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了。
杜玉清起身的时候,把身边的被子轻轻盖到旁边的人身上。动作之轻,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手指尖在抚摸过她的脸时,像是摸到她眼角上一点点的湿润。他的眉头就此皱了下。
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生怕吵到她,他拿起手机,拄着拐杖走到外面去听。
“杜教授,一个车祸患者,昨晚当班的做了给患者一次手术后,现在生命体征不平稳,想让教授提早回来医院。”当班的年轻住院医生说。
“吴教授呢?”
“吴教授今早上说他会迟点到,说是他的车坏了。”
“好吧,我回去医院。”
挂掉电话后,他回头看了下她睡着的房间。如果说以前,他肯定二话不说拔腿就走,现在,一切似乎变得不一样了,心里有了某种牵挂。
作为大夫,他其实很清楚,做大夫的不能有太多私心,不能完全顾及家人。
他抽出桌子上摆放的笔筒里的笔,给她留了一张纸条,压在了餐桌上。换上衣服,出了家门。
由于顺路的关系,他开车到了吴俊泽楼下的小区门口。
吴俊泽一上他的车,马不停蹄地抱怨起来:“我的车昨晚就不行了,结果,4s店说昨晚能给我修好并且七点钟开过来给我,现在却一句话没修好直接爽约了。你说对方坑爹不坑爹?”
“你没有投诉?”
“你以为我像你吗?”叨到这儿,吴俊泽想起了件事,贼一样笑道,“对了,听说你那小媳妇和你一样的性子。”
“我的小媳妇?”杜玉清似乎不太喜欢人家这样称呼她,纠正道,“她叫做随意。”
“好好好,我尊重,我是很尊重她的,毕竟是你太太。”吴俊泽赶紧改口,谁让他现在在人家车上,他可不愿意因为叫错了人家的太太被人踢下车,说出去多么没有绅士风度。
杜玉清握着方向盘,认真开车。
吴俊泽再次打量起他的脸,谁让自己无聊,仔细观察后发现了端倪。都是医生,在这方面观察力是很敏锐的:“你的脸,被猫抓了?”
“有吗?”杜玉清佯作镇定,记得刚才出门前,他有刷牙洗脸,对着镜子没有发现什么。
“那只猫,恐怕不敢直接抓你这张让女人们尖叫的脸,怕被女人们殴打。只抓了你的脖子。”吴俊泽两只手撑在后脑勺后,冲着他挤眼睛。
杜玉清的脸色闪过一抹不让人察觉的颜色。
吴俊泽打个哈欠:“都是夫妻了,这种事挺正常的。她比你年轻,体力比你好。”
“她体力比我好?”
吴俊泽赶紧打住话:“是,是我说错了。”
“你不知道就不要胡说八道。”
听对方口气一丝愠怒,吴俊泽倒也是个聪明人,马上领悟到了什么,直起腰向前屈身,侧脸看着他:“不会是,昨晚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
杜玉清抿紧的那丝嘴唇什么字都不打算吐出来的样子。
吴俊泽转回头,似乎也在琢磨起什么。
*
柳晴打了好几个电话,打到快手指断了,才听到对面一声喂。
“我说,随意,你怎么了?”
宋随意沙哑的声音传过来:“没有什么。”
“感冒了?”
“没有。”
“没有你的嗓子怎么这样?”
“就是有点口干。可能昨晚热吧。”
“没有开空调吗?”
“他不喜欢开空调。”
柳晴愣了下后,好像抓到了什么,惊呼:“你和他一个房间?”
