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和公主捧着圣旨来到郢国府,谢家上下严阵以待。
病重的老爷子,也在众人的搀扶之下,支撑着出来了。
依着圣旨,安和公主要先给谢家赔罪,自责自己教子无方。不过她说的话,显然没多少诚意,索性谢家上下,根本也不在乎她的歉意。他们只愿早早将这蛮横的安和公主送出门,至于以后,最好不要再来往。
可惜安和公主却不是个好相与的,道歉完了,却又说:“听说那珠子还在地上撂着?这样可了不得,我儿小孩子脾气,把你们家丫头的珠子拿来玩,很不懂事,为此皇祖父已经斥责过了。不过现在外头人心惶惶,都在说你们那珠子的事儿。本公主晓得你们对本公主有意见,但这回我儿子罪也受了,歉也道了,现在怎么着?你们总不能还把那珠子撂那儿不管吧?来时本公主看了,你家地头都被烧了好大一个坑,再这么下去上京城都要被烧穿了,这可不行,不如趁着今天,赶紧把那东西拿收回去呀!”
那珠子自从落到地上之后,温度就越来越高,别说去捡起,青竹堂现在都没人敢靠近了。
说收回去?谁敢?谢家上下,也在着急这个,可无论泼水还是撒冰,都没有任何作用。那拳头大的冰块儿,不到跟前就成气烟儿了。
安和公主来者不善,谢家脸色都不好看。
老爷子沉默半晌,道:“明珠之事,我们自有考量,公主就不必操心了。”
“那怎么行?”安和公主呵呵冷笑一声,说:“事情既然是因为我儿子出的,我这个当娘的,自然得亲眼看着它了了才行,对吧?”
谢韵道:“哦?公主殿下说得也没错,明珠既然是魏小公子扔在地上的,魏小公子敢作敢当,去把它捡回来还到我家女儿手中,也是理所应当!”
安和公主脸一沉:“世子是想陷本公主于不义?现在外头都在说,明珠是你家孩子的,旁人碰不得,所以才害的我儿身受重伤。既然是碰不得的东西,我们自然就不碰了。那明珠是你们谢家的,自然由你们谢家做主。”
“谢家自然会做主。”
“那就请吧。”
安和公主咄咄逼人,硬是要亲眼看着谢家人跟他儿子一样,废上三两条手臂才甘心。
可谢家人也不是傻的,谁也不会跑去找死,两方互不退让,一时之间,直接僵持住了。
老太太想的好,公主不愿意走,那就待着吧,反正这是谢家,有的是人伺候,她愿待多久待多久。
安和公主等了一会,见没人有动作,这可不干了。
她今天来,还说了那么多赔罪的话,可就是为了给儿子报仇的,怎么能让他们就这么拖延过去?
所幸来的时候有人给他出了妙计,谢家不是不愿意碰那珠子吗?
那好,那谢家就是不忠君不爱国了。
须知那明珠落地,灼热非常,看上去根本没有变回来的意思。谢家不愿意善后,难道是一心想把上京给毁了?要知道那明珠眼下是在青竹堂的地板上,谁知道以后,影响的范围会不会越来越大,最后连皇宫都要被烧了?
若真是这样,谢家就其心可诛了。作为当朝公主,她担心皇城百姓,担心祖父安危,难道有错吗?当然没有。
安和公主得意洋洋,说:“国公大人,我知道您位高权重,从前与反贼慕大同关系和睦。可您毕竟是我皇祖父的臣子,怎么能因为一些旧怨恨,就使出这样的毒计来祸害京城百姓……”
“公主慎言!”
