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三十三章
树丛茂盛,各色花朵相互映衬,几只蜜蜂停留在花蕊上,蝴蝶翩翩飞舞,围绕在阿鲤身周,好像她身上有什么好闻的味道在吸引它们一样。
而阿鲤蹲在地上,好奇地朝草丛里望去,她听到了细微的啼哭声,有点像出生没多久的婴儿。她一直没动,只是担心突然过去会不会吓到对方。
不过那声音越来越微弱,阿鲤终于下定决心,拨开草丛,这一看她怔了怔,一只小猴子躺在其中,身体蜷缩着,听到动静,睁开眼朝她这边看了看,眼中的求生意味不容忽视。
“阿鲤呢?”找到食物回来的孙悟空只见猪八戒侧躺在地上,唐三藏在一旁同沙悟净说着话,就是不见阿鲤的踪影。
猪八戒不确定地说:“应该就在附近。”因为阿鲤只说了一句就跑走了,弄得他也没来得及开口问。
孙悟空点了点头,把食物放下后,准备去找她。
还没等他起身,阿鲤怀里不知抱着什么物品回来了,脸上笑容浅浅,“师兄,你看!”她伸出手去,一只瘦弱的小猴子缩在她双手间,毫无力气地侧着身体,对上孙悟空的眼睛还有些畏惧地缩了缩脑袋。
孙悟空面无表情地和小猴子对视半晌,阿鲤的声音打破了这番沉默,“不知道它的父母到哪儿去了,也不怕它被野兽给吃了。”她皱了皱眉头,一只手抱住小猴子,另一只手取出一块方帕,将它放了上去。
猪八戒满脸好奇地走过来,看到小猴子后,忍不住往阿鲤和孙悟空看了看,摸摸肚子道:“你们什么时候生出来的?”他眼里含着戏谑,想看看他俩害羞的模样。
阿鲤看了眼孙悟空,一手勾住他的脖子拉到身边,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下巴微抬道:“等师兄嫁给我就去生,不过我生出来的也是小猴子吗?”她歪着头,有些困惑,在这等事情面前,她也不曾露出一点羞涩,反而觉得理所应当。
“……”倒是孙悟空被她这话震得有些回不来神,许久他才轻咳一声,摸了摸被阿鲤亲过的地方,瞪了眼想要看笑话却没有收获的猪八戒,对于阿鲤把小猴子带回来的行为,心里松了松。
身为动物都有一定的领地意识,孙悟空虽是石猴,但也有一些动物的习惯,不过是因为和人待久了,那些习惯被淡化许多。此次小猴子的出现,触动了他的神经,把小猴子当作了敌人,这样的感受在阿鲤的话语间化成了一阵风吹走,心里漫起淡淡的喜悦。
孙悟空的手环住她的腰,凑到她耳边,脸上的毛弄得她痒痒的,阿鲤嬉笑着躲闪,双手却是紧紧抱住他的胳膊,他俩之间的温馨气氛早就把不知不觉吃了满嘴狗粮的猪八戒给气走了。
阿鲤突然像是想到什么,推了推孙悟空,翻了翻包裹,拿出很早以前准备的羊奶,用碗装好。
让孙悟空托着小猴子的头,他调整了好几次才找到正确姿势,动作生疏僵硬。阿鲤笑看了他一眼,用勺子舀了奶,递到小猴子嘴边。
也许是饿狠了,小猴子吃得非常快,两碗奶就这样被解决掉了。吃饱后,它餍足地舔了舔嘴唇,眼里满是对阿鲤的亲近。它伸手小手,像是在求抱抱。
阿鲤瞄了瞄孙悟空,见他没有反对,这才将小猴子抱进怀里,手磨蹭着它的下巴,因为舒适它发出小小的呼噜声,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几分。
“我可以带着它一起吗?它没有父母,在这里恐怕会遇到天敌。”阿鲤期待地看向孙悟空,小猴子圆溜溜的大眼睛却是望着她,手伸了伸,像是要抓住什么一样。
“那你能保证照顾好它吗?”孙悟空轻挑眉梢,望着阿鲤,但当目光落在小猴子身上时,眼睛微微眯起,不知在想什么。