宋随意:好像不止一晚上和他在一个房间了吧。
柳晴哈哈大笑:“这很正常,夫妻了嘛。”
大概如果所有人知道他们睡一张床上,都会是同样的这句话。可宋随意只是搔搔脑袋。
昨晚上,她不太记得了,不太记得发生什么事了。只记得被他抱着搂着,后来自己怎么睡着的,她都不记得。
“你好好休息吧。”柳晴显得十分理解她这样的新婚小媳妇睡不饱的状态,大度地说,“振岳那边的老板,打过电话来,说是没有通知我们不用过去。你先歇几天。”
“可是,我们的工作没有完全完成。还有后期的维护,需要仔细交代。”宋随意一心惦记着工作的责任。
“你傻的吗?你忘了,昨天他们不是说了,谁谁谁要来吗?总得等那个头走了,才让我们进去继续弄吧。”
听柳晴这话,宋随意记起来了昨天看见的那个方太太。说真,要不是柳晴提起,她都忘了。
谁让他后来一本正经地对着她“告白”,让她得意忘形了,什么都忘了。前段日子的忧愁担忧多想,全部都忘的一干二净。
只能说这人,自己真作虐,怎么可以这么快的忘记了曾经折磨自己的事儿。
宋随意走去洗手间刷牙洗脸,对柳晴说:“既然今天有空,我去看看佳佳吧。上次去看佳佳都是好几天之前的事了。我给佳佳再带点花。”
“行。佳佳最爱你挑选的花了。”
“是吗?”她以前怎么不知道这小妮子喜欢她的作品。
说到这里,柳晴有些不好意思,代替小女儿尴尬:“应该说,她看见杜医生很喜欢你的花,她就觉得你的花肯定不一样。”
小姑娘都对他犯花痴。很正常嘛。宋随意不会和小丫头计较,非常大度:“嗯,你可以告诉佳佳,想让他以后关注她,病说什么都要快点好起来。不然的话,他当医生会觉得很郁闷的。”
柳晴呵呵呵地笑着:“你这张嘴,适合去当教育学家。”
“那可就惨了,要带坏多少小朋友。”
走到食厅,看到了他用牙签筒压在餐桌上的纸条,写着:清淡饮食。
让她吃清淡点,真真是个大夫的口吻!
宋随意哭笑不得,拿着他这张纸条,走到冰箱打开看看,里头其实没有什么东西了。想他都不在了,自己一个人在家吃多闷。于是出了家门口,在楼下随便买了杯豆浆和包子,一路咬着去他医院看佳佳。
那会儿,她没有想过会碰到他。
来到儿童病区,柳晴站在门口对她招招手。
宋随意走过去。
柳晴说:“医生在查房。”
当妈妈的,终究是挂着儿女。柳晴脸上的不安显而易见。
宋随意心里一直有想过,佳佳的爸爸是谁呢。哪怕和柳晴闹了矛盾离了婚,定期来看看女儿都是应该的。
有时候一个女人单独带孩子,不说体力上辛苦不辛苦,精神上的压力可想而知。反正,宋随意无法想,如果生了孩子男人如果不要的话,很过分!
“晴姐。”
“嗯?”
“抚养费对方真的一分钱都没有给吗?”
柳晴好像吃惊她问这话,看着她好一会儿,流露出了感慨:“你以前从不问的,现在问,结了婚果然不一样了。”
“没有不一样。我一直想问。尤其现在佳佳都病了。”宋随意执着道。
柳晴的手在她肩膀搭一下:“我刚看见,杜医生和这里的主任一起走进去的。”
这话像是在安抚她,无论柳晴母女俩发生什么遭遇,对于他那样的人来说,绝对不可能把这种遭遇发生在她宋随意身上。
“杜医生对孩子挺好的,热心,上心。”柳晴继续分析,人不一样不能相提并论。
对于柳晴的说法,宋随意只知道,他对病人都很好,无论老少,无论什么身份,只要是病人。
医生查完房了,病区的门打开。柳晴急匆匆去医生办公室找医生询问女儿的情况。宋随意跟在她身后,一路低着头。这是她走路的习惯。
到了办公室,柳晴望到了病区的主任:“童主任。”
“柳佳佳的妈妈吗?刚好,过来一下。”
听到医生叫过去,柳晴有点脚软。宋随意见状,上前把手握在她手臂上给她支撑。
两个人走到主任的办公室。里面,不止有儿童病房的医生。
他站在那,穿着白大褂,老样子,两袖清风,像个仙人。在他身旁的,有据说是妹妹宋思露老师的那个男人,好像说是姓吴。
宋随意只见他站在这里时,心里头莫名其妙地漏跳一拍,想别过脸。
“柳佳的妈妈,柳佳的病情是这样子的。”童主任说,“我们分析孩子可能有点小肠粘连的症状。”
小肠粘连?柳晴听都没有听过这个名词,但是,她知道宋随意的老公是外科的,这意思岂不说,要开刀?
柳晴手脚继续发软:“要怎么办,童主任?”
