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汉叫周海,本地人。
说话思维非常清晰,颜雨有些怀疑他的真实身份。
“够吃么?”
“谢谢,够了。”颜雨咬着汉堡,喝了一口冰凉的可乐。
“你的行李呢?”
颜雨吃东西的动作一顿,随即摇头,“丢了。”
如果不是没钱,不是走投无路?谁会在广场坐一晚上?
周海叹一口气:“出门一定要注意,千万小心。”
“谢谢。”颜雨继续大口大口的啃汉堡,她对吃的不挑剔,只要能吃就吃。
周海喝完一杯冰可乐,说道:“你什么学历?要不我帮你找份工作?”
“你帮我找工作?”颜雨咬着汉堡,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你自己还没工作。”
周海笑出了声:“和你想的不一样,我可以帮你找工作,女孩家出门在外不容易。”
“那你是不是骗子?”
周海从口袋里取出记者证递给颜雨,“我是记者,在这边记录些东西。我可以帮你安排工作,你的亲戚一天没来接你,大概不会来了。”
记者证是真的,颜雨抬头,“你真的是记者?”
“嗯,你可以信我。”
颜雨抿了抿嘴唇,没想到会遇到同行。
“谢谢了,我还是再等等我的亲戚,不然他万一来了找不到我,给人添麻烦”
周海看着颜雨半响,“那你晚上在这里睡吧,不要出去,外面不安全。”
“谢谢。”
周海喝完一杯饮料就起身,拨开脏乱的头发,他开口,“我就在广场附近,如果需要帮忙,去找我就可以。我会尽可能的帮你,注意安全。”
“谢谢。”
肯德基横七竖八睡了很多蹭位置的人,他们没地方可去,住宾馆又太贵。只有这里二十四小时营业,且空调开放。颜雨趴在桌子上,却一点睡意没有,这个周海是谁?
第二天颜雨又在广场坐了一天,下午周海给她买了一个煎饼果子,颜雨狼吞虎咽的咬着,含糊道:“谢谢你啊,我叫你周大哥吧?”
“随你,你的亲戚还没来接你。”
颜雨摇头,目光有些失落,“他说了要来接我,之前我给他打过电话。”
“你什么时候给他打的电话?”
“一个月前,我是按照约定时间到的,却没见到他。”
周海:“……你们没有留电话号码?”
“我没有手机,他的电话打不通。”
“你知道具体地址么?还有他叫什么?你的什么亲戚?”
颜雨沉默一会儿,打量周海,开口,“他姓秦,具体名字我不知道,也是个记者。其实也不算亲戚,他资助过我,我们见过面。现在毕业了,我给他打电话说来b市找他。”
“姓秦?”周海若有所思,“大概多大年纪?”
“四十来岁,秦叔叔人很好,他一定会来接我。”
周海沉默许久,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递给颜雨,“你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照片来源不是百度,那他和颜雨是一个单位的人?颜雨没见过这个周海,他应该也没见过自己。照片上秦主任穿着白衬衣,颜雨惊喜:“就是他!周大哥,你认识啊?”
周海拧眉:“我们一个单位,我确认他去世了。”
颜雨啊的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煞白:“你说什么?不可能!”
“内部新闻,你们应该不知道,是被人杀了。你找他是找不到,他妻子最近也消失不见,你跟我走吧。晚上先住我家,回头我帮你找工作。”
颜雨一言不发,愣怔怔坐在地上。
秦夫人消失,沈峰帮忙转移到安全地方,还是被害?
颜雨有些担心。
“他怎么会被杀?被谁杀了?”好半天,颜雨一脸泪看向周海,“真的么?”
“真的。”周海面色沉重,“没想到这么巧,我遇到了你。”
周海这个人,颜雨一点印象都没有。
是不是报社的人?
“我不相信,我要在这里等他,我不相信。”
第二天一大早周海就来了,他把一份内部资料复印件递给颜雨,“你看看我有没有骗你。”
那张文件颜雨也看到过,开除颜雨的文件是秘密的,可开除秦主任却是公开,单位上下全部知道。
颜雨怔怔看着,周海说道,“你现在必须信我,姑娘,他不会来了。”
颜雨放下资料,沉默了足足有五分钟,看向周海,“秦叔叔还有个儿子是么?他儿子呢?”
“在刀哥手里。”
“刀哥?就是你说的火车站这边坑蒙乖巧的主儿?”