阿鲤想了想,才缓慢点头道:“我会努力的。”她摸了摸小猴子的头,笑得很是开怀。她对待小猴子的态度更像是对待一个喜欢的弟弟,至于生猴子的问题,她暂时还没那个想法,毕竟她和师兄先得成亲才是。
唐三藏看到这一幕,对沙悟净说道:“他们还真像一家子。”他笑着摇头,眼里有着羡慕,似乎想到了自己的父母。
“可是出家弟子可以成亲吗?”沙悟净摸摸光溜溜的后脑勺,疑惑道。
唐三藏瞥了一眼就快要跳起来的猪八戒,咳了咳说:“俗家弟子可以成亲。”实际上孙悟空算不得佛门中人,不过因为猪八戒的原因,所以他稍微留了点余地。
“悟净你可知祸从口出这一道理?”唐三藏止住沙悟净欲出口的话,拉着他赶紧转移话题。
沙悟净觑了眼脸色极度不好看的猪八戒,立马噤声不敢再提,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石头上,他的脚底已经堆满了一堆碎屑,全是被他捏出来了。
一行再度上路,这次队伍里多了一只瘦弱的小猴子,此时正被孙悟空抱着,他时不时低头,对上小猴子的视线后又很快移开,表情有些不自在。
阿鲤走在前面,回头见到此番情景,忍不住捂嘴笑了笑,她想到孙悟空在花果山里,对待其他猴子可没露出过这副表情,反而能玩在一起,也许是小猴子太小太弱了。
爬过一座高山,再往前走便是一望无际的黄色沙土,没有一丝绿色,蜿蜒起伏的山包预示着这道路的艰难。
猪八戒拿袖子抹了抹脸上汗,因着没有植物,太阳直射下来温度极高,他浑身冒汗,拿着水囊不停地喝水。
唐三藏也觉得口干舌燥,浑身乏力,摇摇晃晃的,似乎下一刻便会掉下来。
“猴哥,不如咱们休息一会儿...”声音越来越低,猪八戒扫视周围一圈,都没发现一个能庇荫的地方,不免有些心烦地扯了扯衣领。
阿鲤倒是觉得还能忍受,这才想起放在包里的伞,拿出三把给了唐三藏他们一人一把,还有一把则是撑开举高挡在孙悟空头顶上方。
孙悟空见她举得艰难,换了个姿势抱小猴子,其实也不需要他抱,小猴子双手抱住他的胳膊,就像抱着树枝一样,习性和普通猴子没多大差别。他一手接过伞,伞面稍微往阿鲤那边倾斜了点。
唐三藏喝了口水,将乌鸡国国王给他的地图拿了出来,细细看了一番后,道:“再翻过几座山峰,就能看到车迟国了。”水囊中的水所剩无几,只能慢些喝了。
“还有几座山啊。”猪八戒满腹的怨气无法释放,想直接躺在地上休息一会儿,又担心自己会不会被烫熟了,所以只是嘴上说了几句。
阿鲤给小猴子喂了点水,让它不至于太过难受,看着孙悟空一手抱着它,一手撑着伞无比专注的样子,心里有些痒痒的。
“怎么了?”察觉到阿鲤的视线,孙悟空疑惑地看向她,头微歪,竟透着几分可爱出来。
“没事。”阿鲤笑着摆了摆手,压抑着心里的冲动,瞄了瞄快要睡着的小猴子,点着下巴道:“对了师兄,不如给小猴子取个名吧?”她眼中荡起温柔的涟漪,看得孙悟空心头直发软。
“叫...”孙悟空被难住了,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抿着嘴把取名大权交给了阿鲤,他不会。
阿鲤手指在小猴子鼻子上蹭了蹭,笑道:“不如叫小安吧,取一生平安之意。”愿望很简单,也很朴实。
“小安。”孙悟空小声喃喃道,低头看了看半睁着眼睛的小猴子,不由笑了笑。他把目光投向前方,一朵红云朝这方缓慢地飘了过来。
孙悟空漫不经心地投去一瞥,颠了颠手上的小安,侧头跟阿鲤说了声小心。
刚越过一座山峰,底下不远处有一个小黑影,阵阵啼哭声传来。