童主任笑道:“已经处理完了。幸好发现在初期,当时孩子住院的时候,是杜医生先看的,所以发现及时,用了外科的一些治疗方法,避免了手术,如今基本已经好了。过两天可以出院了。”
莫大的惊喜,宛如个彩蛋砸中了当妈妈的柳晴。
“太感谢你们了,童主任!”柳晴语无伦次地冲上前,握住了童主任的手。在她转身要向其他人感谢时,望到杜玉清那张脸,却没有勇气冲过去,小声说:“谢谢你,杜医生。”
杜玉清淡淡地点了下头。
“去吧,去和孩子说。但是回去后,饮食三餐要注意了,要按时按量吃,到时候会有护士去指导你们回家后康复期的注意事项。过段时间记得来门诊复查。”童主任耐心交代。
“谢谢,谢谢!”柳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从医生的办公室出去后一路跑向女儿的病房时手舞足蹈的。
宋随意看着她宛如范进中举的样子都有些呆,或许是因为自己未当上母亲,还不太懂柳晴的心情。
自然,她是跟不上柳晴的脚步的。愣了会儿,才记得要离开医生的办公室。转身离开时,没有去看他。
杜玉清的眼缓缓地在她背影上掠过。
在他身旁的吴俊泽看出来了:她不是在躲着某人吧?
病人家属走开后,童主任调侃起了同事:“杜医生,这个病人是你亲戚吗?做你同事有一段日子了,谁不知道你最讨厌给人开后门的。”
杜玉清没有来得及回答。
吴俊泽先替说:“童主任,你到现在都没有发现吗?”
“发现什么?”
“刚陪着病人家属进来的那个女人。”
听吴俊泽说到这里,杜玉清眼角扫了下他。
吴俊泽刹住了声音。
童主任竖起耳朵听,欲罢不能:“你说什么,吴教授?你怎么说话都神神秘秘的?”
“没有,我本以为童主任知道的,我们杜大医生已经结婚了。”
“结婚了吗?”童主任果然很意外,一脸的大写惊诧,“什么时候的事,杜医生?这么大的事怎么可以不和我说呢?我本还想带全科室的人都喝一杯杜医生的喜酒。”
杜玉清听见对方这话都不由愣了下:“全科室?”
儿科不是外科,不是他的科室,也来凑这个热闹?他到时候需要摆多少酒席才够!
童主任的口气显得很正经,不是在开玩笑:“杜医生,你从进我们医院那时候开始,已经被誉为医院的一号男神。我们科室每个人基本都是你的粉丝,无论男女。你结婚难道能不顾及我们的心情吗?”
吴俊泽赶紧代某人望望门口,看宋随意走远了没有,否则,那小姑娘听见童主任这话以后,不知道会不会被吓死。
自己的老公有一堆超级忠实粉,谁知道会不会做出些什么。
杜玉清的脸明显显出了一丝黑。什么男神,他听都没有听过。应该说,他从来都对闲言闲语不感兴趣,只关注自己走的路。
“我结婚是我自己的事,再说,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摆喜酒恐怕也得一年以后的事。”杜玉清斩钉截铁地说。
童主任惊讶:“为什么要一年后?”
吴俊泽挑挑眉:因为听说,某人的小媳妇今年还没有从学校正式毕业,要一年后才毕业吧。
童主任唠唠叨叨的:“反正,记得到时候通知。哎呦,等一年,杜医生,你太太究竟是谁,透露一丝信息给我都不行吗?我保证给你保密。”
“不行!”就对方那句男神,杜玉清不给对方情理了。
童主任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尴尬地笑了两声:“其实,想都想得到,像杜医生这么优秀的青年才俊,至少要找个门当户对的佳人,不是豪门,也要是名门。这样的小姐,平常我们想见,恐怕也是见不到的。”
吴俊泽听了童主任这话后,笑而不语。
杜玉清冷着脸,不为所动。只知道刚才听见的这些话,让他心头很是恼火。想他昨晚上,不知道都费了多少力气,才让她确信他不是个胡乱搞女人的男人。
这些人在底下议论他人闲言闲语,难道没有想过当事人的感受吗?
再有,她今早上明显都躲着他!
吴俊泽和他一块离开儿童病区后,只有两个人的时候,说:“你今早上特意来儿童病区,莫非是想讨好她?”
