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二回 惊天之变
远远的看着宇文倩让宇文修背着,一步一步走到外面去上了花轿,简浔又是高兴又是伤感,不免红了眼圈,好一阵子才稍稍平复下来,找到平氏,同了平氏一道去坐席,宴罢告辞回了崇安侯府去。
至于宇文修,则因要留在家帮着睿郡王待客善后,王府旁的事他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宇文倩的事,他却是责无旁贷,所以昨日就已与简浔说好,明日再回去给崇安侯请安了。
一时马车开动起来,平氏见简浔一直恹恹的,笑道:“是不是在担心倩丫头啊,这世间每个女孩儿,都是走这一步的,虽说去了夫家后,的确有过得不好,或是这样那样不如意的,且为数还不少,但倩丫头又漂亮又聪明,必定能把日子过好的,你不必为她担心。”
简浔闻言,叹道:“母亲说的道理,我何尝不知道,只是心里还是难免伤感罢了,这做媳妇,与做姑娘,怎么可能一样?千百年来都不一样,只怕千百年后,也未必能改变,不然也不会有那句话‘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了,若这世间女子能想嫁人才嫁,不想嫁就不嫁,该有多好?”
说得平氏一怔,这样的念头,她年轻时何尝不曾有过,不过那时候她是万念俱灰,浔姐儿如今却是事事顺心,如何能相提并论?
忙笑道:“你这话若是传了出去,旁人会怎么想怎么说我不知道,单修哥儿,只怕就得急死了。”
简浔冷不防就想到了前日宇文修也说过‘急死了’这三个字,脸上一热,倒是觉得自己的有感而发有些矫情了,笑道:“是我着相了,等倩姐姐三朝回门,知道她过得好后,也就可以放心了。”
平氏点点头:“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我们旁人再着急也没用,惟有在心里报以美好的祝福。对了,我有一个新闻儿,你要不要听?”
这样的话,简浔这么多年下来,还是第一次自平氏口中听到,那必定就真是发生什么颇重大的事了,忙道:“自然要听,母亲快与我细细说来。”
平氏就压低了声音:“你二叔,前两日将那陆氏,又给悄悄儿接回京中了,而且听说陆氏还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啊?”简浔大吃一惊,“不是说二婶如今治家颇严,简菡姐弟三个都让她压得大气出不了,二婶也颇敬重她吗,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平氏道:“你二婶到底囿于内宅,再有本事再有手段,难道外面的事也能时时都管到不成?听说是你二叔背着她,悄悄儿去庄子上看了陆氏一回,然后陆氏便有了身孕,你二叔半是念及旧情,半是顾及她腹中的孩子,只当你祖父如今病着管不了他了,便悄悄儿将人给接了回来……”
陆氏被送去庄子上后,一开始又是伤又是病的,当然掀不起任何风浪来,庄子上又缺医少药,她也得不到好的救治,不过靠着一口气苦捱罢了,等终于头上的伤结了痂,能下地时,已是快一个月以后了。
陆氏不由急了,这一个月的时间,还不知道她三个孩子是怎么过来的,侯爷既发了话,让古氏出去主持家里的中馈,二爷又是个薄情的,只怕知道古氏薄待三个孩子,只要她不太过分,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三个孩子必定受尽了委屈,尤其是菡丫头,陆善温那个泼皮无赖应当已经上门下过聘了罢?她还不定悲愤绝望成什么样儿。
不行,她一定要尽快回去,一定要把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都夺回来,让自己的孩子们再不受任何委屈!
