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强忍着内心即将喷薄而出的戾气把事情一字一句地说给了教官听。
然后,我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问他:“教官,你觉得我该向殷老头讨个公道吗?”
教官在我的眼神注视下,感受到了极强的压迫力,也是忍不住晃了晃视线,说:“小戚,我觉得你可能太偏激了,三局的人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既然殷局长把你纳入三局了,应该不会做出这么对不起你的事情才对。”
“那教官的意思也是承认这件事是他对不起我了?”我邪笑道:“我不管殷老头是什么想法,或者他幕后是否还能有什么通天之人在逼迫他,我只知道的是,要是他不松手,风堂的那些人不可能能活下来,要是三局和北方的特种部队连收拾风堂的本事都没有,那他们未免也太无能了。”
教官被我说得怔住,摇摇头,叹息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又说:“教官,要是你这次来光是给殷老头执行任务的话,那你就请回吧,我不希望身边还有个监视我的人存在,也不希望我们两个会产生什么分歧,你回去。以后你还是我教官,我最尊敬的教官。”
他直愣愣看着我:“黄戚,你……”
李天光他们也是满脸苦涩,想劝我,不敢劝,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他们是打心底里站在我这边的。不管我做什么决定,说什么什么样的话,他们都不会和我唱反调。
我看着教官,说:“如果教官你打算留下来,那就算我黄戚恳请你,乞求你,不要把我的什么举动都告诉殷老头,我只想要个找公道的机会,要不然我这辈子都会过不安生,睡不安稳。”
教官沉默许久,连喝下几杯酒,最终叹息着点头同意。
我举杯跟他干了两杯。便起身说我有些醉了,不由分说地拉着慕容樱雪的手走出了房间。
房间门刚带上,我的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了出来,呜咽着哭。
樱雪紧紧握着我的手,拍我的背,也跟着哭,但还是安慰我说:“黄戚,过去的都过去了……”
我快步地往她的房间里面走,到她房间里,我冲到浴室里面用凉水冲击着身体,大声地嘶吼,陈虹、伟群、苏姨的事情,在我脑子里像诅咒,不死不灭,怎么也忘不掉。
有人说,恋爱久了,两个人的心便是连着的。
我想这句话是不无道理的,我在浴室里撕心裂肺出来后,见到樱雪也在外面哭,她听到我出来的声音,猛地扑到我怀里,哽咽着问我:“黄戚,要是哪天我死了,或者你死了。咱们怎么办?”
我没有回答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因为这个问题连我自己心里也没有答案。
人就像森林里的动物,虽然有着法律的束缚,但依旧不知道旦夕祸福,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或者在下个瞬间就会面临死亡也是无法预料的。我无法也不敢去想,要是我死了,樱雪、紫薇姐她们会怎么样,更不敢去想,要是她们中间再有谁离开我,我究竟还能否承受得住。
我初次觉得。原来我的命是这么的珍贵。
我不是光为自己活着,也不是为死去的陈虹、伟群、苏姨他们而活着,我也为还在这世上的,所有牵挂着我,我也牵挂着的人活着,我想,这才是所在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真正意味。
教官的到来,再度让得我的手里不缺乏力量。
他的话我是绝对相信的,因为他是个军人,且是军人中的佼佼者,言出必行是他最基本的素质,虽然说现在是殷老头动用权利调他过来帮我的,但我相信教官不是那种愚忠的人。他虽然不可能为我而去跟殷老头对着干,但也肯定不会为老老实实履行殷老头的命令而全然不顾我的感受。
这个世上,还是不缺乏正义感的。
黄安来海门市到底是干什么,我弄不清楚,也不想去管。他手底下没人,来这里大抵也对我造不成什么威胁,而且我看得出来以他高傲的性子决然不会看得上王三那样才勉强能够上得台面的人,所以我毫无顾忌地选择对王三出手,打电话约他,让他来公寓里见我。
我主动约的他,却又叫他来我这里见我,这姿态已是明目张胆地在欺负他。
但是,王三没敢冲我发火,也没敢在道上鸣不平,忍气吞声地就来了。
我在我的房间里见的他,见他时自己嘴里叼着根烟,也抛根给他,笑着问他说:“王老大,上面那些人的马屁不那么好拍吧?最近有没有被马蹄子给撅到?”