老爷子大惊,安和公主话还没说完,他便一跟头跪在了地上。
而后面朝皇宫方向,高声说道:“老臣对陛下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公主若怀疑老夫有任何不轨之心,老臣原以死明志,向陛下自证清白。”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安和公主说了什么,本就骇得不轻,又见老爷子说这种话,顿时跪地哭泣喊冤。
谢家从上到下跪了一地,安和公主得意了,更加张扬跋扈起来。她也不管什么规矩礼节,直接吩咐让人去把谢灵珠抱过来。
谢灵珠老早就听陈氏在念叨,说公主上门赔罪来了,本以为没自己什么事儿,谁知她刚准备睡个午觉,就见一群人浩浩荡荡冲了进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公主府知事春嬷嬷,春嬷嬷高昂着下巴,站在门口命令道:“谢陈氏,公主有请。”
这些人态度傲慢,显然没什么好事,陈氏心里打鼓,赔笑着问:“不知公主召唤民妇所为何事?”
“去了就知道了,赶紧的,别忘了带上你那丫头。”
陈氏心里咯噔一下,顿时觉得不好。
可惜她根本没有办法,只能抱着女儿,被强硬地带去见安和公主。
不一会,陈氏母女就被带到了公主面前。
谢灵珠睁大着眼睛,好奇地看着跪了一地的谢家人,以及前面那位趾高气昂的安和公主。
公主啊!
这个女人蛮横无理,胸无点墨,只因为出身,就可以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灵珠对皇权有了直观的认识。
“那我们就不耽搁时间了,走吧。”
安和公主说了一声,自己率先站起来了。
陈氏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问:“不知公主殿下要去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自然是还你们家的珠子了。”
“公主,稚子无辜,还请公主恕罪。”谢韵咬着牙,低声下地地对安和公主求饶。
可惜安和公主性格如此,她就是喜欢看着别人怒不敢言,只能够跪伏在自己面前哀哀求饶。
至于她会不会心软?自然不会。
她很享受。
在安和公主的吩咐之下,谢灵珠被强硬地抱了出去。
谢家众人慌乱地从地上爬起来,也跟了上去。
老爷子一脸死灰,又恨又怒,可惜因为安和公主的那些话,郢国府上下,都只能忍着。
不忠君,思念故主,这可是诛九族的罪。
安和公主此人,愚蠢无知,可惜她是公主之尊,说出话来,就代表皇权。
谢家从来没有跟这位公主打过交道,以前就听闻过她的跋扈名声,所以一直注意保持距离。没有想到,因为一场满月酒,就引出了这么多事情。
老国公悲愤难忍,谢韵更是心如刀绞。
那可是他的嫡女啊,安和公主这是准备要了她的命!
可惜作为父亲,他却没有办法就救她于水火,因为他的身后,还有整个郢国府。
到了青竹堂之后,安和公主站在台阶上,吩咐嬷嬷道:“好了,让她把自己的珠子拿回去。”
嬷嬷抱着灵珠,踌躇不敢上前。
陈氏一头跪下来,苦求道:“公主求饶,灵儿还小,求您饶她一命。”
“夫人这是什么话?本公主可没有要害她,本公主不过是说,珠子怎么撂地上,就让她怎么捡回去,本公主错了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那珠子,可是烧穿了魏无忧的手啊。
而且现在,他们光是在站台阶上,就能感觉到一股一股的热浪朝身上扑过来。
这时节天气本来就热,可跟珠子的热浪比起来,这午间的太阳都显得凉爽了。
那珠子分明变成了火炉,珠子附近的地面,已经有了盆那么大一个焦坑。
“公主,求公主饶了她吧。”
陈氏哭得肝肠寸断。
谢韵咬着牙,问:“不知公主,要怎么才肯放过郢国府?”
“放过?哼!”安和公主冷哼一声,道:“本公主可不是来寻事的,本公主是为了京城安危,来处置这可珠子,怎么了?你郢国府不愿本公主出手?”