陆氏遂开始着手收买起看守她的婆子们来,当日事出紧急,她身上并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连随身戴的首饰头面,也被押送她来庄子上的婆子们趁她昏迷时,捋了个干净,她浑身上下最值钱的,也不过就她当日穿的衣裳而已,偏那衣裳还染了血洗不去,变得不名一文了。
但她惯会做小伏低的人,要讨好几个婆子,还是很容易的,除了言语间捧着敬着她们以外,先是帮着她们画了好些花样子拉近距离,待彼此有了几分交情后,便让她们拿了自己的信物,去盛京她名下的铺子里支银子,――旁人瞧着简君平对她情深意重,她又有儿子依靠,根本不必担心以后,可她自己却知道,简君平是靠不住的,在儿子们成长起来以前,还是银子最靠得住,所以以前在泸定她背着简君平有自己的产业,之后回了盛京,也不例外。
婆子们是侯府的人不假,怕事后崇安侯知道了她们的所作所为必不会轻饶了她们也不假,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想着庄子上天高皇帝远的,侯爷怎么可能知道?拿了陆氏的银子,便与她行了方便,帮着她将一张情意绵绵的花笺,辗转送到了简君平手里。
简君平见了陆氏的花笺,免不得就想起了当年二人刚相识相恋时的情形,何况简菡姐弟三个,还一有了机会,就求他把陆氏接回来,便不肯接回来,好歹打发个人去瞧瞧她,给她送些东西,让她日子能好过一些……简君平一时心软,便趁某个休沐日,轻车简从去了庄子上看陆氏。
然后见陆氏病弱与荆钗布裙之下,反倒比素日锦衣华服的别有一番风致,春风一度回京后,没多久便再次接到陆氏的花笺,说她有了身孕,求简君平能看在孩子的面儿上,接她回去安胎,还说当年简菡已受过这样的委屈了,她实在不想让又一个他们的孩子再受同样的委屈了,只求二爷垂怜云云。
简君平这些日子虽有新欢在侧,然那新欢是丫头出身,身为她主子的古氏尚且与简君平于诗词典故上说不到一块儿去了,何况她一个丫头?时间长了,多少让简君平有些乏味,自然加倍念起陆氏的好来。
得知陆氏竟有了身孕后,终于下定决心,悄悄儿去庄子上将陆氏接了回来,还威逼利诱婆子们暂时瞒着侯府,想着等陆氏显怀后,再让崇安侯知道,也不怕崇安侯坚持要再将陆氏送走了,他便不看大人,也得看孩子不是?
却不知道,他前脚才将人接回去,后脚简君安与平氏便知道了。
平氏说完,冷声道:“果然我们还是小看了那陆氏,这样也能让她翻身,当日就该将她送得更远,甚至直接……”
简浔冷笑道:“我们是小看了她,却也高看了二叔,明知那搅家精都将祖父气成那样了,还是要接她回来,可见是个何等不孝的混蛋!母亲既知道了,那爹爹必定也知道了,祖父呢?可千万要瞒着祖父才是。”
平氏道:“自然要瞒着你祖父,反正以后不论是二叔回府请安,还是你二婶回府,你爹爹都不会让他们再见到你祖父,且让他们一家子混账东西糊涂虫自家过招去罢,不论他们闹得如何天翻地覆,甚至闹出人命来,都不与我们相干!”
简浔点点头,便是古氏,哪怕简沫再四求了他们照顾她,哪怕之前让她搬出去,是崇安侯先提的,只要她自己不愿意,崇安侯也必定不会逼她,可她一得知简君平要接她出去,就得意忘形成那样,路既是自己选的,就算被遍布的荆棘割破了双脚,痛不欲生,那也只能她自己哭着走完,他们至多在她生命面临威胁时,拉她一把而已,就当是看在简沫的面子上了。
母女两个说着话,很快便回到了侯府,简浔先去给崇安侯请了安,把宇文倩婚礼上的热闹情形描述了一番,还与崇安侯说了宇文修明日一早就会回来给他请安后,才回了自己屋里梳洗休整去。
翌日一早,宇文修果然大包小包的回了侯府。
崇安侯见了他本就高兴,何况宇文修还着意哄他开心,把些军营和战场的趣事说得绘声绘色,又弃轮椅不用,自己背了崇安侯去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带着简泽和简沂打了一套拳给崇安侯看,一直到午时,还陪着崇安侯用了午膳,服侍他歇下后,才终于找到了机会单独与简浔逛园子说话儿。
简浔因见宇文修眼睛红红的,人也有些萎靡,半点不复方才在崇安侯面前的精神焕发,忙道:“师兄这是怎么了,瞧着跟一夜没睡似的,要不回你屋里歇个中觉去,起来我们再说话儿?”
宇文修在她面前也没什么可遮掩的,闻言打了个哈欠,才道:“的确一夜没睡,实在放心不下姐姐,以前我回王府的时候也不多,一年下来,与她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日子,撑死也就一个月而已,还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哪知道……”
哪知道会因为担心姐姐,怕她去了全然陌生的地方后,不定会多害怕与惊恐,而一夜都睡不着呢?
