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镇是一个位于南北大陆唯一交界处的小镇,但其繁华程度,和往来交通之便利,却并不亚于一个繁荣的都城。
因着北大陆近年来,诸侯分立,原本的皇族嫡支也在几十年前的“祸起萧墙”战乱中,几乎倾巢覆灭,早已寻不见踪迹,于是,这边境之前所有的限商令,边境商户往来需要的通行证,便也早已是名存实亡。
而这样的状况,更是间接地造成了所处在边境的安镇,往来贸易的繁荣程度,几乎是历朝历代之最。
行至商铺林立的街道之上,自往来穿梭的人群中,就可以看见形形色色,不同国家不同大陆的各种服饰。
一路而进,喧嚣买卖之声,嘈杂,定然不绝于耳。
但,这般几乎算得上是无人辖管的行商之所,自是容易滋生各种各样合乎法制与不合乎法制的生意门路。
这些逐渐扩大的生意之中,自然以最为能够牟取暴利的南北大陆奴隶买卖所占的比例为大。
所谓南北大陆奴隶买卖,现在却并不指的是南北大陆之间互相贩卖人口成为对方大陆身份低下的奴隶,而只单单指的是,北大陆的人口贩子将在自个儿这边或拐或骗或买来的人,贩卖向南大陆的买卖。
这门生意,在北大陆皇族势力最大的时候,是被明令禁止了的,而如今,却是形成了一定的规模还有制度。
甚至于,在南大陆还有专门对于北大陆的奴隶所设置的奴隶买卖市场,定期还会对人口贩子寻来的“品质上佳”的奴隶,进行拍卖出售。
南大陆的贵族门庭中,遍布了来自北大陆奴隶。
以最初的商家巨擘牵动了整个安镇的发展趋势,渐渐,商业为主的大家族,凭借着掌管的财势,逐步形成了对于安镇实质上的掌控权力,自然也就有了很多对于行商者来说,明里暗里的福利。
眼下,从白云观中奔逃出来的人,正行色匆匆地往安镇赶来,预备,要从这南北大陆唯一的往来通口,进入南大陆,以期寻得一朝庇护之所。
由于在南北大陆的四周,其实都被海水环抱包围,所以,在安镇这般的边境属地,并没有阵阵风沙涌动的景象,气候倒是较为宜人,只是稍偏潮湿了些。
傍晚时分,一辆十分不起眼的破旧马车,在守卫漫不经心的盘查之后,顺利地进入了安镇的治理范围。
马车外,有一年长老汉掌控着缰绳,而马车里,透过并不十分厚重的车帘,隐约可见里间似有两个人影。
“吁——”
破旧的马车熟练地在巷陌之中穿梭,最终却是停靠在一家标名为同福来的客栈门前。
老汉手脚麻利地从马车上翻身下来,手中却还是牵着那套着马匹的缰绳,扬声道:“大妹子,带着你家娃子下来吧,已经到客栈了。”
马车中传来低低的、让人几乎听不清楚的应答声,间或夹杂着几声似乎压抑到嗓子眼里的咳嗽声,还有窸窸窣窣挪动的声响。
接着,便自马车中,下来了两个穿着虽未打补丁,但却明显已是洗得泛白的旧衣的人,其中一个从发髻看来,却是个妇人打扮,眉目间依稀可见得几分清秀,但面色蜡黄,看来便同一般的村中妇人,委实寻常得很,而另一个,身量未足,面色同样泛着相似的蜡黄,却是个半大小子的打扮。
那小子先行利索地撑着车身,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行状粗野,只极是符合村中那顽皮小子们的情态,待得稍稍站稳,他便又回转身去,递出手,扶着那身形略有柔弱之态的妇人下了车来。
妇人对着仍候在一旁的老汉微一躬身,接着张嘴似要说些什么,忙不迭溢出来的,却是一连串压抑着的低低咳嗽声。
老汉见状,立时便道:“大妹子,有啥话慢慢说,要不你们还是先进客栈吧?这会子,有点晚了,那风吹起来可是渗人,你身子弱,难免会受不住。”
老汉面相憨厚,这话也确实是说得诚心实意。
一旁扶着妇人的小子,面上露出了担忧之色。
妇人却是止住了咳嗽声,语气微弱地道:“...这一路有劳了...多谢,阿舟,将该给的银钱取出来...交付与...”
话没说完,妇人又开始一连地咳嗽了起来。
那小子一面仍是扶着妇人,一面却听话地从身上将那为数也没有多少的银钱掏了出来,随即,扶着妇人的手稍松,极快速地将那钱数了几遍,递到老汉的面前道:“大伯,你点点。”
老汉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抬起在脑袋上憨憨的拍了拍,便爽快地接过了那小子递来的钱,却是直接地收进了自个儿的怀中,道:“不用点了,伯伯信得过你,天也快晚了,我这还得赶回去,家里就几个孩子和她们的娘在家,我也不怎么放心,得赶在镇上的落匙前回去。”
顿了顿,老汉又道:“...照顾好你娘,等会儿进去客栈,见着掌柜,便说是黄老二带来的,多少能给你减上点钱,安置好了,就赶紧带着你娘去寻医馆,抓上几副药。”
那小子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老汉也不再多说,只目露些微叹息地轻拍了拍那小子的肩头,再一下,便翻身上了马车,微摆了摆手,径自驾着车朝着来时的方向,又回转而去。
破旧的马车和老汉的身影,很快就在眼前消失不见。
妇人的咳嗽声似略微地松泛了些,随即便领着那小子,进了客栈的门。
...
“那清许不见的消息,早已经传到那夫人那边了吧?怎的却不见有什么动静?”清令不解地看了看仍是坐在上首,因着这些天迟迟找不到前段时间失踪的几人身影,而脸色愈加不太好看的惠安,迟疑了一下,如是道。
坐在清令不远处的清心,像是没有留心到清令的话,面上保留着这段时间以来,忽明忽暗变幻不定的神情,默不作声。
惠安冷冷地“嗤”了一声,却是道:“没动作只不过是表面上的事情...”话锋一转,她道:“我叫你们来却不是为了这件事,总归就算我们不插手,那边也快得到确切消息了...”
“那是...?”
“这些天来,我一直很好奇,那出逃的人,若是没有得到一丝一毫的帮扶,她们,究竟是怎么逃出去的?”
惠安的声音里,陡然间似浸上了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