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琛回握蓝冰的手,紧皱的眉头松动了几分,他见林素然愤恨嫉妒的盯着蓝冰,不由得挺身而出站在她身前挡住了林素然不友善的视线。
“林素然,师父过世,你伤心我可以理解,但你出言不逊侮辱同门、心狠手辣残害师妹的行径我却不能忍受,师父不在,你别以为凌霄城就没人管得了你了,你太放肆了!”
“陆师兄你这意思是,你要替师父教导素然师妹吗?”秦越一直站在林素然身后,见她被陆琛步步紧逼,便拉过人送到廖师叔身后,神色冷鸷的看着陆琛问。
廖秋生经秦越这么一番话,顿时从中听出了隐含意思,他将林素然护在身后义愤填膺的道:“陆琛你是要继承城主遗志为民除害吗?那你首先要做的就是先杀了蓝凝,她已经被邪魔蛊惑,先前便枉顾仁义杀了妙华谷主,今日更是大逆不道暗害了凌霄城主,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此等不仁不义不孝之人,你竟还想护着她不成?”
廖秋生正细数着蓝凝的种种罪责,三人身后的墨狄却一言不发抱着蓝凝就往后走,廖秋生急忙叫住他,“你去哪里?还不立刻把逆徒蓝凝交出来!”
笑话!他带人来此就是为了抓蓝凝的,他们可以看着蓝凝伤,可以看着蓝凝死,就是不能让她被带走,若是出动这么多人还让谋害城主的凶手逍遥法外,岂不是让九州同道嘲笑他们凌霄城无能?
“顾七,我不想再看到这些人在这里!”墨狄却完全没有理会廖秋生的意思,只见他背对着人群说完这句话后就进了内院,顾七依言眼神一厉扬手便结印攻向了廖秋生,陆琛、蓝冰二人自然不落人后,执着剑光与水光就先后加入了战局。
墨狄抱着蓝凝随意进了一个房间,他将人小心的放上床,生怕昏迷中的她有丝毫不适,远离了花厅的混战,墨狄才能冷静下来仔细查看蓝凝的情况。蓝凝通身只有心口附近有道四指宽的狭长伤口,看伤口的形状应该是长剑所刺,伤口离心脉太近,这显然就是她昏迷不醒的原因。
墨狄坐在床沿握住蓝凝的手,丝毫不敢放松,他已经用完他身上所有治伤的灵丹,才让蓝凝的伤口停止流血,有陆琛护住她心脉的那股灵力在,她一时半会没有性命危险,只是要醒来却没那么容易,剩下的,只能靠蓝凝自己扛过来。
陆琛、蓝冰联合顾七暂时击退了围攻的廖秋生和秦越等人,进到内院房间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深情相握的画面,蓝冰来不及疑惑墨狄这样清贵冷淡的人何以会对自己的妹妹这般上心,便急急的冲到床边去看蓝凝,确认她尚有气息之后,她才转头问墨狄:“阿凝她怎么样?”
“心脉护住了,血也止住了,端看她什么时候醒吧!”一直紧张的盯着蓝凝的状况,墨狄眼下已经顾不得去回应蓝冰的疑惑了,他和蓝凝的事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他现在只期盼着他的小丫头能尽快醒过来,能对他笑、对他闹,而不是这样毫无人息的躺在床上挣扎在生死边缘。
蓝冰走回陆琛身边站定,知道蓝凝暂时无碍,他们便放心了,眼下他们几人被困清秋苑,苑外是虎视眈眈前来为城主报仇雪恨的凌霄城弟子,苑内蓝凝的状况又由不得人将她送下山,现在他们只能严阵以待,局势容不得他们放松戒备。
半个时辰后,陆琛烦躁的放下手中装着冷茶的薄瓷杯盏,觉得这样干等不是办法,蓝凝伤势严重不知何时能醒,这里毕竟是凌霄城,苑外的廖秋生和凌霄城弟子不会这么轻易让他们在清秋苑等着蓝凝伤势好转,以他对廖师叔的了解,他一定会寻找机会带人强攻进来。
“顾七,我们去另外的房间,商议一下清秋苑的防守问题。”陆琛本想一同叫走墨狄的,但想着蓝凝这里不可缺人照料,这个男人又神色冷凝丝毫没有要走开的意思,他便绝了这心思。
三人一道离开,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他和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蓝凝,墨狄看着她这般生机寥寥的样子,不由得想起之前他的很多次受伤,那时候他的小丫头是不是就像他现在一样守在床边不敢离开?是不是也和他一样心里像是被利刃一刀刀残忍划过?