他捏着烟的手抖了抖,眼角也抖了抖,鱼尾纹顿时显露出来。
他说:“黄老大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你也别装傻了,王三。你自己在南方是个什么位置你应该知道,或许在这海门,充其量是这福省,在廖川谷、徐守成、杨海他们都死了后你还算个人物,跺上两脚说不定也能让得这地方抖两下,但是你别忘了。他们三个都是死在谁手里面的,我黄戚虽然年纪不大,但总算明白个浅显的道理,有石头把路挡住了,我就得把石头踹开或者是杂碎,才能往前走。
王三的面色顿时变得很难看:“黄老大的意思是让我把碧海山庄救这么拱手相让?”
我低头看着他。居高临下:“拱手相让?碧海山庄可不见得是你的,王三,我能找你过来谈已经是足够给你面子了,碧海山庄原来可是廖川谷的,他被我弄死了,你他妈的占了他不少的场子。得了他手下不少的黑生意,老子也就不跟你计较了,你还觉得碧海山庄是你该得的吗?老子得便宜是那么好占的啊?”
王三的面色愈发的难看,整个人也哆嗦起来。
张雷在旁边,已经掏出手枪指着他的额头了。
我轻描淡写地吐出个烟圈:“把他干掉吧……”
王三噗通就跪倒在地上了,张雷也恰如其时地开了枪,子弹打碎王三身后柜子上的杯子,将王三惊得筛糠般的哆嗦,他抱着我的腿,哭嚎道:“黄老大、戚哥、戚哥,是我王三鬼迷了心窍,你饶过我好不好?就饶过我这一次,碧海山庄是你的,是你的,我这次回去就把我的人都给撤出来,保证撤出来。”
我拍拍他的脑袋:“你现在不认为碧海山庄是你的了?”
他抬头看着我,这个海门市现在也算个人物的大佬,此时的神态却像条狗。
他说:“不是。不是,是戚哥的,都是戚哥你的。”
我有些明白王三为什么能够在廖川谷、徐守成、杨海死后这么快就侵占他们那么多的场子和生意,海门的其余大佬都抢不过他,这大概是因为他知道在什么人的面前该昂首挺胸,在什么人的面前又该夹着尾巴。他这样的人,说不得能过得很滋润,但相对来说不会遇到什么大事,能够以这样的性子混到现如今这个地步,也不知道是经过多少大佬的提拔了,可以说是颇为不易。
我还做不到随随便便就把别人数十年努力就付诸东流的狠辣,也从未想过要和道上的这些大佬闹个不可开交。我知道我现在的局面,虽然说他们现在是仰视着我,但说不定到什么时候我还真用得上他们,所以我更不打算干掉王三,只是想敲打敲打他而已,甚至。我还乐意给他颗枣。
我说:“王三,我们两个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你脑子偶尔犯浑,做点错误的事情我不怪你,你知道能让出来。就说明你还没有被利欲熏心。我年纪比你小这么多,其实是不应该以这种姿态跟你说话的,只是如果你愿意听,我或许可以提点你两句,也免得你以为把碧海山庄让给我是吃了多么大的亏。”
他连连点头说我愿意听,我愿意听。
我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又掏出根烟塞他嘴里,并给他点上,拍拍他的肩膀说:“现在不是好挣钱的时候,吃得越撑,死得越早,北方那边就是榜样。等大浪打过来,道上的生意就是石头,让你根本就游不过去,有些风声你们还收不到,但我能知道些,言尽于此。信不信由你。”
王三傻傻叼着烟,也没吸,好半天没缓过神来。
最后,他直愣愣傻乎乎看着我说:“戚哥,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说:“我都说了信不信由你,只是你觉得上头只会整顿北方吗?要整顿上面那些人。我们这些人就是身先士卒的弃子,吃得太多的跑不快,就是个死,呵呵,你听说过我沾手过黑道上的任何生意吗?”
他沉默了会,说:“戚哥。大恩不言谢,你的这份恩情,我王铁拳记在心里了。”
我点点头说你别怪我说话老气横秋就行,我跟你说这些也不是图你什么,真的只是单纯不想你认为把碧海山庄让给我有多吃亏而已,恩情不恩情的不用再说了,你以后别背后给我捅刀子就行。
王三急于表态,拍着胸脯就要发誓似的。
我伸手打断他:“行了,你回去吧,碧海山庄我会去接手的。”
他挺恭敬的看我,眼神里还有些考量,可能是在想我为什么在这样的年纪就能够如此的老气横秋,想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妖孽,但他终究不敢过多的打量我,怯怯诺诺的走出去,出门后便头也没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