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荆山加冕大会还有半个月时间。荆山位于俞凉,它并不是真正的一个山,而是俞凉境内的一个地名,那里有一块天然的广袤的空地,历年来都成为举行某些盛事的上佳选择。
之所以选在俞凉举行加冕大会,一是因为俞凉位于崇野王朝的心脏地带,东漓,南稹,西旬,北弋将其包围在中心,四个地方的人到俞凉来都比较方便,避免了长途跋涉。二是因为俞凉的气候。俞凉的气候跟中国古代江南一带的气候很相似,冬暖夏凉,十分宜人,非常适合举行一些民间聚会。
俞凉的一个重要标志是“雨”,这里的雨水十分充沛,每年到了梅雨或谷雨时节,雨水就像开了闸一样倾泻不断。即使到了现在的秋天也时不时来一场倾盆大雨。
俞凉,正是江南小榭,雨打芭蕉!
西旬距离俞凉大概有几百里路程,即使骑马日夜兼程也要几天的时间,所以要到俞凉参加加冕大会的陆瀮一行人提前了半个月时间就出发了。众人骑马,坐轿,走路相结合,终于在第五天到达了俞凉。
俞凉是归元派的所在地,是一个相对包容,开放的地方。这里的人的衣着也是各式各样,五花八门,既有像西旬的“奇装异服”,也有传统的上襦下裙,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异族的服装。建筑则以典型的古代建筑为主,偶尔也会发现一些像西旬一样的“别墅”。
几天内,这里已经下了好几场雨,落脚在俞凉城内归元派居住地公孙府的陆瀮等人已经在这里被“困”了两三天没有出门。因为这个大会虽然不是归元派主办的,但主办地在俞凉,而俞凉又属归元派管辖,公孙家不尽下地主之谊就说不过了。况且皇帝到时也会移驾此地,总不能让皇帝自己找个落脚地吧!
这下公孙府可真的是热闹非凡了,群雄聚首,必将掀起一番风雨。绿荟心里美滋滋地打着大饱一下眼福的如意算盘,几大学派掌门的风采,只盼一睹为快。然而想象归想象,现实却是他们被大雨困在了公孙府东边的一厢房里,所谓的归元派掌门连人影都没看见过,而且其他学派的人也没见过来登门拜访之类的。
想来也奇怪,古代人不是最喜欢搞那套的吗,三天两头串门相访,极尽客套之所能事,面和却心不和。不过转念一想,陆瀮曾说过,几大学派向来不和,都是一副唯我独尊的姿态,不相互拜访也是预料中的事。只是这雨到底什么时候停??
这天,又是一场淅淅沥沥的秋雨。
急性子的陆曼杳一下子连门都没敲就直接推开了绿荟的房门,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呃,嗯,你...有没有….那个东西?”
正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绿荟一时没听懂她问的什么,“哪个东西?”
“就是那...那个!”陆曼杳一边说还一边用眼神示意,希望绿荟能明白。
绿荟一下子反应过来,她不会说的那个月事来了要借东西吧。这下可糗了,她也不知道古人是怎么处理那个东西的,她还记得穿越来这后的第一次月事是胡乱的拿布条处理的,那狼狈,记忆犹新。
其实,古人都是就地取材,自己缝制一个布袋子,里面装上草木灰作为简单的卫生棉来用的。偏巧这大大咧咧的陆曼杳忘了带了,别人她也不好问,包括她娘亲。
“我知道你问的什么了,可我现在也没有,要不问问其他人?”
“不好吧!”陆曼杳撇撇嘴。
陆曼杳虽然平时里看似不拘小节,大大咧咧的,但骨子里还是有古人的保守的。这档子事她根本不敢跟别人说,除了绿荟。
绿荟也不好勉强她,只好说:“那我们到外面买点东西来自己弄吧,可好?”
“嗯,我也是这样想!”陆曼杳很爽快地回道。
于是两人带上了伞准备出门,这时警惕的绿荟不忘易了个容,在脸上简单地涂了一些东西作为掩饰。旁边的陆曼杳不明白为什么,以为她觉得好玩也没有多问。
此时雨仍在哗啦哗啦地下着,好像一点也没有要停的意思。路上行人并不多。两人撑着桐油纸伞,伞下一个罗裙翻飞,一个窈窕身姿,两人都是佳人风姿。原来雨中的美,可以这么极致!
这时前方一个路人迎面走来,在和两人擦肩而过时,被她们的风采吸引,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本来欢快走着的绿荟突然警惕了起来,也打量起路人来。
“啪”的一声,是物件掉在地上的声音。因为雨水拍打的声音比较大,绿荟没有发现自己身上的香包掉在了地上,还在继续向前走着。她走的很慢,那迟疑不前的脚步几乎已经出卖了她那怀着满腹心事的灵魂,就差同手同脚了。
为什么那人一直看着她?难道他认出她了?绿荟已经开始不安地胡乱猜测着。
那个路人刚好看到了香包,正想捡起来还给她,可这时两人已经把他抛在了身后。于是他只好小跑两步走到两人身后,并轻轻拍了拍绿荟的背。这一拍可拍得绿荟三魂不见了七魄。
“啊++++!”