“那是她朋友,我答应过她的,会帮着照顾一下。我没有说特别开后门,只是,她们母女俩孤儿寡女,本身需要人关注。”
“我知道,我知道。”吴俊泽笑他越描越黑,想他平日里根本不爱说话的,什么时候有过这么用力地为自己的行为解释。
杜玉清内心里叹口气。
走到了杜玉清的办公室,吴俊泽关上了办公室的门,本着同学同事的情分,认真地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么明显?连吴俊泽都察觉到了。
杜玉清皱着眉头。
“你不说也没有关系。”吴俊泽还是很了解他的性情的,说,“但是,你这人,我知道,能有这样一幅纠结的表情的,往往只能是因为医学上的事情。谁让你对医学最执着。她是你的太太,当然,你可以完全把她当成病人。不过据我所知,没有医生能把自己老婆全当成病人看,尤其是老婆生病的话。”
“她不是生病。”杜玉清道。
“不是,那是什么?”
“部分闭锁。”
吴俊泽一听就听明白了。话说,有个医生当老公就是不一样。要是普通男人,可能不管三七二十一死活撞进去了,那真得伤了。
“她自己没有察觉吗?”吴俊泽问。
“她应该有痛经,不过我还没有问她。”对于和她沟通这方面的问题,他感到棘手。要不是结婚了,是她先生了,只是个医生,他或许对她开口不用这么难,直接说就完了。但是,现在对她说出来,她会不会怀疑什么想什么,他摸不着,只知道心里有些担心。
“其它症状?”
“这里疼。”所以他昨晚上一直摸她的柔软。
吴俊泽忽然用奇葩的眼神望了望他:“你昨晚上,那样的气氛,你居然一直想着她身体上的毛病?”
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吗?再说,一旦男女发生激情了,在激情下,竟然会想到其它地方去,这能叫做激情吗?
“你真的想和她发生关系吗?”
吴俊泽追问的这句,让杜玉清耸起眉头:“她是我太太。”
“你不会认为,因为她是你太太,所以,你就必须对她发生关系,生儿育女?”
“我娶她是因为我喜欢。”
“你确定?”
杜玉清侧过脸。
吴俊泽怪模怪样地看了下他,转身走了出去,到了门口,倒也不忘:“要是你不好意思和她说,我来和她说,以医生的身份。毕竟,你们两个以后要生孩子的,这个问题必须解决,不能耽误。”
关于对方说的这点,他肯定早有预料了。要不然,也不会急于如此苦恼了。
宋随意跟随柳晴回到柳佳佳的病房。
听说可以出院了,柳佳佳没有像大家想的那么高兴,反而有些小纠结。
“怎么,你不想上学,喜欢住医院?”柳晴不高兴了,不想自己女儿变成个娇娇女。
“不是,妈妈。”柳佳佳的一抹眼神望了下宋随意。
宋随意从她的眼神早已发现到了什么,拿着自己早上准备好的花,到孩子面前:“来,这是送你的。”
“这是什么?”柳佳佳望着她手里的花,童稚的目光里流露出了些好奇。
妈妈是开花店的,但是,妈妈平常并不让她在店里打下手帮忙,因此,她对于花其实了解不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妈妈赌这口气,柳佳佳故意的潜意识下并不去关注花们。所以之前,她对于宋随意的作品,别说了解,连关心下都拒绝。
要不是因为有杜玉清。
她是特别喜欢这个医生叔叔,感觉好温柔,像天使。
“这个是非洲菊,它有另一个名字叫做扶郎花。”宋随意说。
“扶郎花?”柳佳佳稀奇地嘟起小嘴。
“是一种象征男性的花朵。”宋随意冲她神秘地眨下眼。
柳佳佳的小脸蛋腾的一红。
柳晴拿手扶着脑袋:“你想留在医院,为的是继续能看到杜医生是吗?”
柳佳佳手里拿着扶郎花,转过小脸。
隔壁住的另一个小病号对柳佳佳说:“你走了,以后杜医生会很快忘记你的。不像我,我还留在这里。他之后会继续来看我。”
听到对方这话,柳佳佳生气:“不可能!我回家后也会看到杜医生的,看到杜医生的机会比你多,因为他和随意姐姐在一块。”
“随意是谁?”