“你……”
“公主息怒,兄长只是爱女心切。”谢勋一看情况不对,立刻拦住了谢韵。他严厉地警告自己的哥哥,说:“兄长,我们也担心小侄女的安危,但你不要忘了,那珠子本来就是她的,此事事关郢国府上下几百口人,可不是她一个人的事。”
对于安和公主的蛮横,谢勋当然也不满。但他认为,一个侄女的性命,自然比不上郢国府,以及郢国府上下几百人重要。
郢国府无论如何也不能背上不忠的罪名。
安和公主果然对谢勋的识相十分满意,她冷笑一声,说:“谢大人说的没错,这颗珠子,可是关系到郢国府上下所有的人呢,再说了,本公主又不是不讲道理,不过是想还了她的珠子而已。待那珠子回到了你家千金的手里,本公主的今天的任务也就完成了。”说朝嬷嬷挥手让她赶紧去办。
春嬷嬷左右看了一圈,将战战兢兢跪在脚跟前的齐嬷嬷叫起来,吩咐:“你,抱着你家小千金去拿珠子。”
齐嬷嬷吓得不成,趴在地上哭求:“公主饶命,求公主开恩。”
“怎么,你想违抗公主的命令?”
自然是不敢的!
齐嬷嬷糊了一脸泪水,只能颤巍巍站起来,抱过谢灵珠,蜗牛一般往珠子跟前挪。
安和公主不耐烦,从侍卫身上扯了一根鞭子就甩了出去。
齐嬷嬷被打到屁/股,疼得一颤,差点摔倒。
后面还在催促:“快些,耽搁了本公主的时候,看谁饶你!”
齐嬷嬷快吓死了,等走到珠子跟前,便木头桩子一样站着,不敢动了。
等等!走到珠子跟前?
齐嬷嬷奇怪地眨了眨眼,好像……没想象的那么热呀?
她惶恐地低头,看了看那颗要命的珠子,人家安安静静躺在那里,没着火也没结冰,还跟以前一模一样。
再看怀里的小千金,人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也低着头,一脸向往地看着自己的珠子,她的一只手还向下伸着,分明是想去够那珠子。
她哪里知道,灵珠吃力地垂着脑袋是为了验证□□,伸手是在刷掌纹。要不然,她们两个还没靠近,就被高温给烤熟了。
其实储物箱的温度高,里面最重要的其实是一种超级波,它在搜寻灵珠的位置。灵珠位置离得远,超级波搜索的范围就越广,连带着,储物箱的温度当然就高,这也是为了防止被其他人拿走而设计的自保手段。
但谢灵珠一旦靠近,超级波就会自动收缩搜索范围,温度自然也就降了下来,所以她是永远不会被烫到的。
在春嬷嬷的催促之下,齐嬷嬷一脑子浆糊地蹲了下来,眼睁睁看着谢灵珠朝珠子伸出手,将那雀卵大小的珠子抓进手掌里。
安和公主扶着儿子坐起来,等着看她大仇得报。
几吸之后,齐嬷嬷站了起来,所有人都准备着,等待婴儿凄厉的哭声。
可惜没有。
齐嬷嬷梦游一样地转过身,抱着孩子走回来了。
忽然间,所有人都发现,青竹堂的温度降下来了,这段时间火炉一样的青竹堂,居然恢复了原样,除了院子中间那个盆大的浅坑。
“怎么……怎么可能!”
安可公主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
她被吓到了。
这世上,竟有这样的事?
所有人都云里雾里,根本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这颗明珠,当真认人,当真不可亵渎,当真奉灵珠为主?
在众人的震惊中,谢灵珠被抱了回来,谢韵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几乎忘了伸手。
终于,好不容易才赶过来的谢灵骄,最快消化这诡异的事实,他问安和公主:“公主的目的已经达到,是否也该摆驾回府了?”
安和公主像被踩了尾巴一样,猛地站了起来,慌慌张张地说:“是,是该回府了,回府,我们回府。”
相比来时的风风火火,安和公主几乎是逃一般地离开了郢国府。
谢韵这才一把抱住女儿,长舒一口气,说:“幸好没事。”
谢灵骄刚才跑得太快,这会力气尽失,等安和公主等人一走,就开始靠在柱子上大喘气。
其他人看着被谢韵抱着的谢灵珠,不由自主地升出一股畏惧之情。
他们终于感觉到了,谢家这位新生的小千金,在未来的某一天,会将谢家一步一步引入一场看不见的风暴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