从刚才就开始紧张的绿荟这下就像受了惊的兔子一支箭似的向前飞奔了出去,速度之快,旁边的陆曼杳还没反应过来。
原来绿荟真的以为那个人认出了她。她不知道自己的反应竟是这么强烈,她以为自己可以镇定对待一切,可潜意识里本能的害怕却让她不受控制地跑了出去,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是易了容的。
绿荟的脑子里现在不断地盘旋着那天的情景,无数支箭对着她,还有深不见底的河沟,让人窒息的铺天盖地的河水,原来她一直没有忘,一个轻轻的触碰就唤起了她所有的脆弱。她恨这样的自己,她不想这样,她真的不想。
惊恐,懊恼,悔恨,各种复杂的情绪让泪眼婆娑的绿荟在路上无止境地狂奔起来,她甚至没有发现前面一间小医馆门外站着的两人。
“碰”的一声,绿荟撞在了一个高大的身躯上。她被弹了回去跌坐在地上,手中的伞顺势飞了出去。
那人的伞也飞了出去,旁边一随从模样的少年赶紧把伞捡起来,递给了那人,“公子,你没事吧!”说完看了看坐在地上的绿荟,厉声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有你这样走路的吗?”
原来是一对主仆。
此时的绿荟脑袋是蒙的,她好像什么也没听到,自顾自地坐在地上哭,也不抬头。
被撞的那人也没有看绿荟,脸上有些许的愠怒,但很快就消失了,只是自顾自地一遍一遍用手擦自己的衣服,仿佛很厌恶上面的脏水。
雨水淋在头上让绿荟的脑袋更沉了,她越想越懊恼,一气之下拍了一下旁边的地面。谁知道那里刚好是个低洼处,里面是一滩颇深的积水。这一拍水花四溅,当然也溅到了那人的身上。
刚擦得差不多的衣服这下又被弄湿了,还是被一滩浑浊不堪的脏水,那人终于是真的怒了,修长的双手青筋泛起,真恨不得掐着绿荟的脖子。
只是,当他看到地上的绿荟时,他下不去手了。此时的她,脸怎一个怪异可言。雨水的冲洗让她易过容的脸一块深色,一块浅色,被雨水冲洗的地方就是原来皮肤的颜色,加上她自己的眼泪,整一个大花脸坐在那。
那个少年本想上去收拾绿荟的,见他家公子好像没有动静就放弃了。只帮着一遍一遍擦拭脏水。
意识到那人在看她,绿荟也抬起了头。令她惊讶的是,这人出乎她意料的好看,高高的鼻梁,剑眉星目,薄薄的嘴唇。刚毅的线条勾勒出了他深刻的脸部轮廓,正是有俊容姿。
绿荟刚才是觉得自己做得有点过分了,正犹豫着要不要道个歉,这下看到那人似笑非笑的表情,气不打一处来,手不自觉地又拍了一下那水坑。这时那人是稍微低下头,脸正对着她的,这一拍,脏水全部溅到了他的脸上。
刚刚还是近乎完美的脸,这下被绿荟这么一闹,又多了一个大花脸了。
“你…..!”这个字几乎是从那人的齿缝间蹦出来的,他真的忍无可忍了,怒视着绿荟的双眼像是要烧出火来,若不是因为绿荟是女的,他早就把她从地上拎起来暴打一顿了。`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犯自己,还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怎么会有这么不识好歹的人!!
随从实在看不下去了,顾不上帮他家公子擦掉脸上的脏水就要走过来教训绿荟。
绿荟自知自己过分了,可是不知怎么的,她就是不想道歉,算了,还是接受惩罚吧,反正此时的她想到自己以后将要这么窝囊憋屈地活着,还不如被他们打死算了。于是,她闭上了双眼,等待着随从来教训她。
然而,她并没有等到期待中的“教训”,而是被一双手拽着从地上拖了起来。原来刚刚被甩下的陆曼杳已经追了上来,看到这场景也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赶紧赔了个不是拉着绿荟离开。绿荟这时脸上的污物也冲洗得差不多了,加上她自己用手抹了一两遍,面容已是基本露了出来。
就这样,作为罪魁祸首的绿荟什么也没做,甚至也没道歉就离开了,留下了讶异,错愕,恼怒,惊呆的主仆两人站在原地。
原来被撞的那人正是公孙府的二公子公孙黎再。因为公孙侯爷(也即归元派的掌门,学派里的人大多称他为掌门,而俞凉里的百姓则比较多尊称他为侯爷)的病突然加重,而刚才那间小医馆的崔大夫又是出了名的“妙手回春”,只是平常人难以请得动他治病。公孙黎再只好亲自上门请他以表诚意,没想到遇到这么一个疯女子。是的,就是疯女子。
事后,绿荟给陆瀮和陆曼杳说起了这件事,两人笑得前俯后仰,久久不能自已!
一场秋雨的牵引,故事在慢慢地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