寒星般的双目沉沉的注视着蓝凝,墨狄垂眸看向他此生最爱的女人,心却沉浸在自责和懊恼的煎熬中。他在想,他今天为什么会放松警戒让蓝凝一个人去见林煜?又为什么就听了她的话跟着秦越走了?他明明承诺过,以后再也不会放他的小丫头一个人的,他明明知道,此上凌霄城凶险万分……
墨狄抬起空着的左手一掌重重的盖上自己的眼睛,他已经无颜面对自己了,生平第一次,他尝到了食言而肥的苦果,心底仿若嵌了黄连,胸口蔓延开一阵阵苦涩……
清醒着的四人各有所觉,昏迷中的蓝凝此时也在经历自己的幻梦。她清楚的记得自己是被林素然举起的长剑刺中了的,可眼前的场景却全然不是她倒下前看到的那样,甚至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蓝凝感觉自己正骑着一只狮子在九韵族苍茫广阔的山林间奔跑,月色如水般皎洁,倾洒在身上的感觉很舒服;场景一转,她又站在了凌霄城宽广的演武场上,身旁是许多和她一样穿着月白色弟子服的同门,面前的女孩正拉着她的手臂嘴唇翕动和她说话,她却什么也听不清。视线不由自主向远处投去,她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穿着象牙白弟子服的俊美男人,他的五官看上去有些熟悉,虽是低垂着头面色冷漠的模样,她却仿佛看到了这人穿着一身黑衣凛然而立的模样;之后演武场的画面一寸寸碎裂,眼前是一处断崖,她和一个黑衣男人一坐一站立在一颗年轻的桃树旁,两人身后是一大片灼灼开放的桃花盛景,她低头看着身旁席地而坐悠闲抚琴的男子,脚边还有一只银色的狐狸欢快的蹦来跳去……
一看到那只熟悉的银狐,蓝凝就意识到,这并不是一场简单的幻梦,如果她没猜错,这应该是前世临槿的记忆,那黑衣男子便是魔星明河,现在她看到的所有画面,都是十万年前临槿的亲身经历。
眼前的画面还在继续跳转,这回她身边没有那个黑衣男人,因为她刚送那个男人去救他挚爱的人。蓝凝感受着当年临槿的心痛,画面一转却是通天石碎、幽冥桥断,三界断绝往来,人界生灵涂炭民不聊生,蓝凝惊讶于眼前骤然反转的景象,忙收敛心思沉入到当前的角色里细细感受,之后的画面便是在九韵秘境里看过的,明河一念成魔,魔星出世九州大乱,她孤身引明河入六星遗宫,六大派合力封印魔星……
后面的画面对蓝凝的冲击性太大,有些事她也回忆不起来了,比如临槿为何会在众人决定封印魔星前去见当时云家的长老,比如明河为何会如此信任蓝凝跟着她进入六星遗宫……
即使只是重复经历一番临槿当年的旧事,蓝凝却觉得心口痛的仿如针扎,连呼吸都觉得万分难过,等到从六星宫阙中走出来时,她已泪如雨下,每走一步都好像在经历一种销魂蚀骨的酷刑,没等走下遗宫长长的阶梯,她便重重的倒下,再也无法支撑下来。
几日后蓝凝苏醒,墨狄第一时间发现,忙坐到她身边问她有哪里不适,蓝凝抬头看到男人熟悉关切的俊脸,愣愣的摇了摇头,神色有一瞬间的茫然。片刻后,蓝凝便意识到自己已经从临槿的记忆中摆脱了出来,一时间感慨良多,她终于醒过来了!
这一次被刺昏迷,蓝凝在生死边缘徘徊,却阴差阳错记起了前尘旧事,在睡梦里化为临槿经历了前世所有事情,从三百岁成年离家,到凌霄城学艺与明河初识,再到与明河并肩游历九州,明河堕魔两人反目成仇……到最后,她已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十万年前的临槿,还是今世的蓝凝。
亲身经历,比在九韵秘境光幕里看到的更为震撼,从记忆中醒来,她感动于临槿对明河的倾心相对,又恼恨于明河的痴心错付,更痛心两人最后一封印一身陨的悲惨结局,那时她才清楚的意识到,这些都是临槿当年经历过的痛苦往事,而她是蓝凝,不是临槿。
一觉醒来,蓝凝竟有几分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直到看到墨狄守护在旁,她才终于有了几分真实感与归属感,她知道,她的归宿在今世,不在十万年前。
墨狄看着蓝凝脸上如释重负中夹着愉悦的表情,一时不明白她在想什么:“阿凝,你怎么了?”
“我没事。”蓝凝笑着摇了摇头,能摆脱前世记忆重新见到今生最爱的人,没有什么时候是比此刻更加美好的了。轻晃的身体扯动了蓝凝心口的伤,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昏迷前是受了重伤的,不由得龇牙咧嘴的朝着墨狄说:“就是伤口有点疼。”
“这么重的伤,不疼我反倒奇怪了。”墨狄见蓝凝恢复了之前与他笑闹的模样,便放下了心头紧张多日的担忧,至于蓝凝醒来时的奇怪表情,与她的平安醒来相比,实在是算不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