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凝在沐浴的时候,顾七已经揽起袖子开始做饭了,他多少顿不吃都没关系,可不能饿着蓝凝。
袅袅的炊烟给村子里添了几分烟火气,半个时辰后,顾七用老婆婆家里剩下的食材勉力做出了一顿家常便饭。饭菜一上桌,老婆婆便离开门前的矮凳凑了过来,神神叨叨的招呼顾七和蓝凝赶紧过来吃饭,松弛的老脸上露出了他们自进门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老婆婆她……是不是把我们错当成了她的儿子和儿媳?”席间老婆婆一个劲的给她夹菜,慈祥殷切的目光一直牢牢锁住她,害她差点端不住碗,终于,蓝凝趁着老婆婆低头扒饭的时候凑到顾七耳边疑惑的问。
顾七无所谓的笑笑,“老人家若是这么这么觉得,我们就当她儿子儿媳一回又如何?好好吃饭,明天还要赶路。”
蓝凝坐回原来的姿势,老婆婆正笑着夹了一大筷胡萝卜丝送到她面前来,她忙不迭的拿碗接过,笑的有些不好意思。顾七倒是笑吟吟的颇为入戏,跟在老婆婆之后也给蓝凝夹了菜,一边乐呵呵的追问老婆婆今晚的饭菜味道如何,还不忘给老婆婆也夹了一筷子菜展现母慈子孝,蓝凝把脸埋进碗里偷偷瞪了顾七一眼,对方却依旧故我。
一顿饭吃的蓝凝心累,放下碗筷刚觉得放松不久,老婆婆竟推着她和顾七进了同一个房间,感情这是真拿他们俩当儿子儿媳了?
顾七送走了笑容欣慰的老婆婆,回头就见蓝凝坐在床沿一脸尴尬,他顿时不客气的笑了出来:“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还是说……你真想和我做夫妻?”
“你胡说什么呢!”蓝凝抬头狠狠瞪着他,顾七却靠着墙颇为高兴的大笑出声:“哎,我说,其实这样也不错啊,你想想,你是跟着我们逃婚出来的,云家那个傻子自然不会乐意娶你,你跟着两个男人私奔,想必也嫁不了什么好人家,不如你考虑下嫁给我?你要是同意,我一回九韵就可以让族长去碧落岛提亲!”
“你再胡说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蓝凝气愤的站起身,甩了个白眼给顾七,怒气一上脑便什么都不管不顾的说了出来:“我凭什么一定要嫁给你?我是跟着大魔头私奔出来的,要嫁也是嫁给……”
最后一个字消失在她反应过来懊恼的尾音里,顾七看她不管不顾的说出了心里的想法,又懊恼失望的刹住了话头,知道她此刻定然是想起了那个男人。屋子里气氛一时有些沉闷,顾七听着屋外已经没了老婆婆走动的声音,说了句“我去看看小白”就转身离开了房间。
房门一开一合,伴随着木头摩擦转动的声音,转眼间屋子里便只剩她一人。蓝凝咬着唇气愤的揪着自己的衣角,为自己一时不过脑的话而懊恼不已,只是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般收不回来,她只能一边暗自谴责自己毫无理智的感情归向,一边翻身恨恨躺平在床上。
这是自那日之后他们之间第一次提起墨狄,顾七顾忌到她的心情离开了房间,给她一个安静的空间整理心情,蓝凝闭着眼听着窗外的蛙鸣声,脑子里主动去回想当日发生的事,心情却慢慢平静了下来。
蓝凝觉得自己应该生大魔头的气的,毕竟他当时是那么冷漠的眼睁睁看她被带走而无动于衷,可时隔多日后,她再想起这件事,第一个念头竟不是生墨狄的气再也不想理他,她首先想起的是她一定要变得强大,因为她再也不想那般软弱无力的任人宰割。
她喜欢墨狄,那日醒来后她就明白了这一点。她羡慕琉璃与墨狄的多年相识,更嫉妒墨狄对琉璃的信任,所以才会在食肆气的不想理他,这才有了后来撞上那大汉一事。仔细想来,她会被大汉掳进石穴欺辱,都是她自己的嫉妒心理在作祟,跟墨狄毫无关系,墨狄不救她,或许就是看出了她是在无理取闹,想给她一个教训。
这大半年来,她习惯了一遇到危险,墨狄就会及时出现救下她,这次他只是没有出手救她,她就觉得心里百般难过,说起来其实没有半分道理。毕竟,她不是墨狄的什么人,他屡次出手救她只是因为好心,她却可笑的把他的好心当成了专属和必然。
想明白了这些事,蓝凝也就不再计较墨狄的冷眼旁观了,心情顿时轻松了不少。她转头看了眼房门的方向,顾七依旧没有进来的意思,蓝凝也不打算让他进来了,谁让他刚才还开她玩笑了,今晚就让他去和小白作伴好了!