“嗯。”
“他和秦叔什么仇?”
“不知道,我也在查。我只知道秦岩在他手里,具体藏在什么地方我也不清楚。你别问了,这些事不是你一个小丫头能掰扯清楚,你跟我回家,我让我老婆帮你找份工作,总比睡车站强。”
颜雨摇摇头,“谢谢周大哥,但是,你家我不能去。”
“为什么?”
“我不能给你们添麻烦,我有自理的能力,我会离开去找工作。”颜雨站起来,鞠躬,“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如果有缘我们再见。”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呢!”
颜雨转身就走。
秦岩还活着?
秦岩有什么活着的理由?秦主任已经死了,他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还是有什么隐情?
颜雨刚离开火车站就撞上了刀疤脸,面包车停在面前,刀疤脸从打开的车窗伸出脑袋,喊道,“哎,巧啊妹子?去哪里?哥送你。”
颜雨犹豫一会儿,说道:“真送我?”
“送你啊,上车。”
“我没钱。”颜雨还在犹豫。
“不收你钱,我就送你过去,相遇一场便是缘分。哥不在乎这点油钱,你上车吧。”
颜雨抿了抿嘴唇,上车。
“谢谢大哥。”
“坐后面干嘛?来坐副驾驶。”
颜雨转着眼睛,走到副驾驶,坐进去:“你是b市人?”
“当然,本地户口。你是哪里的?怎么一个人来b市?接你的人呢?”
“接我的人去世了。”颜雨咬掉嘴唇上的干皮看向窗外,目光有些悲伤,“我现在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我家都拆掉了,也回不去。”
“啊?这么倒霉?”刀疤脸啧了一声,“你也太倒霉了吧!”
颜雨低着头。
“你叫什么?”
颜雨:“陈雨。”
“多大?”
“二十。”
“第一次离家么?”
“算是吧。”
“你的行李呢?”
“睡觉的时候枕在头下,醒来就没有了。”
刀疤脸顿了一下,说道,“看你这可怜样,我算是开眼了,回头我帮你问问谁顺手拿了你的行李,帮你要回来。”
“谢谢大哥。”
刀疤脸对颜雨叫的大哥很满意,乐滋滋笑道,“不用谢,这一片我的地盘,这点小事没问题。”
“那……我请你吃饭吧?”
“呦?你还有钱?”
“身上还有一点,不过请你吃个饭还是够。”
刀疤脸看她这样,饭吃了也白吃,恐怕还能再占了她的便宜。
颜雨找了一家面馆,点了两份炸酱面。
“我没钱再点菜了,你吃菜么?”
“我来付钱吧,你想吃什么?”
颜雨叫了一份牛肉。
“火车站这一片都是你管的?”
“对。”刀疤脸一脚踩在板凳上,点起一根烟吞云吐雾,“我和你说,这一片我说话算话,他们都听我的。你要办什么事,找我就对了。”
颜雨说道,“能留你一个电话号码么?”
“行啊。”刀疤脸迅速写下一个号码:“你有手机?”
“等我有钱就买。”颜雨扬起嘴角,笑的很灿烂,“到时候我再联系你。”
刀疤脸咳嗽一声,大声叫服务员,姿态张扬。
这种人不是什么主脑,就是狗仗人势的小弟。
“给我笔和纸。”
服务员不耐烦的撕下一张点菜单页递给他。
刀疤脸写字歪歪扭扭,十一个数字歪的非常别致。
“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你拿着。”
颜雨看着上面的号码,装回口袋。
吃完饭,颜雨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对刀疤脸说道,“那我们在这里分开吧。”
“啊?”刀疤脸眉毛一横,“你说什么?你不跟我走?”
