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要救你,你若不在,我又岂能独活?”血衣明河这话故意说的暧昧,蓝凝听着不为所动,身后的墨狄一张俊脸却立刻沉了下来,顾七侧头看着他那张阴沉的脸,悄悄向陆琛那边挪了两步。
气氛太诡异,局势太复杂,他还是躲开为妙。
蓝凝没有回头看墨狄的表情,只淡淡一笑:“是吗?”
血衣明河倒也不在此多纠结,他两步走到蓝凝面前站定,邪邪笑道:“既然都记起旧事了,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坐下好好聊聊?早前我派了那么多人想请你去叙叙旧,却一直没能见到你的面,希望今天你不会再拒绝我。”
“自然不会,有些事,我也想弄清楚。”蓝凝没有征询墨狄的意见就直接答应了与血衣明河交谈,她知道墨狄可能会因此而生气,毕竟血衣明河之前一直处心积虑的想抓她,但她不得不这么做,有些疑惑只有这个男人能给她答案,关于临槿,关于她。
凌霄城下柳林镇客栈,蓝凝跟在血衣明河身后进了二楼上房,墨狄、陆琛等人则在楼下大厅等候,邪道一派只留了费聂、赤阳、琼花几人,其他邪修则被红袍明河打发离开了。
“你什么时候记起前世的?”一进房间,血衣明河就急急的追问蓝凝。
“这凌霄城中还有什么事是你不知道的吗?”蓝凝不答,淡淡讽刺道,她坐到桌旁给自己倒了杯冷茶,拿在手里却并不喝,只细细摩挲着杯沿。
似是被蓝凝淡定冷静的姿态所感染,血衣明河再开口时,话语间的急迫减了几分,他给自己倒了杯冷茶一口饮下,抬头看向蓝凝时竟爽快的承认了她话里的意思:“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在凌霄城安排了内应,知道林煜已死你被陷害,还有城中近来发生的一些事,不然我也不能这么及时出现解救你们于困局啊!”
“这么说,我还应该谢谢你?”蓝凝转眸悠悠反问,嘲讽意味十足。若不是这人杀了妙法仙人陷害给她,她又何必因为这事和师父闹僵,或许师父就不会死,他们也就不至于要仓皇逃离!
血衣明河显然也记起了自己之前做下的那些安排,挥了挥手不想再提这些事,他今天找蓝凝叙旧,叙的可不是这些杂乱的破事。
“前世的事,你记起了多少?”
“差不多都记起来了吧。”蓝凝低头仔细查看手中的素白青花瓷杯,漫不经心的答道。
“你既已记起全部,就该知道当年是你引我入了六星遗宫害我被封印,今世有缘重逢,你难道不该补偿我几分?”血衣明河一听蓝凝记得所有事,便没了那兴致和她回顾前尘旧事追忆似水年华了,直接开门见山表明来意道。
蓝凝却并没有被他牵着鼻子走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她有她想知道的事:“你不如先告诉我,你是如何从封印下逃出来的?”
既然这血衣明河自称他就是十万年前的魔星明河,那他是如何逃出来的就该好好思量一番了。六星遗宫是当年九韵族长预言的唯一能够封印魔星明河的地方,云家的封印阵法又是素来名声在外,蓝凝不信明河真能这般轻易的逃出封印,如果他真是魔星明河,那这十万年间为何不曾听说有关魔星再出的只言片语,只这三十年来才渐渐开始有神明现世的消息?
“我自然是颇费了一番功夫的。”血衣明河见蓝凝并不信他的话,咬咬牙便解释道,“我被封印后就一直在沉睡,近百年才逐渐清醒,三十年前机缘巧合之下破了封印,神魂逸出才找了现在这副肉身,还特意滋养调整成当年的模样,就是怕你记起前世后认不出我。”
蓝凝边听边点头,听到最后却觉得这话有点耳熟,这不是琉璃对云清疏说过的话吗?
“我暂且信你,你千方百计要抓我,是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血衣明河的话现在看来没有什么太大的破绽,这也侧面映证了墨狄之前的猜测,这血衣明河若不是真的魔星明河,就一定是当年魔星大劫的旧人,他清楚十万年前发生的所有事,借了明河的身份来蛊惑人心。
“我想让你帮忙解开魔星封印。”见蓝凝疑惑的看过来,血衣明河忙又解释道:“当年我被六大势力合力封印,神魂受创肉身被禁锢,三十年前我虽神魂逸出逃离了封印,却也因此承受了肉身与神魂剥离的痛苦,修为大减,近几年才渐渐恢复过来。但这肉身毕竟不是我原本的身体,行动便处处受制,只有你打开魔星封印放出我的肉身,我才能恢复了十万年前的样子。”
血衣明河侃侃而谈讲述他被封印后的悲惨际遇,试图凭此说服蓝凝帮他,蓝凝听完却并没有太激动,只淡淡的回望他。
两世的记忆早已冲淡了许多曾经浓烈的情感,爱也好,恨也罢,那都是十万年前的旧事了,她现在是蓝凝,不是临槿。
“九州各地接连出现的献祭血案是否都是你所为?”蓝凝不直言帮或不帮,只按着自己所想询问一些她迷惑不解的事。
血衣明河却并不回答,坚持把话题往十万年前的旧事上绕:“蓝凝……不,我该叫你临槿,我等了你三十年,就为了等你转世,又等了这么久才等到你记起前尘旧事,你就忍心不帮我一把吗?”