猪八戒眯眼看去,惊讶道:“居然有小孩子在这里。”说着他便拉起白龙马的缰绳,带着唐三藏朝那边跑去。既然有小孩,就证明这附近有人居住。
听到猪八戒的话,孙悟空弯唇笑了笑,没有指出那小孩子是妖精,和阿鲤慢吞吞地走过去,唐三藏已将小孩儿的情况问清楚了。
小孩儿上身穿着大红肚兜,浑身脏兮兮的,脸上有几道黑印,看样子被欺负得不轻。而从他的叙述中得知,他遭到贼人打劫,被丢到这里自生自灭。
阿鲤打量了他一圈,奇怪道:“可是为什么贼人会打劫一个看起来身无分文的小孩子?”她可不认为小孩儿身上有很多钱财,再说他家的大人怎么不可能和他一起,所以其中一定有诈。
这话倒是真的,猪八戒和沙悟净赶忙把唐三藏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小孩儿。
小孩儿是红孩儿所变,他见自己的计划败露,就要暴起时,孙悟空把伞塞到阿鲤手中,一把将红孩儿拎起,力道不轻不重,却是让他无法逃脱。
“臭猴子你赶紧把我放了。”红孩儿张牙舞爪的表现惹得孙悟空皱紧了眉,他面容虽是精致,但面上骄纵之气难掩,数百年来无法无天的生活让他忍受不了一点委屈。
小安被这声音给吓醒了,有些畏惧地看着红孩儿,孙悟空见状,便把小安放进阿鲤怀里。
孙悟空刚要说话,红孩儿嘴巴一张,却是喷出火来,三昧真火直扑向他面门。下意识地松了手,他快速捏了个避火诀,才没有被火烧到。
红孩儿离他远远的,双手叉腰,哈哈大笑起来,“你们真没用。”他下巴高高抬起,满是自傲和嘲讽。
“揍他。”阿鲤一手横在小安身前,挥舞着拳头,对红孩儿的观感十分之差。
孙悟空睨了她一眼,阿鲤吐舌,乖乖站到唐三藏那边,围观起来。
近距离感受到三昧真火的热度,孙悟空知晓那并不好对付,避火诀虽能躲,但却无法抵御那高温,更何况这环境对红孩儿本就有力。
孙悟空从腰间取出一物,落在手掌中变大不少,仔细一看,居然是那芭蕉扇。
唐三藏看到后,讶异道:“大圣你怎么把它给留下来了?”想到某种可能,他就忍不住想掩面。
说起这芭蕉扇,是将金角银角打败后从他们手里拿来了,观音的出现以及都没阻挡孙悟空的决心,他把金角银角踢入轮回,打算让他们尝尝当凡人的滋味。还记得当时孙悟空讥诮一笑中,菩萨的神情异常难看。
金角银角手中的法宝都是老君所有,除开被打碎的紫金红葫芦,幌金绳、七星剑和芭蕉扇还在,那羊脂玉净瓶本是放在台子之上,等他们返回去的时候早已不见踪影。
本以为孙悟空将那几件法宝交与观音,却没料到他把芭蕉扇给留了下来,而看阿鲤那副淡定的模样,她肯定也是知道这一事的。
红孩儿一看是芭蕉扇,本以为是母亲那一把,但上面纹路并不相同,以为是个假货,所以也不在意,手一扬,一杆火尖枪自远处而来,落在他手中。
说起来,红孩儿和哪吒颇有几分相似之处,都使着火尖枪,穿着红肚兜,都喜欢自己的母亲,都有一个不怎么靠谱的父亲。就是红孩儿的身材比哪吒略胖了些,而且性格也是截然不同的。
火尖枪一声嗡鸣,携带着一股三昧真火袭来,红孩儿目光狠厉,似要将孙悟空刺死在枪下,可身经百战的大圣哪是那么好对付的。
他手掌轻抬,芭蕉扇随着力道而起,微小的风在这件法宝作用之下猛然增大,碰到三昧真火仿佛沾了油一般,火势骤然大增,热度急剧上升,却是远离孙悟空这方,朝红孩儿撞去。
“啊!”伴随着一阵惨叫,红孩儿被三昧真火烧到,身上烫起了不少水泡。可能是因为他本就修炼真火的缘故,所以只是看起来可怕,实际上伤情并不重。
他第一次尝到被三昧真火反噬的滋味,眼里燃起愤怒的火焰,可没等他反击,孙悟空直接丢出一根绳子,将他紧紧捆住。