“刚刚我去洗手间的时候问了这家店招服务员,管吃住,我觉的挺好的,就打算在这里做下去。”
大庭广众之下,刀疤脸不敢做什么,再者来说,颜雨的态度非常好,对刀疤脸是信任的态度。
刀疤脸:“我跟你去见见老板,别是骗你的。”
老板确实在门口贴了招聘,颜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才选的这家吃饭。
问过之后,刀疤脸才不情不愿的离开。
“你可以来这里找我,我有事会给你打电话。”
“那行,我先走了。”
颜雨眯了眯眼睛,收回视线往店里走。
她真打算在这里工作,临时工,小店不需要身份证之类。
颜雨工作了两天,刀疤脸就来找颜雨了。
晚上下班九点半,刀疤脸要带颜雨出去吃饭。
所谓的吃饭,就是他们吹牛逼的场合,路边的夜市。
颜雨坐在刀疤脸身边,安静的听着他们说话。
她可以确定的是刀疤脸只是一个小头头,不过应该挺被刀哥看重。
“那个孙子十根手指就剩一根了,屁都没问出来。真不知道刀哥怎么想的,要我早把他装麻袋扔河里喂鱼了,怂蛋玩意要是知道肯定憋不住说了。”
“闭嘴!”对面光头男人皱眉,“喝酒。”
说话人一愣,这才连忙拍了自己嘴巴一巴掌,仰头喝完了酒。
不聊工作,只剩女人可以聊了。
“一会儿去夜色玩吧?新来的妞水多又紧,滋味非凡。”
“你他妈什么时候去了?你不是一直在叫穷么?”
“不是前段弄了点钱。”瘦男人笑的很不正经,“就过去了。”
“下次遇到这种发财的事儿叫上我,别他妈一个人独吞,真不够义气。”
“那个死老头非常难搞,差点把我折腾进去,这钱赚着不容易,你他妈以为好赚的?你个弱鸡样儿给你干的了?别老看人吃肉不看人挨打。”
其余人笑了起来。
“胆子小的卵蛋似的,还眼红别人赚钱。”
颜雨放在桌子下面的手收紧。
很快话题就落到了她的身上,“疤哥,你哪里泡来的这妞?长的还挺水灵。什么时候玩腻了,给兄弟解解馋。”
“去你妈!”刀疤脸骂道,“打主意打到老子的人身上了。”
瘦男人很黑,眼睛细长。
用筷子是左手,他是个左撇子。
他的左手臂肌肉比右手臂发达,颜雨收回视线。
“那让她陪我喝个酒。”
“我不会。”颜雨抿着嘴唇,摇头:“我不会喝酒。”
刀疤脸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黑条,你别得寸进尺,老子陪你喝一个。”
黑条的男人不怀好意的看了颜雨一眼,仰头喝完了酒。
刀疤脸喝了很多,十二点半,黑条他们几个约好去夜色泡女人。
刀疤脸站起来摆摆手,“我送她回去,你们去玩吧。”
“妈的,人家有主儿了,和我们光杆司令不一样。”
刀疤脸和颜雨往停车场走,刀疤脸喝的有些多,脸涨的通红。
走了一会儿,他突然伸手抓住了颜雨的手,颜雨吓一跳甩开他快步就往前面走。刀疤脸挠挠头,跟了上去。
“你喝多了,打车回去吧。”
“我能开车。”
颜雨不会坐他开的车,摇头,“那我打车回去了,酒后驾驶很危险。”
“那我打车送你。”
颜雨观察刀疤脸,停车场这边没什么人,心思转的飞快。“你们是不是杀人放火什么都干?你会不会杀我?”
“我没有,我怎么会伤你?”刀疤脸走过来,“我从不干那些,你相信我么?”
颜雨看着刀疤脸一会儿,转身往路边走。
颜雨给他的感觉很奇怪,也许可以用强硬的手段得到,可是他不愿意。
很干净的一个女孩,还是个小女孩。
他们往里边走去,刀疤脸脚步不稳,喝的很大。
“那些事,一旦干了就脱不了身,我不是那种人。”
颜雨不说话,刀疤脸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一直把颜雨送到她住的地方,颜雨要下车,刀疤脸一把抓住颜雨的手。
“我是真喜欢你。”
颜雨看着他的眼睛,半响后低头,挣开他的手,“我不知道,我很乱,你让我考虑下。”
刀疤脸梗着通红的脖子,“老子很少这样低声下气的和一个女人说话。”
“大哥――”颜雨抿了抿嘴唇,“我们明天见。”
颜雨转身就跑。
刀疤脸追下车,抓了一把脑袋才转身上车。
车子开走,颜雨回到宿舍,宿舍一共住了四个人,其余三个是帮厨的阿姨。
宿舍鼾声惊天动地,颜雨换了一件衣服重新下楼。
刀疤脸没有折回来,外面很安静。
打车到沈峰住处附近的小广场。
步行到沈峰家里。
敲门,很快就有人来开。
沈峰看到颜雨,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颜雨回头看身后,没发现有什么异常,进门,“进去再说。”
“你最近去哪里了?之前有人报警你们小区有人持刀杀人,我过去看了,监控全部损坏。你家的房门被暴力破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颜雨起身打开沈峰家的冰箱找到一盒酸奶,喝了两口,放下,“潘亮干的,他大概觉得我知道什么秘密,他们要抓我回去,我就跑了。”
沈峰眯着眼睛深吸一口气,“我让你来我这里,我会派人保护你,你撤回来,你为什么不听?”