眼看女儿说多了,柳晴把手捂在女儿嘴巴上,对那孩子笑道:“当然了,你生病了,还没有出院,医生肯定要来看你。”
柳佳佳生着闷气,推开妈妈跳下床,跑出去。
柳晴要追出去时,被宋随意拉了下。
宋随意在她耳边说:“扶郎花,父亲节也有人送。”
柳晴一怔,才意识到了什么。
女儿其实是想要爸爸。
宋随意懂的,懂得柳佳佳的想法,正是因为他有时候给她感觉,比她爸爸更可靠更温柔,让她无比想靠在他身上。
柳晴慢慢走出去,去和走廊里的女儿说话。
她们母女间需要好好谈一谈,宋随意没有跟上去。等柳晴回来时,无聊着,她突然想到了妹妹宋思露。
在这家医院工作的宋思露,今早上在值班吗?
打了电话过去,宋思露的手机关机。宋随意于是想起前几天宋思露说的话,说是回家休息了。不会到现在都没有回医院上班吧。
要找宋思露了解宋思露更具体的情况,必须上一趟宋思露在实习的外科。
宋随意没有选择,走去坐电梯上外科。
医院的气息,宋随意其实并不喜欢。应该说没有人喜欢医院这个地方的。可偏偏她老公是个大夫。她怎么喜欢个当医生的男人,有时候自己想想都觉得挺莫名其妙。最让她感到医院令人厌恶的地方,不仅仅是因为医院里飘散的消毒水味刺鼻让人不舒服,更主要的是医院里人多。
电梯爆满,对于公立三甲医院是最常见的现象。
宋随意看到电梯里那么多人,是想转头去爬楼梯的。儿科在二楼,他所在的外科去到十一楼。要爬九层的楼梯,谁想到谁都得揪心。好在她年轻,体力好,慢慢爬上去没有什么。
这时候,来了一群人,喊着:“让开,让开,把楼梯让开。”
本来要关闭的电梯门重新打开了。本来那些已经挤上了电梯的人们不禁抱怨:怎么了,谁来了?
不管怎样,一部分人被驱赶下来,代替的是从对面走廊里走来的一列人。
这群突然冒出来的人是从哪里来的?宋随意看着指示牌,看到了原来二楼的楼层有一条回廊是连接到了医院对面的行政楼,一般人也过不去。
俨然,新来的这群人非富即贵的,不是大领导也是什么大人物。
宋随意最不喜欢和大领导打交道了,尤其是在学校被人陷害过以后,某些大领导的那些嘴脸让她恶心。她退了几步直接退到了其他人身后。等人群散开再走去楼梯。
蹬蹬蹬,一串高跟鞋的声音听着耳熟。
宋随意从人群缝隙里看出去,居然看到了宋婷婷的影子。
宋婷婷手里夹着一个潮流的蛇皮包,V字下摆开叉裙,一头波浪头发重新烫过金光闪闪。
人群里议论纷纷:这是哪里来的大明星?
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某电视台的著名主持吧!
对于自己这个大堂姐,宋随意基本不关注的,除非四周的人不停地爆信息给她,不管她宋随意想不想听。
本来,宋婷婷走她宋婷婷的路,她宋随意走宋随意自己的路,要不是突然宋婷婷把自己不要的婚事扔到了她头上,她和宋婷婷怎么想都不可能有人生交叉。因为宋婷婷从来都看不起她这个没妈妈的孩子。她宋随意一样,自视清高,对于走庸俗路线的宋婷婷很多作风都看不过眼。
在几个像是保镖的护送下,宋婷婷坐上了被清空的电梯,在电梯门要关上时,她望到了谁,嘴角扬了起来,露出了一丝诡异微笑。
宋随意看到她这个表情,知道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
莫非,宋婷婷坐电梯上去,是要去见他?
心头某种东西翻涌了起来,好像昨晚刚平息的烦躁莫名地再次暴动。
很讨厌。哪怕他表明态度嫌弃宋婷婷,可是只要想到宋婷婷要去粘着他。她宋随意心里就想骂娘的,直冒火!