“幌金绳也在...”唐三藏嘴角抽搐几下,猪八戒装作什么都听不懂地抬头看天,沙悟净低头看地。
阿鲤见唐三藏看过来,不由抱紧了怀里的小安,心虚道:“那个,法宝又不是观音的。”她撇开头去,小声嘟囔,“也挺好用的。”
唐三藏被她这个回答给打败,看着孙悟空拖着红孩儿走过来,面上有些不忍,但也知道对方其实年龄并不小了。
“哼,等我父王来了,一定要把你给千刀万剐。”红孩儿毫不掩饰话语间的杀意,他冷冷蹬着孙悟空,眼神像是含着无数把刀。
孙悟空把芭蕉扇收起来,那理所当然的姿态看得唐三藏眉角一跳。他斜了红孩儿一眼,嗤笑道:“你父王是谁,打不打得过俺老孙还是个问题。”
“我父王可是牛魔王,他肯定打得过你!”红孩儿对于自己父母都有种盲目的崇拜,这只臭猴子的所作所为让他无比讨厌。
孙悟空表情怪异,双手扯了扯红孩儿的脸蛋,啧啧道:“你居然是老牛的儿子,和他太不像了。”不过他们父子俩的脾气在某种程度上还是挺相似的,都是个倔性子。
听到这话,红孩儿瞪大了双眼,诧异道:“你认识我父王。”见孙悟空点头,他冷哼一声,“什么小猫小狗都来套近乎。”他脸上满是不屑,自然不觉得对方真的认识自己的父亲,也是因为他长期待在火焰山,对外界的消息只知一二。
“这性子真不讨喜。”阿鲤撇嘴道,对比起来,乖巧的小安可是好多了。
红孩儿抬着下巴傲慢道:“要你管。”那表情也是挺欠抽。
阿鲤顿了顿,朝红孩儿龇了龇牙,拉了拉孙悟空的衣角,不怀好意道:“师兄,揍他。”
且不提红孩儿最后的鼻青脸肿,孙悟空却因为他的处置问题犯了难,总不好把他带在身边。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牛魔王便很快得知这里发生的事,带着铁扇公主赶了来。
唐三藏他们率先朝车迟国方向进发,这里的事就只待孙悟空解决,他们不用参与进去。
“没有管教好他,是我们的不对。”牛魔王看了看垂头丧气的红孩儿,有些心疼,但谁叫他不小心招惹了孙悟空,还好没酿成大祸。想到不是死就是被带到天上去的妖怪,他心有戚戚焉。
铁扇公主随着他这话点了点头,视线却是一直落在红孩儿身上不愿挪开,眼中满是疼惜。
孙悟空不在意地摆摆手,把红孩儿丢给他们,“今天是俺老孙脾气好,下次再遇到可没这么好了,也是你们来得快。”他似笑非笑地说道。
铁扇公主抱着一脸怏怏不乐的红孩儿,低声安抚了几句,对孙悟空道了谢,直接转身便走,很明显还是有些怨气。
“以后还是多陪陪他吧。”孙悟空其实挺羡慕有父母的孩子,尽管红孩儿的性格太过恶劣,但牛魔王和铁扇公主还能尽快赶来,不正说明了这种爱护吗。
牛魔王应了声,尴尬地摸了摸头,对着孙悟空拱了拱手,朝铁扇公主追了过去。
听说过一些传言,比如牛魔王和玉面狐狸之间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孙悟空只是在心里想了想,转过头来正要开口让阿鲤动身时,正好与一大一小两只亮闪闪的眼睛对上。
不明白原因为何的孙悟空把伞接过来,“阿鲤你...”话还没说完就被阿鲤扑了个满怀。
“有我...和小安陪着你。”也许是之前的蠢蠢欲动在此刻完全爆发出来,阿鲤看到孙悟空脸上瞬间闪过的伤感,不由抱紧了他,只是他俩中间还挤着一只小猴子。
“叽!”像是回答阿鲤的话,小安声音小小地喊了下。
孙悟空微怔过后,脸上溢满了笑意,揉了揉阿鲤和小安的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