“会殃及到一些人,我不能和警察有什么联系。”颜雨喝完了酸奶,放下盒子,“秦主任的尸检报告你有么?还有尸体照片,你有的话给我看下。”
“要这些干什么?”
“有用,有么?”
沈峰看着颜雨一会儿,起身去开电脑,搬着笔记本过来放在桌子上打开了文件,“内部机密,只能看,不能拍照,规矩你都知道。”
“知道。”颜雨翻着照片,“我去打听刀哥了。”
“刀哥?”沈峰扬眉,“火车站那一块的地头蛇?”
“嗯。”颜雨迅速翻着照片找到伤口位置,“秦岩在他们手里,没死。”
颜雨划着鼠标的手一顿,盯着刀口。
再次看到秦主任的尸体,虽然没有第一次情绪波动那么大,但对于颜雨来说依旧是个冲击。
深吸一口气,压下情绪。
“哎对了,秦主任的老婆你们派人接走了?”
“送回老家了,b市不安全。”
“那就好。”颜雨按了按眉心,翻着照片往下,“沈峰,你觉得正常的捅人方式,会捅到右边么?”
“我们推测是个左撇子干的,重力在秦主任的身体右边。”
颜雨放下电脑,眼睛盯着前方,几秒钟后,“人可能是那个黑条杀的。”
“谁?”
“刀哥手下的一个马仔,外号叫黑条,很瘦,左撇子。前段时间突然多了一笔钱,可能是个瘾君子,他胳膊上有针眼,这个刀哥可能是潘亮的一个客户。”
沈峰迅速起身拿过笔记记下,面色严肃:“你最近在查那个地头蛇?”
“嗯。”
“还有没有什么信息?”
“秦主任临死之前应该拿到了什么有用的信息,他的尸体里你们有什么发现么?这很重要。秦主任被杀,秦岩却被带走,你说他们带秦岩走有什么用?要么东西在秦岩身上,不过我听他们的意思,秦岩被虐待都没说出来。依照秦岩的怂包性格,有东西不会不招的,那他们还留着秦岩做什么?要么这个东西没找到。他们想拿秦岩交换,你去再查下秦主任的遗物,翻翻有没有什么线索。或者去问秦夫人,一定要找到那东西,应该很重要。”
沈峰迅速记下,说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服务员。”颜雨笑道,“我得走了,被发现我就死定了,回头电话联系。”
“我怎么联系你?”
颜雨想了想,“过几天我给你个电话。”
“好。”
“一定要看好秦夫人,别被人害了。”
“我知道,你顾好自己。”
颜雨拜拜手,“走了。”
“白泽调到b市了,现在在重案组,之前还和我打听过你。”
颜雨的脚步一顿,回头,“小心点白泽。”
“他?有问题?”
“不知道,女人的直觉,我们之前共过事。”颜雨扬起嘴角,“你注意安全。”
颜雨走到门口,沈峰站起来,“颜雨。”
“嗯?”颜雨回头:“什么?”
“之前去清河解救被困妇女的女记者失踪了。”
颜雨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了,那个姑娘颜雨认识,当时颜雨看到了她写的文章。
刚要转发,却发现被删除。
很年轻的一个姑娘,嫉恶如仇,一直积极的活动在前线。
“恐怕凶多吉少,你自己注意着点,激灵点。我劝不了,从小到大,你都这个性子,认定的事情没人能改变。无论如何,我希望你活着。”
颜雨扬起嘴角,抬起下巴,笑的有些骄傲,“我不会死,我命很硬的。”
打开门,压低帽檐:“我走了。”
第二天中午吃饭的时间,颜雨看到厨师学徒小王摔着手机骂骂咧咧,端着饭缸过去。
“手机怎么了?”
“死机,破烂玩意。”
“我看下。”颜雨拿过来看了看,说道,“你该换手机了。”
被个女人这么说,小王脸有些热。
“我也想换,只是没有遇到好用的。”
“斜对面有家手机店,最近在做活动,买手机送话费,我看挺划算的。”
“都是坑人的。”
“那么大一个店不至于坑人,我下午也要去买手机,要不我们一块去看看?”