简浔昨夜也因为担心宇文倩,辗转到三更才迷迷糊糊睡着了,对宇文修的感受十分能感同身受,道:“那师兄快回屋歇歇罢,我昨夜也没睡好,早想回去躺会儿了,左不过明日一早,你就会去胡府接倩姐姐回门,自然什么都知道了。”
宇文修不止是昨夜一夜没睡,之前也熬了好些时日了,回了侯府,才觉得自己是回了家,自然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不由又是一个哈欠,低声语带缱绻的道:“我想去睡,可又舍不得你,想多与你说一会儿话。”
说着,见下人们都远远的退开了,还借衣袖的遮掩,握住了简浔的手。
简浔知道她是挣不脱的,索性任他握着,嗔道:“等你睡醒了再说也是一样,我又不会跑,所以,你快回去罢,等睡醒了我们说会儿话,你陪祖父用了晚膳,中午有你在,他多添了半碗饭呢,你陪他用了晚膳就早些回去,明儿才好精神抖擞的去接倩姐姐回门,我是不方便去王府亲见倩姐姐了,只能等你见过她后,后日回来告诉我了。”
宇文修着实困得狠了,听简浔说了等他睡了起来,二人还能说话儿后,才松了她的手,与她作了别,各自回房歇中觉去了。
待歇了一觉起来,觉得整个人都有了精神和力气后,简浔果然又与宇文修聚在园子里说了半晌的体己话儿,知道睿郡王已答应就这几日,便遣了媒人,带着宇文修登门下聘后,虽不至于跟宇文修似的喜形于色,笑得像个傻子,心情却也是大好,晚膳也跟崇安侯似的,多添了半碗饭。
次日五更天,宇文修便起来了,梳洗过后草草用了早膳,便辞了睿郡王夫妇,带了一个装有一小瓷罐糯米饭,两尾红鲢鱼,一盘肉饼的红漆描金食盒,打马去了胡家接宇文倩回门。
胡家是胡阁老擢升入京,在盛京站稳了脚跟后,才慢慢举家迁入了盛京的,宅子便比不得祖居盛京或是早几代便迁入了盛京的其他豪门大族来得宽敞有底蕴,没办法,谁让盛京城寸土寸金,尤其内城里,更是拿着大把的银子,也未必能买到好宅子呢?
不过宇文倩身份尊贵,又是长媳,不止胡阁老夫人看重,胡阁老也十分看重,所以她和胡严的新房,在胡府也就仅次于胡阁老老两口住的正院而已,十分的阔朗,内外布置得也明显一看就是花费了大量心力和无力的。
宇文修才不管方便不方便,失礼不失礼呢,见过胡阁老和胡夫人后,张口便是想亲去新房接姐姐,也好给她一个惊喜。
胡阁老何等精明之人,一听这话便知道宇文修想给县主一个惊喜是假,想去亲眼看看自家姐姐有没有受委屈才是真,想着二人生母早亡,感情比寻常姐弟更深几分也是题中应有之义,虽觉得他有些失礼,到底无伤大雅,也就同意了他的请求,着了自己的次孙,胡家二公子引他前往新房。
所以宇文修得以光明正大的进了宇文倩的新房,看到了她以后怎么也要生活很长一段时间的地方,然后心里虽仍有些别扭有些失落,到底还是勉强承认了,这地方还不赖,胡家看来还是很尊重他姐姐的。
彼时宇文倩正在屋里梳妆,胡严则在一旁满脸温柔的看着她梳妆,就跟其他才新婚的小夫妻一样,二人时不时就会柔情蜜意的对视一番,弄得屋里的春燕夏莺等人大是不自在,手上的动作也越发快了。
听得外面陪嫁来的小丫头惊喜的呼声:“大爷,您怎么在这里?”
夫妻两个还有些回不过神来,胡严就是胡家的大爷,可他这会儿不是在屋里呢吗?还是宇文修的声音传来:“我接姐姐回门来的,你立刻替我通传一声去。”
宇文倩才先反应了过来,顾不得自己还没妆扮完,霍地站起来便往外跑去,然后后面的胡严便听到了她惊喜的声音:“弟弟,果然是你,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怎么还直接到了她的新房里?
胡严其时也走到了宇文修面前,忙笑道:“早知道小舅会这么早过来,我们就该早些起来的,小舅快屋里坐。”
宇文修已上下打量了宇文倩一回,见她面色红润,眼角眉梢都是挡不住的喜意,胡严看她的目光也是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另一半悬着的心也落了回去,难得在人前带出了一丝笑模样来,道:“是我来得太早了,姐夫不必客气。”
只是心虽放了下来,等之后终于回了睿郡王府,宇文修还是找了个四下无人的机会,问宇文倩:“姐夫倒是看得出来对姐姐极好,胡阁老夫妇俩也不错,就是不知道其他人,待姐姐是个什么态度?”