心头凝结的愁绪一消,蓝凝很快沉入了梦乡,半夜里正酣眠,却被一阵朦朦胧胧的哭声惊醒,她快速从床上爬起来,借着窗外的月光发现屋子里此时只有她一人,床前的地铺上凌乱不堪,却没见到顾七的人。
那哭声听着像是老婆婆的声音,似乎就响在院子里,蓝凝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房间古旧的木门忽然被推动了。
蓝凝下意识的掐诀警戒,凝神戒备的盯着房门,门从外面推开,一个黑影快速钻了进来,蓝凝认出进来的人是顾七,这才放松下来。
顾七颇为意外的发现她竟醒着,忙凑到她身边低声叙说外面的情况:“这村子果然不正常,那老婆婆似乎发了癔症,大半夜的正坐在院子里一阵一阵的哭呢!”
不等蓝凝细问,他又继续说道:“昨晚我出去后在村子里四下转悠,发觉这里家家闭户,少有人走动,只有五六户人家亮着灯。方才我从院子里看过去,见村子里竟起了雾,按说山中夜间起雾本是正常,可这雾气很浓,其间还掺杂着一股特殊的气味,像是哪种动物身上的味道,又不是特别浓郁,让人颇为费解。“
“我们要不要出去看看?”既然这雾气这么古怪,他们就这么放老婆婆一人在院中痛哭没关系吗?
“不行,这个村子太古怪,我们贸然出去可能会有危险,未免节外生枝,我们还在待在房子里,天一亮就离开。”
“可这更深露重的,老婆婆就这么在院子里哭,你又说外面的雾气很奇怪,要是老婆婆有危险怎么办?”好歹老婆婆还是用心招待了他们一晚,他们俩就这么看着她身处危险坐视不管也太不仗义了吧?
顾七沉默了一下,忽然抬头问蓝凝:“蓝凝,你信命吗?”
“什么意思?”蓝凝不懂。
顾七肃容道:“我们九韵人生于山林长于山林,虽不修仙途,但是比其他任何部族都更明白一个道理,天生万物,日月星辰草木枯荣都自有定数,如果这村子真有什么灾祸降临,那定然是村子里的人曾经种下过恶果。万物自有其道,我们还是不要管这些闲事的好。”
蓝凝不甚认同:“你说万物自有其道,那我们今日既然遇上这事也是天意安排,若我们真有能力救人一命,自然不能就这么冷眼旁观。”
“你真的想帮这些毫无关系的人?”
“对。”不知怎的,蓝凝突然想起墨狄三番两次对她的出手相救,对墨狄而言,她不也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么?他能仗义出手救下弱势的自己,她当然也能做到。“当然,万事也要量力而行,我有几斤几两我心里还是明白的,放心,我一定留着一条命跟你回九韵族!”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顾七被她的话逗笑,转而打趣道:“我还以为你会不顾一切的冲上去,就算被打得头破血流也不后悔呢!”
二人说话间,屋外院子里的老婆婆渐渐停止了哭泣,开始低声絮叨说着什么。两人顿时不语,对视一眼竖耳听去,老婆婆正殷勤的对着来人嘱咐着什么,听起来像是在跟儿媳说话。
顾七从窗户的缝隙向外看去,只见院中有位白衣女子正聘聘袅袅的站在老婆婆面前,两人低声交谈着,因为声音很小,顾七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
女子忽然朝着他这边看了过来,隔着重重白雾,顾七看不清她的样子,只能隐约看到迷雾中有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正冷冷盯着他。
那人朝着屋子款款走来,顾七二话不说立刻拉着蓝凝出了房间,他可不想被困在屋子里与那人交手。
九韵人向来不惧与人正面交手,他们的诅咒术能够迅速控制住对手,可九韵人也不欲与人结恶,族人们使用的诅咒术虽然控制力强,但杀伤力实在有限,只有那些将诅咒术修炼到更深层次的族人,才能用它杀人于无形。
顾七在九韵族虽然天资极好,但毕竟年轻,他的诅咒术控制力极强,杀伤力却欠缺了几分,所以,他必须一击即中,迅速控制住对手,空旷的坏境有利于他的发挥。
顾七带着蓝凝与那白衣女子打了个照面,女子似乎没想到他敢走出房间与她对上,一时愣住了,顾七就抓住这个机会先发制人,立刻使出诅咒术将那女子制住。白衣女子身子僵硬的立在原地,苍白的面上显出惊惶与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