没有女人能大度到自己老公被其她用心险恶的女人给粘着的。
这一想,宋随意快速转身,走向楼梯。明知道爬楼梯怎么都比不上坐电梯的速度,她照样往上跑。
爬到十一楼,两条腿都打颤了。
前面楼梯口的门卡啦一开,几个人走过来边走边说,其中一个声音特别熟悉。
“电梯不动了,我们走去上面的手术室。”
宋随意一愣,避不开。
门口走出来的李谦锋看见她,果然很惊讶:“你不是杜医生的――”
宋随意道:“我是思露的姐姐。思露到医院上班了没有?”
“思露。”李谦锋想了起来,“思露她没有来上班。吴教授今天才发过脾气,说不要来上班以后就别来了,不要当医生了。”
宋随意一听脸色大变,拨开李谦锋冲进外科病区。
不知道那个宋婷婷到了外科会不会添油加醋,让人家真开除了宋思露。
李谦锋从她后面跟了上来,似乎知道她要找谁,对她说:“吴教授应该去了杜老师的办公室。杜老师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
宋随意来不及道声谢了,一路穿过病区的走廊,来到对方所说的尽头,看见了一间挂着杜玉清教授牌子的房门口。
杜玉清教授,几个字,像是镀了金装在一块门匾里,挂在门口旁边的墙上。
他的名字无论在哪儿,看着都特别清新出尘,像古人。
宋随意走到门口,举起手,心头突的一下,脑子里闪过几个念头。会不会,还有其他人在他办公室里?
这么想,她皱着眉头。
叩叩,她敲了下去,谁让她叫做宋随意,天生不怕虎的。
“谁?”里面,他压着的低沉嗓音传了出来。
宋随意心头再突突两下:“杜医生,我可以进去吗?”
显然他听出了是她的声音,意外时里头显得一阵功夫的沉静,接着他拄拐杖的声音走近到了门边。
门打开,他和她四目相对。
“怎么了?”他可能想着,莫非她那小朋友柳佳佳又出了什么事,迫使她走到楼上来找他。
她却是急于越过他肩膀看进去,结果他办公室里面似乎一个其他的人影都没有。她这心头浮现起的情绪,顿时变得更加复杂。
宋婷婷不是来见他的话,是干嘛了?
“随意。”看出她目光闪烁神情不定,他的俊颜变得非常严肃地问。
“我想找吴教授,他们说吴教授在你这。”她说。
“你找吴教授做什么?”
“思露,我妹妹,我无意听说,说吴教授想开除我妹妹。思露性子是比较软弱,但是,她心肠好,肯定能做个好医生的。”
听了她这话,他扬起的嘴角,像是一丝无可奈何,哭笑不得。他就知道,只要是她自己的事,她反而不上心。只有其他人的事,让她如此热心热情,甚至来求他都有。
“你妹妹是吴教授的学生,不是我的学生。”他道。
“我知道,所以我找吴教授。”她努着嘴角用力地说。
“只有这件事吗?”
他突然问出的这话,让宋随意以为他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了。
差点闪到了舌头,宋随意低声说:“能有其他事吗?思露是我很重要的妹妹。”
见她突然低下去的脑袋,他却好像早有所料了,扬着嘴角,手伸出去按住她肩头:“走吧,要找吴教授是吧。我带你去找他。”
宋随意一张脸懵的,看看他。
他把她手抓住,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回头对着貌似不动的她说了一句:“或是你不放心,要到我办公室里亲自检查一遍。”
宋随意的脸砰冒火:给自己羞的,简直耻辱!
“杜大哥,不是的。我没有怀疑过,没有。因为你都说过了,我相信你。我只是――”
“只是不相信其他人。”
宋随意低下的脑袋直接靠在了他背上,她此刻只想挖个地洞。
“有人在看。”他眯下眼。
她迅速地抬起头:“谁?!”
环顾了一圈,没有见人,她嘟着嘴巴说他:“杜大哥,没想到你也会说谎。”
“我没有说谎。”说着,他的脸忽然凑到她面前,“现在没有人了,所以可以――”
他的嘴唇碰到了她的小鼻梁上,轻轻地亲着。
宋随意吸口气,受到惊吓的刹那两只手去抓住他的身。他趁这个绝佳的时机一下子捉住她的嘴唇。
一回生两回熟,通过前两次的锻炼,再加上昨晚上刚练习过的感觉,他的亲吻,仿佛一条引火索极快地点燃他。
很难相信,他这样一个仿佛仙人一样的人,也有*。他毕竟是个男人,不是吗?