最重要的,是胡严的母亲是什么态度,听师妹说来,他母亲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
宇文倩这两日是真过得不错,除了新婚之夜有些紧张与害怕以外,但新婚夜胡严待她如珠似宝,极尽温柔之能事,她的紧张与害怕便荡然无存了,次日敬茶认亲时,她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胡家上下人口是多,比起宗室又算得了什么,她要应付起来,自是易如反掌游刃有余,便是胡大太太,也看得出来对她十分满意。
所以听得宇文修的话,她立刻笑了起来,道:“这话一听就知道是浔妹妹让你问我的,你只管告诉她,我什么都好,连婆母也暂时极好,对了,你再帮我向她道个谢,她送我的头面首饰昨儿直接把所有人都震住了,胡家那些族人和亲戚都对我十分的敬畏,看来以后我能少很多麻烦了。”
宇文修“嗯”了一声,“她十分惦记你,师祖也惦记你,若你哪日方便了,让姐夫带了你回去给师祖磕个头罢。”
宇文倩少不得应了,姐弟两个又说了一会儿体己话,春雨找了出来,屈膝行礼后道:“大家都等着县主去坐席呢。”
姐弟二人方散了。
而简浔之后听得宇文修转述了宇文倩在胡家的情形后,也是松了一口气,只要胡严对倩姐姐好,满眼满心都只有她,那旁的都是小节。
过了几日,睿郡王府的媒人果然登了崇安侯府的门,两家虽早已达成共识,甚至庚帖都过过了,三书六礼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一遍的,所以正式下聘,已是十月底了。
睿郡王府的聘礼十分的豪奢,足足有六十抬,堆满了整整一个院子,外加八百八十八两的黄金做聘金,还有一对呱呱乱叫的肥大雁,也不知天都快入冬了,大雁全部南迁了,睿郡王府是怎么弄来的?
简浔对这些身外之物并不看重,所以听得青竹等小丫头子口沫横飞的与自己报个不停:“姑爷送来的聘礼里,光什么绡纱啊羽纱啊云锦啊蜀锦啊这些,合起来都至少几百匹呢听说,还有赤金的龙凤镯子和金钗,也各是几十对,还有……”
她心里一点波澜都没起,反而觉得十分的宁静,大抵是因为这次的人,是她自己选的,并且心甘情愿想嫁的。
不过等之后见了宇文修,简浔还是忍不住问道:“师兄送来那些聘礼,光王府公中的份例,怕是远远不够罢,你是不是连你的体己也一并添进去了?你可真是有够傻的,这不是摆明了让人知道你的家底有多少,指不定还会酸溜溜的说你是暴发户吗?”
宇文修却是毫不在意:“让人知道就知道,爱说我是暴发户,也由得他们说去,谁不知道上战场是随时把脑袋别在腰上的勾当,也就是说,我这财发得也是险之又险,他们若是妒忌,只管也上战场去。好了,不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了,我们终于在全盛京的人面前都过了明路了,你高不高兴?我反正高兴得好几夜都睡不着了,你看我的眼圈,是不是一圈黑影,人是不是也没之前好看了啊?不过人逢喜事精神爽,要不了两日,我就能好看回来了,你只管放心。”
说得简浔笑了起来,啐道:“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你哪里好看了,再说了,有我好看吗?算了,我懒得理你了,你快陪祖父去罢,不然爹爹回来了,看见你跟我说话儿,指不定又得吩咐门房不许你进门了。”
宇文修想起岳父连日来又开始对自己横挑眉毛竖挑眼,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了,真让他看见自己又背着他见师妹了,必定没自己的好果子吃,只得摸了摸鼻子,道:“好罢,那我陪师祖去了,只要师祖发了话,我就可以日日都回来了。”
一步三回头的去了,一边走一边还在想着,若能让师祖同意自己住回来,那就更好了,只可惜如今看来,不大现实了,哎,到底谁规定的,男女定了亲后,反而不能时常见面了?明明定了亲后,彼此的关系更近了,就该更亲密些才对好吗?
崇安侯果然比简君安好说话多了,一听宇文修说想日日都回来陪自己,高兴且还来不及了,没口子就应道:“你只管回来便是,虽不方便跟以前似的住在家里了,日日回来也没人能说什么,君子坦荡荡,小人才常戚戚焉。”
说得宇文修心花怒发,虽有简君安在一旁沉着脸虎视眈眈,依然忙忙应了崇安侯的话:“那师祖以后可别嫌我呱噪才好。”又向简君安赔笑:“也请岳父别嫌我才好。”
简君安冷哼,你这么厚的脸皮,我嫌不嫌弃你,有差别吗,你不仍想做什么做什么?