小王看着颜雨,眼珠子一转,嘴上却吊儿郎当,“好啊。”
颜雨不能用自己的身份证办卡,很容易被查出来号码,通话记录这些就不是秘密。现在电话号码实名制,很难买到不需要身份证的电话号码。
这事儿不能经过沈峰的手,经沈峰就不是绝对的保密了。
多一个人知道,多一份危险。
小王今年刚刚十八,虚荣心作祟,颜雨用了激将法他就买了新手机。
“你这个电话号码不是移动的,用不了。”
“那再办个移动的不就好了,反正你也没什么业务。”颜雨买了一个一百块钱的老年机,小王犹豫一会儿,点头,“这个卡反正也停机了,那再办个号吧。”
他取出来就要扔,颜雨说道,“办号还要再交五十,我最近穷死了,你这个旧卡要不给我?”
“行啊。”
颜雨把小王的旧卡塞进了手机里。
两人才回去。
晚上颜雨给沈峰发了短信,很快沈峰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颜雨左右看看,接通,“喂。”
“潘亮和那个刀哥一直有合作,你查的方向没错,我们调出来附近的监控发现在秦主任出事当天晚上,刀哥有在附近出现过。黑条名字叫刘成飞,h省人。十五岁杀人,判了十年,出来后就跟刀哥混了。那天雨太大,很多证据都被冲走了,即使怀疑,现在也无法抓捕这个人,证据不足。”
“那就别打草惊蛇。”
突然身后响起了口哨声,颜雨迅速挂断手机,把通话记录删除。
继续洗碗,很快刀疤脸就走了进来。
“还没洗完呢?”
“快了。”
“你们老板真王八蛋,让你一个人洗这么多晚,要不干了,跟我吧。”
颜雨摇摇头。
刀疤脸骂骂咧咧在旁边点起一根烟,叼着烟斜靠在门边,“等以后有钱了,哥出钱给你开个小饭馆,自己走老板,赚钱全是你的。”
刀尖上混饭吃的小混混,哪有什么前途?
说不定哪天就被砍死了。
“你说好不好?”
“开店要用很多钱,我们没钱。”
刀疤脸眯着小眼睛直勾勾看着颜雨。
“我说等我以后有钱了。”
“那得等到多久以后?”
刀疤脸表情一顿,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你是看不起我么?”他抬手就把烟摔了,指着颜雨:“你别得寸进尺,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觉得我这辈子就是穷鬼的命么?”
颜雨叹一口气,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
刀疤脸瞪着颜雨,突然扑过去抱住她,急吼吼的去解她的衣服:“我不办了你,你是不是就觉得我不是男人?”
颜雨惊慌挣扎,刀疤脸抱的更紧。颜雨抬手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刀疤脸顿住。
颜雨用力推开他,迅速退后眼圈刷的一下就红了:“刀尖上混命的混混,哪天死都不知道。你凭什么抱我?你能给我未来?”
刀疤脸愣住。
颜雨转身就从后门跑了出去。
“喂?打了我你跑什么?”
颜雨连着两天没有见刀疤脸,她在等一个时机。
第四天,刀疤脸过来把颜雨给堵在饭店后面的巷子里,颜雨手里拎着饭盒,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我们聊聊。”
“聊什么?”
“我喜欢你,我不想强迫你让你难过。”
颜雨看着他,这个混混也没有看上去那么坏,至少对她没有多坏。颜雨原本以为会费很大功夫才能走到这一步,她想了好几个退的方案,可没想到这么容易。
甚至生出些愧疚了,真是对不住了兄弟。
“我会赚钱,过几天有个发财的机会,我要离开一周,等我回来一定娶你。”
“杀人放火么?你不准去,这种事赚多少钱你都不许去。”颜雨拧着眉毛,表情愤怒,“你也说了,一旦干了,就再也退不出来,会坐牢的。”
“不是杀人放火,回头我告诉你,现在不能说。”
颜雨抿着嘴唇,低头不说话。
刀疤脸抓住颜雨的手臂,“我现在真的不能告诉你,不过不是杀人放火。真的,我保证不去杀人放火,不干掉脑袋的事儿。”
颜雨眼睛有些红,“那干什么能赚一大笔钱?”