他轻而易举撬开她青涩的小嘴深度索求。她瞬间被他搅到头昏脑胀,两条腿急速地软下去,不会儿,后背贴上了门板。
她是被他压着,仰着头,任他不停地亲吻着。终于,当他停止的时候,她脸颊两朵红晕,脑子好像很久都没有从梦里醒过来似的。
直到清洁工推着垃圾车走来时发出的声音,惊醒到了她。睁眼一看,他清水般的眸子里泛着浓浓的笑意望着她。
宋随意腾的脸蛋更红了,手指伸过去在他手臂上抓了下:“还不走?”
听这声音,都知道她是又羞又恼。她居然在逐渐喜欢这样被他突然亲吻,总觉得心里头哪儿尴尬尴尬的。
两个人没有走楼梯,是走到后面的员工电梯,坐上两层,到了所谓的监护病房。这里的看护似乎非常严格,宋随意要走进需要员工卡才能打开的玻璃门时,伸了伸脑袋,小声说:“我可以进去吗?”
“嗯,没有问题。”
“真的?”她抬起脸,稀奇地看了看他。
他那样一个做事一本正经的人,竟然可以偷偷地带她进入一个普通人都进不来的地方,不太像他做事的风格。
“你不是想找吴教授吗?他在那里。”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转移了她的注意力,眉头一指,指到了前面一间玻璃屋子。
宋随意望过去,真见着吴俊泽的背影立在玻璃房间里。脚上根据他指示换上了消毒拖鞋,一路走过去,可以说现在她是骑虎难下,没有其它选择了。
事实上这事儿他和吴俊泽说一声不就好了,可说起来他说了,他不能越俎代庖,却能带她潜入这么*的地方。
这样的地方,貌似是VIP,总之给她很像进入振岳集团董事长办公室的那种感觉。
蹑手蹑脚,这里住的是病人,她不想打扰,他跟在她后面的脚步声,似乎给了她安心。好吧,她是他带来的,她选择相信他。
到了门口的地方,吴俊泽背对他们,没有发现他们,却是里头躺着的病人,看见了他们,说:“那是谁?”
宋随意登时一丝紧张了起来,刚想说自己过来的缘故,忽然发现他没有替她作声解释,这下好了,她是回头找他帮忙作证或是如何。
不管怎样,对方这句声音以后,吴俊泽回过头来,看见她在这里同样一丝吃惊。
“我――”宋随意几乎闪到了舌头,“我来找吴教授的。”
“你女朋友?”那病人问,可能也看出来她好像不是什么这里的医生。医生要是像她这般没有自信,不用当医生了。
吴俊泽只怔了下,忙摇头摆手:“不是,不是,她先生不是我。”
“但她找你,她是你这里的学生吗?”
“不是的。”吴俊泽不知如何解释,但是很快他是想起了只有可能是谁把她带到这里来的,一眼望过去,却发现她四周没有人影,看来那人是有意躲起来了?
眯下眼的吴俊泽,冲起宋随意招了下手:“你不是要找我吗,进来吧。”
宋随意再次别无选择,硬着头皮走了进去。进到里面,她发现这个玻璃屋子,不仅透明干净到好像仙境,里面的东西也是应有尽有的样子,仿佛现代化的天堂。
有钱人住的地方,这回她不用想,心里都认定了。更何况像吴俊泽这样她妹妹的老师,当红教授,在这里主动服侍眼前这个病人来看,这个病人该多有钱。
宋随意早就听妹妹宋思露私底下抱怨过,说医生这圈子说是白衣天使,实际上大多也是挺庸俗的。想往上爬,没有点钱或势,和其它行业一样难,除非你不在大医院混自己去服务乡下开诊所。
宋思露都这样说了,吴俊泽都是这样的,他呢?
发现自己想多了,一下子想多了。导致屋里两个人看着她站在那里突然没动像是自己发呆,都有些好奇地望着她。
宋随意咳咳两声嗓子:“是这样的,吴教授,我是来向你说明一下我妹妹的情况。”
“她妹妹?”吴俊泽没有反应呢,病床上的病人却比吴俊泽更为敏感。
由于进了屋子,挨得近了,宋随意只见躺在病床上的这个男人,大概三十左右的年纪,皮肤苍白几乎透明,脸可能因为生病的缘故有点瘦,五官却是宛如贵族一般俊美到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