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也许口不择言,可杜云岩怎么说也是她的长辈,怎么能动手打个小姑娘?老夫人这是不准许的,当下就看向这个二儿子,露出几分不悦。
别提谢氏了,已经满脸担心。
这阵子杜云岩早已惹怒到老夫人,在那里什么好都讨不到,他看到这趋势就晓得老夫人是偏向杜若了,心里虽是不满,可这节骨眼上,关系到他一辈子官运的事情,他不能失败,不能再激怒老夫人。
毕竟大丈夫能屈能伸,杜云岩忙道:“什么打她,她到底是我侄女儿,我只是吓吓她罢了,怎么会真的打呢!若若,不是我这个二叔说你,我做做样子你也当真?你只是让你晓得,饭不能乱吃,话不能乱说!大嫂,你真该好好教导她了!”
杜若什么性子,老夫人最清楚,一定是气得狠了才会说杜云岩,她冷声道:“既然是御医,便是请到宫里去了,凭我们家的关系,皇上还能不让金大夫给莺莺看病吗?”
这就像蛇被打到七寸了,杜云岩极为心虚,叫道:“好啊,反正我做什么都是错的,我一心为女儿打算,你们都想到哪里去了!罢了,罢了,以后莺莺的事情我都不管了!”
他拔腿就走。
老夫人看着他的背影很快就消失了,缓缓摇了摇头。
这儿子,真是没有办法了,她与谢氏道:“你怎么教若若的,我最清楚,你不要放在心里。”
谢氏答应一声:“若若定然也是有错的,不然二弟不会发那么大的脾气。”
她朝杜若看去,杜若嘟囔道:“可是哪有那么巧就碰到大殿下呢。”
谢氏眉头皱了皱。
老夫人心里有数,却也不把这事儿继续说下去了,杜云岩这个德性,她肯定是不放心把杜莺的终身大事交给他来办的,只要她没有死,就不能任由杜云岩胡来,糟蹋了这个苦命的孙女儿。
等到谢氏母女告辞,老夫人与杜莺轻声道:“你今日出门也没让人说清楚,就提前走了,若是我知,许是不让你去的。”
杜莺道:“父亲难得如此,我也不想拂了他好意。”
杜蓉与杜云岩的关系差不多已是决裂,她却不能再推上一把,虽然她也并不喜欢这个父亲,可是他们二房再如何,还得要有个顶梁柱的,哪怕只是虚有其表,扶不上墙,可旁人提起来,杜云岩怎么说都是个郎中大人,五品官员。
要是连这个都没了,他们二房便什么都没了。
老夫人听着叹了口气。
这样的孙女儿,便是去嫁到童家,也是委屈了她的。
谢氏走在一道月亮门口才停来,回头看着杜若,轻声训斥道:“你的二叔,便是我都不会说他!”
杜云岩不会那么无中生有,她看得出来,肯定杜若是有点过分了,老夫人疼爱她没有提,可做母亲的,那是自己的责任,这女儿自小被她娇生惯养,有时候是不知道分寸。
像今日这种事情,她就该回来再告诉长辈,怎么能当着杜云岩的面说呢?
要真打下去,还能得了。
杜若是一时之怒,可她也不服气,她道:“是二叔自己不对,竟然这样骗二姐出门,你是不知道,他恨不得把二姐送给大殿下呢!”
这样形容,谢氏皱眉:“别胡说,哪里是想送就送的,怎么也得要你祖母同意,你二叔做不了这个主的。”
“就怕他用下三滥的手段!”
“好了,”谢氏捏住她胳膊,“让你不要胡说,你还说得更起劲了!”
看谢氏真的要生气,杜若才收住口,摇着胳膊道:“娘,您说得道理我都知道,您也看到了,我在家里从来没有顶撞二叔的,要不是太过分……我也不会这样,娘,我以后定会注意的,不这样冲动了,行了吗?”
这个样子并不像真的认错,但说到底,谢氏对杜云岩又哪里不会没有怒气呢。
那两姐妹她看着长大的,也是心疼的。
谢氏正色道:“你可要记住了,不然下回别怪为娘罚你。”
杜若一叠声的答应,笑眯眯道:“这世上娘是最好的了!”
谢氏莞尔:“要不是看你在外面还算端庄,我可不会那么容易就放过你。”又提到做客的事情,“后日去汝南侯府,你也给我好好的。”
那是穆南风家。
他们穆家可不太请人做客的。
杜若惊讶:“是请我们去赏花吗?”
“是穆老爷四十岁生辰,你父亲连同好多同袍都送了礼的,穆家便打算摆几桌宴席热闹一下。”谢氏想到昨日给杜云壑梳头,瞧见他发鬓竟然长了几根白发出来,由不得心疼道,“你爹爹明年也要四十了。”
差不多的年纪,可丈夫显然比她老的快一些。
杜若笑道:“爹爹就算五十岁,也是英勇神武呢!”