“运货,老大挑了我们几个人去干,不过货有点特殊。”
颜雨:“特殊?你不是看场子的么?”
“我不是只看场子,我也押车。嘘小声点,现在不能说,不过很安全,你放心。”
“那什么时候走?”
“我现在就得走。”刀疤脸左右看看,捧着颜雨的脸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跑一趟有好几万,赚到钱我们开个店,我养你。”
这个刀疤脸比她想象的纯情多了。
颜雨很少在感情上欺骗别人,这算第一次吧。
刀疤脸接了个电话开车面包车匆匆离开,颜雨回到房间从包里翻出另一只手机打开,上面的红点一直在移动。一个小时后,红点停止移动。
下午五点半饭店又要上班,颜雨端菜给客人,走了两步一头栽倒在地上,幸亏手里端的是凉菜。老板娘连忙把颜雨送到医院,医生检查说是营养不良。
“你回去休息吧,今天不要去店里了,太吓人了。好端端的突然就晕倒,真是吓到我了。”
“谢谢嫂子。”
“你赶快回去吧,可别再来一次,真是可怕。身体好才重要,年纪轻轻可别弄出毛病来。”
“谢谢。”
老板娘把她送到宿舍就走了,颜雨在床上躺到天黑,换了衣服。她拿出手机看追踪器状态,没有动,那刀疤脸在这里停留时间挺久。
颜雨查到定位地址,打车到附近的广场,这边很偏僻。
属于西郊工业园,到处都是工厂。
颜雨观察环境,她穿的老太太衣服,戴着老太太帽子,如果不注意看还真是发现不了。
颜雨走了半个小时才看到刀疤脸的面包车停在一个工厂院子里,院子还有几辆车。
从外面看也看不出什么,门口有看门人。
颜雨不敢多停留,记住门牌号就离开了。
往回走,发信息给沈峰。
“他们似乎有货要走。”
“不方便接电话?”
“我们见个面。”
“五分钟后给你发见面地址。”
“好。”
颜雨上了出租车,这附近太空旷了,不好监视。
暴露了自己,白伪装这么久。
不知道陈铮还活着没有,希望他活着。
颜雨心情挺复杂的,一边是林安,一边是陈铮。
林安胜利,陈铮肯定会被弄死。
如果陈铮赢了林安,林安的下场可想而知?
这是一道没有准确答案的数学题,无解。
五分钟后,沈峰发来地址:“八家宾馆七楼705。”
一个小时后颜雨到了地方,敲了三声,沈峰开门。
“发现了什么?”
颜雨把手机录音放给沈峰听,看着他的眼睛,“这是刀疤脸和我说的,他们要运货,要赚大钱了。”
沈峰听完对话,微微蹙眉,“刀疤脸是谁?”
“刀哥手下的一个马仔,大名叫朱赢。大概三十左右,以前一直替刀哥管的火车站那块,收保护费,还顺便交易一些小药丸。”
“毒-品?”
“嗯。”
“你怎么认识的?”
“我有我的办法,你这就别管了,我在刀疤脸的车上放了追踪器。他的车最终停放位置在这里,你看下。”
“追踪器?你这么大胆?不怕被发现?”
“无凭无据,发现也不会想到我身上。”
“你真是疯了。”
“疯没疯我自己知道,这个仓库附近我去看了,不好监视。我觉得挺难的,剩余的问题你们自己解决。小心点,别打草惊蛇。我猜测啊,潘亮作为b市的大毒-贩却一直不能被人发现证据,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他不亲自运,他让别人运,即使被抓,也牵扯不到他的身上。刀哥,据说是个要钱不要命的主儿,他的手下也都是群亡命徒。很好用的一个棋子,我现在还没查到秦岩在哪里,你哪里有消息么?”
“没有,我们也没有查出秦主任有留下什么重要的线索。”沈峰拧眉,面色沉重,“实践报告我看过很多遍,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颜雨按着太阳穴,她把连接追踪器的手机留给沈峰,说道,“乱,线索太少了。哎对了,白泽还在b市?清河的拐卖案算是结案了么?那个记者找到了么?”
“没有,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个红姐被打死,清河的拐卖案线索就断了。”
“当时有个警察叛变了,不知道清河那边怎么处理的。”
沈峰一愣,“什么警察叛变?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这个事儿。”
“白泽没有上报?”
