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远的时光以后,当宋随意回忆起当初的这个时候,突然发现,原来自己是在这时候已经把他放在心上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听见雨丝敲打窗台玻璃的叮咚、叮咚的声响。从床上爬起来,放眼过去,屋里院子里都不见他和李大哥,只有外面越下越密集的雨。
望着屋檐垂落的密集雨线,宋随意隐约恍悟到,昨晚天气热,都是因为这里要下雨了。
不知他上哪儿去了。宋随意下床后,正准备找找他们两个的踪迹。外面院子的围墙外,一个男孩的声音喊着:“是你吗,大姐姐?”
听这个声音,不就是偷她书包的小四。宋随意走到门口,与站在院子门口戴着斗笠穿着背心的男孩小四遥遥相对。
“只有你一个人吗,大姐姐?”小四隔着雨声对着她喊。
宋随意想起李大哥说过的话,对这孩子犯过的错没有放在心上,点了头,说:“好像是只剩下我一个人。”
小四见她左顾右看,道:“你找李大哥吗?李大哥去给你找车了。”
“找车?”宋随意疑惑。
“大姐姐不是病了吗?杜医生腿也不方便。”小四伸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说。
原来这个屋子,不是他们的住处。他们是到这里办事时借住了这个已经没有人住的屋子。
宋随意问:“李大哥去找车,杜医生――”
“我看见他从那边走了,应该是去给大姐姐找药吧。”小四对她问的基本必答,显然对于之前自己做错的事感到内疚。
宋随意只听说他去帮她找药,再看到眼前下这么大的雨,他一个人拄着拐杖,不说方便不方便,想想都令她感到心惊肉跳。此刻,她忘了他是个医生,而且是本地人,只记得他拄着拐杖的那条腿。没有多想,见屋里刚好放了一件男士的雨衣,宋随意穿上雨衣走出门。
小四看着她走出了屋子,问:“大姐姐要去哪?”
“杜医生是走哪个方向?”雨真大,宋随意走出门以后,发现反而看不清楚男孩的脸了。雨像瀑布一样浇打在她头上身上,豆子般的雨点打到皮肤上都疼。想到他在雨中爬山采药貌似还是为了她,她心急如焚。
她脸上大写的焦急,让小四的眼珠子骨碌转了转。小四说:“大姐姐,我带你去吧。这里我路熟。”
要不是急于找他,宋随意不想男孩跟着自己冒险,于是她说:“你带我到他采药的山脚下可以了。”
小四一听她这话不由笑:“我们是住在半山腰,大姐姐。”
宋随意却板起脸,道:“我让你带路,可不打算让你涉险,你年纪小知道吗?”
小四看她表情忽然变得很严肃,吞了口水,不敢再开她玩笑了。
两人向前走。宋随意紧紧跟着男孩,没有任何疑心。走了不知道多久,走到了一条山间的小溪前,由于下雨的缘故导致水流加速,不好踩水过去。有村民在溪水上面架了块木板。俨然,只要过了这条木板桥,到达对面的林子里,或许可以找到他了。
宋随意伸手拦住了男孩往前走,说:“你回去吧,我自己过去。”
小四忌惮她刚才的威信,只得往回走,边走边回头。
宋随意对他摇手,要他快点回去,确定他安全回去了,宋随意转回身,尝试着把一只脚踩在了木板上。那木板其实被底下的水流冲刷,像小船儿摇晃着。她刚把两只脚都踩上去,木板像跷跷板一样,前后剧烈晃动。怕被就此摔下来前功尽弃,宋随意加快脚步往前冲。
在这个危险的节骨眼上,宋随意哪顾得上其它,一心一意只盯着自己脚下。在快走到对岸时,突然从天而降一个声音:“宋随意,你不怕死吗?”
一个惊吓,宋随意要摔下去,她两条手臂在半空中抡了两圈后,身体前倾,紧接不受控制地倒向了前面。
鼻子里扑鼻而来的,除了雨水,就是那淡淡的草香。
那只手穿过她腋下,牢牢地抱住了她身体。宋随意抬头,只见他那张美好的容颜在雨线里发着微微的沥色,如果不是雨天,他的头顶上说不定在冒乌烟。
“你还好吗?”
听她居然在这时候问起他好不好,杜玉清发现自己是连气都不知道怎么气了。刚才,听到动静他出来看情况,结果,被他亲眼目睹了她惊险的一幕。知道她是不会游水的人,难道她都忘了之前自己刚溺水差点溺死的事。
只见她一双乌黑的眼珠子看着他,杜玉清明白了,她真忘了,忘了她自己倘若掉下溪流的后果。
“难怪你上回会飞身去救小四――”
“你说什么?”雨声大,宋随意只见他好看的嘴唇张合着声音极小,好像说的只有他自己听见的话。
杜玉清眯起对眸子。诚如李大哥说的一样,她是个好心的女孩,不能说傻,只能说好心,很好心。
宋随意双脚稳稳地站在石子的岸上,只怕自己的身体给他的腿造成负担,然而令她吃惊的是,他哪怕拄着条拐杖,明显都要比她这个正常人在雨中站得稳。
即便如此,见他另一只手里拎着个箱子,她不假思索伸出双手去帮他拎箱。
抢不过她,不,是怕和她争的时候,路滑她摔倒,杜玉清无奈地放手,再见到她把箱子拎在了自己手里的表情,她的嘴角是微微地往上钩,勾出了一个满意的弧度。
杜玉清的手不由自主地伸了过去,到了她面前,把她掉落下来的那一缕湿漉漉粘着挡着她脸蛋的头发,抚摸开。
这个动作,明显都超出两人的预料。
宋随意的心头砰砰砰地响,好像心脏的跳动声都大过了雨声。
他的手指慢慢地从她面前收了回来,紧接突然间又伸出去把她身体一抱,抱着她退了两步。宋随意转头,看见了那突发的洪峰过来,在他们面前瞬间冲毁了那条简易木板搭设的桥。
“怕吗?”他的声音在她耳畔说。
宋随意感觉耳朵在烧,此时此刻她哪里能想到害怕,只知道在他怀里这样彼此偎依的感觉,闻着他身上令她神魂颠倒的草香,她说:“是什么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