语气里满是崇拜,谢氏笑起来,揉揉她的脑袋。
杜若心想,父亲不止英勇神武,还一定能长命百岁的。
汝南侯府相请时,杜凌还没有从晋县回来,杜莺这回没有去,故而马车里只坐着杜若与谢月仪两个小姑娘,谢月仪来到长安,已经随杜家出过好几次门了,渐渐也是有些习惯,并没有那么的不自在,笑着与杜若道:“听说穆姑娘是个女将军,是不是?我还没有见过呢。”
“你见到了必不会失望的。”杜若道,“好些男儿都不如她呢,她是在战场打过仗的!”
打仗是多可怕的事情,就这个拿出来,谁都不会不服气,更别提,穆南风以一介女子身份都还立下了战功,这不是常人能做到的,哪怕是男儿。
谢月仪果然露出仰慕的神色:“真正是厉害呢,像是戏本里的人。”
“是啊,不过你不觉得,我们现在就像在戏里吗?”杜若靠在车窗口,悠悠道,“原本我们家在金陵的,哪里想到会打仗。”
她这几年也是颠沛流离,吃了不少苦,谢月仪叹口气:“可真是呢。”
都像是戏,杜若想起那些奇怪的梦,有时都分不清真假。
她还想到了那个吻。
好像自己与皇后这个身份也脱不了干系了。
正想着,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略有些低沉,有些清冷,她就知道是谁,不由自主坐直了身子。
马车也停下来了。
原来已经到汝南侯府了。
谢月仪看她不动,过来扶着她道:“是不是坐得腿麻了?”
杜若忙道:“不是,你先出去吧。”
谢月仪点点头。
见她已然下了马车,杜若迟疑会儿,也跟着下来,但她转头一看,根本也没有贺玄的身影,才想到这里是不同的,她们姑娘家的车停在这儿,自然是同男儿走的路不一样的。
她多想什么呢。
她看见母亲,随她一起跟着汝南侯府的丫环往庭院走去。
穆南风就在那里,一身青衫,哪怕是裙子,好像也不能削弱她的英气,谢月仪悄声道:“总算见识过了,那是鹤立鸡群呀。”说着又觉不对,红了脸道,“我也不知怎么说了,好像她不该同我们一样的。”
“她是将才,自然不一样。”杜若这时看到方素华,朝她招了招手。
方素华立时就过来了,三个小姑娘一起去见穆南风。
穆夫人孟氏也在,与谢氏说话,笑道:“你们杜家的姑娘啊,一个个都水灵灵的,看你们家若若,当真讨人喜欢,哪里像我们家南风呢。”
“可别提了。”谢氏道,“您是不知道,我相公多羡慕你们家老爷呢,说有个这样好的女儿。”
孟氏笑眯眯的道:“杜大人羡慕什么,你们不止有个杜公子,还有半个好儿子呢。”
谢氏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孟氏道:“不就是雍王殿下么。”
那时候,是杜云壑多照顾了贺玄一些,但半个儿子,好像也不至于如此,谢氏笑道:“我们哪里有这样的福气,只是与王爷走得近一些。”
孟氏看向不远处,瞧见游廊上正走着几个人,就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她当先领着穆南风过去,一边说道:“都是你父亲的同袍,有些是你长辈,你弟弟而今还小,什么都做不成,你便先替你父亲去招呼下。”
他们穆家除了穆南风,只有一个两岁的男孩儿,还是个庶子,故而家里重担几是落在穆南风的身上,他父亲也把她看做儿子,穆南风生性不扭捏,便往前走了。
她停在游廊下,与众人说话。
杜若刚才听见说曹操,就知道贺玄来了,因孟氏满口的夸赞,好像就是在说他,她抬眼看去,果见他在其中,穿着身银绣云纹袍服,显得身材颀长又英挺。
穆南风原本很高的个子,在他对面,竟然也显得有些娇小。
他们是旧识,自然不是无话的。
杜若正当要撇开眼睛,却见贺玄的目光透过穆南风的肩膀,朝她这里投了过来,她好像被抓个正着,猝不及防。
只是还未来得及避开,又见穆南风也回眸朝她一看。
她太过惊讶,忙垂下了头。
等到穆南风回来,她就有点忐忑不安的,总觉得刚才是贺玄说了什么,才会导致穆南风看她,可又不好问,几个姑娘说话,她就有点出神。
穆南风看着好笑,借机坐到她身边轻声道:“刚才王爷与我说,你生辰快到了,让我问问你喜欢什么。”
杜若心头一震,脸不受控制的红了起来。
这像什么话,他怎么能跟穆南风说这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