“你还记得山崖上的那株桃树吗?还有那只叫青丘的银狐,我不清楚它为什么会认那个姓墨的男人为主,十万年前它可是我明河的兽宠啊!”
血衣明河见蓝凝不为所动,再接再厉继续说起当年他们曾一起经历过的事:“那时我们常在桃树下静坐,我低眉抚琴你逗着狐狸冲我笑,天地间一片静谧,那时我们多好,你对我有求必应,虽然后来因为凤芸的事我一念成魔,但这并不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啊……”
蓝凝听着面前的男人絮絮说着十万年前的旧事,心里却有一种淡淡的违和感。眼前的明河并不是她记忆中的模样,十万年前的明河沉默内敛,和她在一起时多半也不怎么说话,他只会坐在山崖边静静抚琴,一边看听着风声掠过,一边看着她和青丘玩闹,也只有这么时候,他周身的冷凝和煞气才会减弱几分。
这一刻,蓝凝终于意识到时光是多么无情,斗转星移,沧海桑田之后,再重逢两人却不一定还是当初的彼此,这或许就是现实的意义吧!
前世决定封印明河的时候,蓝凝心中确是不愿他就此灰飞烟灭的,毕竟她爱他爱了这么多年,她将明河封印,便是希望在漫长的岁月积淀下,或许有一天他会幡然醒悟,由此获得新生。可如今十万年已过,那封印中的明河不知是否早已身死魂消,她也已经转世成为了蓝凝,纵然眼前这个血衣明河当真是魔星明河,她也早已经不是当年爱他而不得的临槿了。
此生她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人,那个男人会惹她哭逗她笑,生气的时候会很可怕,更多的时候却会温柔的对她笑,他会亲昵的叫她小丫头,动情的时候会喊他阿凝,他曾多次救她于危难,按着英雄救美的套路,她早该以身相许很多回了……
前世早已远去,今生还在继续,欠了墨狄一人已足够,她承载不来那么多无谓的情。
两人之间的对话被一直躲在暗处的墨狄悉数听见,他原本是不放心蓝凝孤身一人和血衣明河会谈才守在外面的,没想到竟然得知蓝凝和血衣明河竟曾经有过这么一段往事。
那一刻,墨狄只觉得心中无比愤怒,他恨恨的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脸色冷沉如冰,良久之后才冷静下来,他劝慰自己那不过是蓝凝前世的事情,现在她是蓝凝,是她的小丫头,况且蓝凝一早便告诉了他临槿和明河十万年前的旧事,他不该为此生气……
半盏茶后,墨狄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初,他抬眸看向前方那扇古朴的房门,神色若有所思。蓝凝恢复了前世记忆竟然没有告诉他,这倒是值得他和她好好谈谈了!
房外墨狄心绪翻涌,房内血衣明河还在喋喋不休的劝着蓝凝帮他解开魔星封印,蓝凝并未答应,只笑说:“我已经不是十万年前天资卓越灵力高深的临槿了,现在的我不过是个没什么修为的小人物,我是蓝凝,解开魔星封印困难重重,我帮不了你。”
血衣明河尤不甘心,没有人比他更知道蓝凝潜在的能力,尤其解开魔星封印一定需要蓝凝的血为引,她若不从,他再多的辛苦也只是白费。
男人一直执着着劝说着她,还许诺了极大的好处,可即便如此,蓝凝还是不为所动,到最后她都有些恼羞成怒了,愤怒的要挟道:“蓝凝,你到底帮不帮我?这都是你欠我的!”
欠他?蓝凝轻笑,她何曾欠过这个人分毫,若眼前这人当真是魔星明河,那她确实对他有所亏欠,只是这是十万年前临槿欠下的债,不该由她蓝凝来偿还。
“十万年前,你从来不会这么沉不住气,你真的是明河吗?”蓝凝抬头看着已经毫无耐性拍案而起的血衣明河,神色淡淡的问。
血衣明河闻言一怔,眸光转了转又坐了下来,掩饰的笑了笑,讪讪的道:“你也说是十万年前了,人的性子总会有些变化,我被封印那么多年,性子急躁一些也不奇怪。”
蓝凝不反驳,血衣明河见她打定主意不答应,便拉着她的手柔情蜜意的道:“你若实在不愿,我也不逼你,只是好不容易寻到你,你可不要再离开我了。”
蓝凝被他这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恶心到了,忍着心中反胃的感觉抽回了手,漫不经心的笑笑。之后血衣明河借故离开,蓝凝心中的疑惑更甚。
记忆中的明河绝不会如此惺惺作态,那个男人从来都是内敛低调沉默,沉默寡言的,她陪在他身边那么多年,却从来没听他说过一句暖人心的话,断不会像血衣明河这样柔情万千,时光真能将人的性子改变的如此之大吗?蓝凝不信。
这个血衣明河,怕是根本就不是当年的魔星明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