面之缘的一个叫做清矢的年约二十来岁的女尼。
站在院子角落里等着伶舟皎的执事居的来人,面目间带着如出一撤的严肃,但还是细细地向伶舟皎说明了叫她过来的原因、大致地描述了所发生事情的状况。
只是在某些地方,不自觉有些含糊其辞。
来来回回,实际上却只问着伶舟皎这么几个问题:
一、昨天晚间几时回到厢房?
二、有没有注意到隔壁发生事件的现场在昨晚发出了什么特别的响动?
三、最近,遇见隔壁清矢时,清矢的言谈之间,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一桩案子,几种问法,得出的答案,有可能使案子变成扑朔迷离的蓄意谋杀,也可能使案子变成最容易处置的自杀。
只是,不知,现在处置这件事情的人,是想要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结论,又需要怎样的回话?
伶舟皎瞪大了双眼,一副被她们所描述发生了的事情吓傻了的模样,惊讶、愕然、惶恐、不知所措等情绪,一一地在她身上显现,怯懦娇弱的模样,更有种要迎风而倒的势态。
怔忡着,好像不知到该如何去回答这样的问话。
执事居的来人中,此刻站在正中央的一个,见着伶舟皎这般模样,眼眸微眯,仿佛有细细的冷光从其间迸出,声音里凌厉不掩,道:“你昨晚...”
话都没来得及说完,便被伶舟皎有些慌乱的声音截断:“我...我昨晚绝对没有晚归!”慌乱的声音,柔弱而没有任何的气势。
此地无银三百两。
执事居的人中,不知是谁,蓦地轻笑了一声。
伶舟皎顿时涨红了脸,很是窘迫的模样。
但此时此刻显然这样说来,反而没人会去追究她晚归的缘由,并且昨天她回来的时候,也不能肯定没一个人发现了她的行踪,与其鬼鬼祟祟、遮遮掩掩,倒不如一开始就用这种小孩子般的语气坦白了一切。
果不其然。
见着伶舟皎这般模样,刚出声问着伶舟皎的人,并没有循着她的话,质问她为何晚归,想来也是笃定了这么个小孩,定然是并没有发现什么,不然,哪里还能那么镇定地站在这里,所以,只是转开了话题,接着问:“昨晚回来之后,有没有发现不对劲?”
“...我,我不知道,昨天回来之后,没多久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直到今儿早上,听见隔壁开始吵嚷,想着早起到杂事居定还有事情要分配着做,稍醒了过来,便就起身了。”
小女孩未变声之前的嗓音,稚气,而软糯,在这样的早晨里,听起来,显得尤为悦耳。
只是站在这里的人,都无心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虽本也没打算能从这么个小孩子的嘴里问出些什么,但真的听见这个回答,松了口气之余,又觉得有些失望。
“行了,你回去吧,若是想起来有什么不对劲的,还是来告诉我们,切忌宣扬。”问完了话的人,目光朝向那不远处仍旧站着许多人的地方,沉吟了一会儿,还是摆了手,让伶舟皎自个儿离开。
伶舟皎怯怯地点了点头,回身跑开。
天已大亮。
也许是有人打过了招呼,原本拥挤在隔壁那间厢房门里门外的人群,陆陆续续地散去了些,现在仍旧留在厢房所在位置的,多半都是白云观内稍有资历的人,商量着,要为这件事情,寻出个解决的章程。
最初爆出这个消息的人,此刻,已经不知到被派发到什么地方去,人影不见。
“惠安师姐,现在该怎么办?”躺在卧榻上悄无声息的人,并没有被收殓起来,在场的人见此情状脸上似乎也都没有多少波动,之前问过伶舟皎话的人,走到了执事居的掌事师傅清安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便退开到一边,清安微皱了眉头,接着就是抬首,对着刚刚来到厢房不久的惠安,如是说道。
惠安见着那躺在卧榻上悄无声息的人,脸上覆盖着的神情仍旧是淡漠,她未开口回答些什么,只是眼神淡淡地扫了一下周围的人,最后落在了紧随着她进来的清心身上。
清心会意,立时便道:“你们没什么事的话,就都先散了吧。”
这般明显清场的话,没有谁会听不明白,于是众人或犹豫或利落地,还是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尽数散去。
清云自也领着站在围观的人外围的清月随着人群离开。
在场,此刻内间余下的便就只有惠安、清心,以及清安,和杂事居的那位清令,还有已经永远不省人事躺在卧榻上的人,门已经不知何时被关上了,在门外,还站着几个面色肃然的执事居的人,似在看守...兼望风。
“查出来是因为什么事了么?”惠安目光落在卧榻上并没有明显伤痕的人身上,冷冷淡淡。
“目前看来并不清楚,可是昨晚,清矢的房里,从明面上来说,应该是只有她一个人的。”清安蹙了眉,肃然回道。
“那还有什么好为难的,直接葬了便是,自杀,不会引起多大的风浪的。”清心撇了撇嘴,似是有些不耐烦的样子,仿佛对这样子的事情已经见怪不怪,说来处置,也是熟门熟路。
清安张了张嘴似还想要说些什么,清令却又冷不丁地开口道:“其他人,有没有知道些什么?只要没有因为这件事,牵扯出些别的什么,这般处置倒还是合适。”
清令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道:“现在看来,并无牵扯到其他的事情。”
“那就按清心说的办,总之,不要让这件事情惹出其他的事来。”惠安微微扬眉,面上神情淡漠,“顺便,等会儿,就让人来把清矢带出去,葬了吧。”
清安抬眸朝着清矢的方向看了一眼,应下了。
几人的对话间,淡漠薄情,显露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