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王走后,穆清雨数了数后院的嫁妆,这些珠宝是县主皇后当年陪嫁过来时留下的。小小县主,虽是联姻,其实没多少嫁妆。
且这位县主看起来是一位是金钱如粪土的小姐。有一半的嫁妆都是诗歌典籍,还有很大一部分是画集,剩下的可以兑成银子的珠钗首饰真是少的可怜。
好在遇到了穿越同僚,且是个好人,看来在古代的日子不会太艰苦了。
穆清雨叹了一口气,打开了一幅画。
中国人作画讲究写意,只见这画上女子身着紫色纱衣,面上覆着面纱,腰腕处皆有红绳串着的铃铛。这画画的很传神,轻抖纸面,仿若能听到铃铛作响,真是十足的神仙姐姐!
正欣赏着,杏芙回来了。
她哭丧着脸:“娘娘,那些人不肯给我们全部例银,你看给的,这不打发要饭的么?”
杏芙小脸凄惶,身上的破布裙子也不知在哪蹭了些泥点子,整个人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穆清雨看着杏芙的手心里那三粒碎银子,抿了抿唇,她安慰道:“没关系,他们不给有人给我们。你去找来纸笔,我有信要写给璟王。”
杏芙踌躇道:“娘娘,您是皇后,与璟王私通书信是不是不大好。”
穆清雨摸摸她的头:“那也比我们在这饿死强。再说,我只是让他给我们送些银子来,又没做什么冒天下之大不韪之事。”
杏芙若有所思,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娘娘,您说得对。”她又低头,探究地瞧了穆清雨手中的画卷,忽然惊叹道:“咦?维摩诘?”
“维摩诘?”穆清雨问道:“你知道画上画的是谁吗?”
杏芙眨眨眼睛:“娘娘不记得了吗?这是大昭国的大祭司崔文,大昭国三百年来第一美人。这些画可是珍品,集齐了百年来四国所有的美人。画集叫维摩诘,但我觉得长得最好看的,就属崔祭司。”
“也就是说,这画集是我这些嫁妆里最值钱的?”穆清雨问。
“何止值钱,这是价值连城的画作,是咱们大耀的孤卷,天下仅此一份。好多贵族都只看过一眼,当日送给娘娘做嫁妆,陛下可犹豫了好半天呢。”
穆清雨心中有了数,她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商机呢。
她笑道:“一会儿你把纸和笔找来后,我要亲自给璟王写信。如果我没想错,我们很快就不用过这苦日子了。”
那封信送过去不久,璟王就把穆清雨想要的东西统统送了来。效率之高,令穆清雨叹服。
穆清雨支上躺椅,躺上去试了一下。这躺椅雕花精美,躺的地方还包了罗锦厚绒锻,躺着舒服,真是极好。
除了一千两的银票,穆清雨又整理了一下其他的东西。画架、纸张、画笔、颜料、陶土一应俱全。她笑呵呵地将这些东西摆开,就像农民伯伯看着地里长出的菜一样高兴。
穆清雨上学那会学的是美术,偶尔帮同室室友做做软陶,美术底子还不错。这套维摩诘虽是国画,穆清雨鲜少涉猎;但画画有共通之处,应该不难。
然她现在这个身体身体素质太差,常常使不上力,仅一个小小的土窑就垒了她一周时间。
照着画卷捏陶人儿、给陶人儿上色,穆清雨花了三个时辰……
又给地里浇水、施肥。花了半个时辰……
她渐渐觉得体力不支,睡倒在躺椅上。
再睁开眼时,发现一男子在不远处背对着她,正看她晾在晒台上的陶土小人儿。
天色已经擦黑,昏暗的看不清楚,天幕之上,只余几颗星子眨着眼睛。
穆清雨盯了那男子一会儿,轻声问道:“是璟王吗?”
那男子回了头,冲她走过来。
她觉得多半是璟王了,于是放下心来。却又眼睁睁地看到“璟王”大踏步地踩到她的菜地里。
菜地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才冒出些绿油油的小苗苗,就被他这么踩了?
摔!她怒道:“王景同志,民以食为天。你怎么能践踏我的口粮呢?”
只听“璟王”道:“王景是谁?”
穆清雨这才看清楚,这位来的虽然和璟王有五分相像。但他的面部轮廓更立体,脸也更瘦削。虽和王景一样身材挺拔,却少了王景身上那种温润的气质。
难不成是皇帝?
见穆清雨迟迟不回答,那男子声音冷冽道:“朕问你,王景是何人?”
穆清雨冲他眨了眨眼,没言语。
那男子思忖了片刻,了然道:“竟是六弟么?朕的皇后何时与璟王如此亲昵了。”
果然遇到皇帝正主了!好像叫常珝来着?
朕的皇后?穆清雨腹诽:“你的皇后已经没人疼没人爱死在这儿了,现在在这身体里的是我。与璟王亲昵又怎样,老娘又不是你的。”
她退了一步,微微一福,而后笑道:“不知是皇上,臣妾有失远迎。”
常珝不容反驳道:“皇后还未回话。”
穆清雨在内心翻了无数个白眼,而后扬起头来微笑:“臣妾前几日偶遇了璟王。他看臣妾食不果腹,例银都不能照常发,十分同情。于是差人送了些银两过来,除此之外,并无牵扯。至于臣妾为何叫王景,陛下多半误会了,臣妾叫的是望京,望京是臣妾养的一只兔子,在后院的笼子里。”
常珝的角色缓和了不少,他道:“听闻你病了一场,朕于情于理都该过来看看。你说你例银不能照发,又是怎么一回事?”