心里已在想着,要怎样才能给宇文修找点事儿来做,以免他日日都过来冲宝贝女儿甜言蜜语了。
简君安当然不可能真找宇文修的麻烦,平日也不过就嘴上对他不假辞色而已,实则对这个女婿,那是再满意不过的。
不过也用不着他找宇文修的麻烦,宇文修便没时间再日日等崇安侯府的门了,因为皇上忽然驾崩了。
当时才刚交申时,眼见已进了十一月,盛京虽还不到最冷的时候,也快滴水成冰了,所以天虽还没黑,街上也没多少人了,各处都十分的冷清。
也所以,丧钟忽然响起时,所有人都唬了一跳,都没想到是皇上驾崩了,毕竟皇上还那么年轻,再是体弱,那也该比太后上了年纪的人能多活几年才是,便都以为是太后薨逝了。
还是听清楚了丧钟一共响了二十七声,乃皇上驾崩了才会响这么多声后,才意识到不是太后,而是皇上驾崩了,忙都收了声,连脸上的笑一并收了去,急匆匆的各自赶回了家,大街上也越发的冷清了。
彼时简浔正与平氏商量今冬是否要给所有下人都加一套棉衣之事,她记得很清楚,今年冬天的雪比历年都大,盛京冷得就跟一个大冰窖似的,她当初在宫里还没得宠,顶着个嫔的名头,虽是新晋妃嫔里位份最高的,份例也就那点而已,还要被内务府的太监姑姑们逐层盘剥,以致她每夜都会生生被冻醒,然后便只能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大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所以叫她怎能不印象深刻?
但皇上却是分明熬过了年关,到将要开春之时,才终于油尽灯枯驾崩了的,这一世怎么会提前了好几个月?
所以钟声还没响完,简浔已惊得跳了起来,皇上怎么会提前驾崩了?庄王岂不是马上就要上位了?宫里和朝中会因此发生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呢?还有简沫,若太后仍跟前世似的,将她们这些新晋妃嫔都充作朝天女,让她们去那边儿继续服侍皇上,简沫又要如何才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搭上庄王?若搭不上庄王,她又该如何自救呢?
太多的问题,压得简浔一时都快喘不上气来了。
还是平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今是不给上下人等加做一套棉衣,也得加做了,我们的素服更是得立刻准备起来,只怕明儿一早就得进宫哭灵了,家里也灯笼幔帐并一应鲜色的东西,也都得即刻换了……得亏你祖父病得下不来床的消息好多人都知道,也去礼部和宗人府备过案了,不然他可撑不住进宫哭灵。”
又庆幸简浔与宇文修的亲事已定了下来,宇文倩也已出嫁了,“不然你和修哥儿的亲事又得拖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数,倩丫头更是得再拖一年,出嫁时都整整十九岁了。”
简浔方回过神来,虚虚应了平氏的话:“那现在便传齐了管事妈妈们,将该布置的都布置起来罢,省得待会儿天就黑了,做什么事都不方便,就是皇上怎么会忽然就驾崩了呢,之前可半点风声都没传出来,总有原因罢?”
皇上忽然提前驾崩了,当然有原因。
他虽日理万机,又自来体弱多病,但也正是因为自来体弱多病,所以心思十分的细腻敏感,太后是他最敬重的母亲,庄王是他最疼爱的幼弟,这一年多以来母子二人相处时那种微妙的气氛,一次两次的他感觉不出来,次数多了,又岂能感觉不到?
还当是庄王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在与太后赌气,传了庄王几次问他,偏都因为忙这忙那的,没能单独找到说话的机会,只得在一次太后去懋勤殿探望他时,问了太后。
太后见皇上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却始终没有一儿半女,庄王也始终没有一儿半女,这些日子急得都快火烧眉毛了,见皇上问起,想了想,到底还是下定了决心,屏退满殿服侍的人后,把一切都向皇上和盘托出了。
皇上这才知道,幼弟与自己竟不是一母同胞,且他应该已是什么都知道了,所以才与太后别别扭扭的,那如果自己哪日不在了,幼弟上了位,母后的晚年岂非堪忧?
偏世人都知道庄王是太后所生,向来又得他们母子两个宠爱,是无名却有实的皇太弟,以致他连过继宗室的孩子到自己名下,以承继大统都做不到,主少国疑,大邺如今本就风雨飘摇,再让个小孩子上位,岂不得越发不安稳?若择年纪大的过继,又已什么都知道性子也早长成了,岂能不惦记生身父母,不想着抬举他们的,太后照样是晚年堪忧。
而且这样一来,文武百官才是不动疑也要动疑了,放着好好儿的皇上亲弟、太后亲子不用,偏要挑了宗室之子过继,这当中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庄王眼见已快煮熟的鸭子竟然飞了,谁知道一时气急之下,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唯一也是最好的法子,便是自己能尽快有个亲生的皇子,子承父业,天经地义,那无论是文武百官,还是庄王,都无话可说,太后成了太皇太后后,晚年也能有所保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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