“这种事比较敏感,会牵扯到很多人,这大概也是被隐瞒的原因吧。叫什么?是谁?我去查下。”
“林瀚,是当地警察。他叛变杀了方同,我和方同一块。你后来带我出来的,你应该知道那个牺牲的警察。林瀚却跑了,后来在j市,我和白泽汇报过这个情况。”
“我去查下,这件事很严肃。”
“那个警察是突破点。”
“这个线索很重要,如果有线索证明两个案子有关,就可以并案查下去了。”
颜雨脑袋里迅速运算着现在的情况,她很渺小,能做的事很有限。只是在这有限的能力下,她希望可以做到更多,抓到更多的犯人。
“最近陈铮他们那边有消息么?”
“你想问什么?”
“林安怎么样?”
“你到底想问谁?”
颜雨站起来,“我先走了,谁也不问了,我临时起意,不想听答案。”
“我们不知道具体消息,不过从显示出来的东西看,他们合作的很愉快。周建荣最优秀的左膀右臂,合作非常愉快,一时半会死不了。”
颜雨笑出了声,“你这话说的我都不想接了。”
“为了案子深入调查可以,但是别逮谁都上床,脏不脏?”
颜雨猛的抬头看向沈峰,脸色有些难看。“你说什么?”
“没什么,别跟的太紧,注意安全。我这边会派人去详细的调查,如果有进展,我会通知你。”
“沈峰。”颜雨看着沈峰的眼睛,忽的笑出了声,“你当初强迫我的时候你觉得恶心么?”
“颜雨!”
“工作不要牵扯到私生活,我把线索给你,你负责抓人。”
沈峰拳头捏的很紧。
颜雨移开视线,“如果你的私人感情影响了案件的发展,我会选择换一个人接头。工作是工作,私生活是私生活,我希望你能分清楚轻重缓急。”
她对沈峰的感情很复杂,非常复杂。
很多东西分不了那么清楚,爱恨之间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界限。
颜雨一直想让自己忘记那些事儿,她把沈峰当大哥。她没有几个亲人了。她和沈峰从小一块长大,感情不是能用几个词可以概括。
她对沈峰没有爱情,除了爱情,什么都可以有。
“过去就过去了,我只当你是我大哥。不要管我做什么,和谁在一起。我希望抓到犯罪团伙,能将他们绳之于法,还那些为了查出真相牺牲的人一个公道。你是警察,你的职责不是管我怎么恋爱。如果你做不到,请把工作移交给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你的一个儿女情长,可能就是无数人丧命,我也可能牺牲。走了,你好好想清楚。”
颜雨走出了门。
他们一直逃避这个问题,直到现在。
这么丑陋的摊开,不得不面对。
走出门,颜雨咬着手指骨节深吸一口气。
必须得冷静下来,她需要更客观更冷静的态度。
一点差错都不能出。
回到宿舍的时候其余人还没回来,颜雨到洗手间抽完一根烟,烟头扔进便池里冲走。
她狠狠揉了一把脸。
父亲去世那段时间是她最昏暗的时光,母亲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
那段时间,颜雨不知道要靠谁,她就是浮萍。
母亲最终因为灾后创伤不得不进入医院接受治疗,颜雨无处可去。
父亲那边没有亲戚,母亲那边的亲戚把她当皮球踢。
知道后来爸爸的同事,沈伯伯把颜雨接到他们家。
颜雨才有了一段短暂的安稳。
他们对颜雨很好,像是对待亲生孩子一样。
颜雨一直以为自己很幸运,虽然父亲走了,可她还有沈家父母疼爱。
直到后来沈峰强迫颜雨发生了那种事。
当时颜雨什么都不懂。
她只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能说,一旦说出来就会失去所有。
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颜雨不想再被当做皮球,再无家可归。
她在沈峰家一住就是两年,两年时间,颜雨无法去描述那种感情。
很复杂。
沈家父母对她很好,沈峰对她也很好。
颜雨无法去记恨任何一个人,也许当年沈峰不懂事,年幼无知。
尽管她心里给自己找了很多个理由。
但是,她永远不可能接受沈峰。
叹一口气,颜雨再次按下水箱,似乎这样就能把所有记忆都冲走,再不去想。
她和沈峰无法结仇。
只希望沈峰能想清楚,颜雨的信仰不是爱情,她的信仰是惩凶扬善。犯罪团伙能早一天伏法,那些牺牲的人,他们才能得以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