穆清雨埋了头,佯装无知地说:“陛下,我前些日子摔了头,好些东西都不记得。至于这例银,我也是醒过来才知道,宫中从没按例发过。”
她抬头看常珝很认真地在听她说话,内心又有些懊恼。她也是实诚,说这些做什么呢?她又不想获得常珝的宠爱,只想偏居一隅,在穿回去之前不愁吃穿就行了。
于是她故作洒脱补充道:“但是没关系,我这次醒过来之后也想明白了。我身为皇后,也不能白吃白喝,也可以自己养活自己。”
“哦?”常珝挑眉:“怎么养活自己?”
她说:“我向璟王借了本钱,制作陶偶和画作。然后拿出去卖,一本万利,”她顿了顿又道:“当然,钱肯定会还给璟王的。”
穆清雨感觉自己也是越描越黑,没法解释了。眼见常珝脸色又黑了下去,她索性说:“陛下如果借一笔银子给我,我就把这钱还回去。”
常珝拿起她做的陶偶:“这就是你说的一本万利的生意?你卖给谁,怎么卖?”
穆清雨考虑到要再说要璟王帮忙卖,估计常珝会丝毫不顾及夫妻情分把她轰出皇宫;虽然她现在过得也不怎么样,但好歹是在宫里,也相对自由,出宫的日子实在没法想象。
见她不说话,常珝笑道:“当初进宫,是你自己要找一个僻静的地方过活,说要青灯古佛,了却残生的。如今倒是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穆清雨诧异:“哈?”
她询问地想找杏芙打听,却发现这丫头不知上哪去了。
常珝接着道:“你撞了头,忘记了前尘俗事,倒是好事。你若想明白了,就叫三七把这玉佩送过来,朕自会知道你的意思。”
常珝说了一大篇不清不楚的话,还用如此商量的语气,更令穆清雨一头雾水。
然还不等她询问,便听常珝便云淡风道:“作为交换,这个陶人送我。一个玉佩换一个陶人,你也不亏。”
三七是常珝身边的侍从,按照常珝的吩咐,自然而然的留了下来。
常珝走后,三七便走过来恭敬道:“小的三七,从今天开始就跟着娘娘了。娘娘有什么吩咐,尽管跟奴才说。”
穆清雨打趣道:“三七,你是不是还有个兄弟叫二十一?”
三七懵道:“小的进宫前不叫三七,三七是药名儿,进了宫改的。”
杏芙走过来道:“娘娘有所不知,宫中宫女寺人的名字都是按照祖制起的。晟帝曾命礼部尚书定下,若是寺人当为药材名儿,若是宫女则用花儿名。但说来奇怪,我在宫中这么久,没听过有人用桂花做名字。”
穆清雨点点头,自古宫中讳莫如深的事情很多,没人用桂花,必定是有什么忌讳罢。
她问杏芙道:“杏芙,我刚来那会儿,可没听你说过皇上和我的事。他说是我自己要求住在这儿破地儿的,可是真的?”
杏芙低头道:“这事儿吧,其实您忘了也挺好的。奴婢跟着您嫁过来时,娘娘就为这事儿准备断送自己一辈子。现在撞了头,不记得了,也是好事。”
以前那位县主小姐的事,穆清雨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知道一下,以免遇到事情出现被动尴尬的局面。她道:“本宫自撞了头,想明白了很多事,性子也豁达了许多,你就说吧。”
杏芙踌躇了一会儿,道:“奴婢之前不是说在大耀的时候二皇子子和三皇子因为您大打出手,捅死了在一旁看热闹的四皇子么?其实事情吧,有那么点出入。”
两国联姻,本是件大事,常珝身为太子去接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然路上,却出了差池。
大昭原来常年卧病在床的皇帝逸帝,在常珝接亲的时候,忽然就崩了,常珝便奉旨在半道上登了基。
在这之前,大耀的几位皇子正为争夺县主小姐而闹得不可开交,大耀的皇帝就有心将县主小姐捅出去嫁给常珝。县主家刚接了圣旨,常珝就登了基,大耀皇帝就有些反悔之意。
常珝做了皇上,应该配个公主才是,配个县主算哪门子事呢?大耀皇帝正纠结着,便横出四皇子被捅死之事。县主和四皇子感情好,故而一时间悲痛万分。
县主成了烫手山芋,就这么被捅了出去。
所以自打县主嫁过来,就主动住到了这儿。还跟皇上说,她想用一辈子赎罪。
真是莫名其妙的赎罪啊……
穆清雨听完,抑制住再去照一下镜子看看自己有多美的冲动,她呵呵笑道:“前尘俗事,多半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看开了就好了。本宫决定,从今日起向前看,不会再想那些糟心的往事了。”
三七挑了门帘:“娘娘,咱们把玉佩送还给皇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