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螭双之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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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蛊术,并不精通,所以这法子才凶险。”出了房门,如意郡君拉着穆清雨的手抱歉道:“我小时候贪玩儿,又是我爹我娘老来得的孩子,他们对我娇惯了些,我便没好好学。”
“你那丫头昏迷的病症本不是难事儿,尚伯伯是顾及到她腹中胎儿才没有下药。若是想救你那丫头,应用我娘发明的一种蛊做辅助,这种蛊需要药引,让蛊虫在药引的体内长一个月。”如意郡君解释道。
穆清雨对蛊术的印象向来只存在于奇闻异事中,并不十分相信。但她想,既然这事物存在,也必然有它存在的道理。更何况杏芙得病也拖不起了,于是她笑道“可是需要一个宿主做药引?我来!”
“不,你还不明白。”如意郡君道:“这蛊对被救者并不凶险,对宿主却是十分凶险。”
“那会怎样?”
“你还没有生育过,这蛊虫可能会导致你终身无子。且这蛊虫入体,这一个月你应是很难受,会有类似妊娠的的症状。”如意郡君为难道。
常珝好像最想要个孩子,她也想。
她叹口气道:“我愿意做这宿主。”
如意郡君亦叹口气:“我知道了,我与尚伯伯商量一下药方。明日子时,为你植蛊。”
穆清雨顿了顿,叫住她问道:“这蛊叫什么名字?”
“螭双。”
“双螭如可御,微水度湘君。”穆清雨蓦然想起她为常珝绣的那件锦鲤大氅,不知他现在是否穿着,是否安好。
“是个好名字。”穆清雨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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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百城阁。
大监端着玉盘颤巍巍地来到常珝跟前,放下玉盘后,大监跪道:“皇上,这是太皇太后为您选的第三批秀女,您多少选一个罢。也好叫老奴交差。”
常珝放下笔,瞧着他:“王陆,你跟了朕多久了?”
大监陷入回忆:“说来老奴……跟了陛下就要十年了。”
常珝弯唇:“罢了,皇后不在,就让胡贵妃接管此事罢。晚上选好了,知会朕一声。”
“唯。”大监道:“那宋良媛今日出宫,皇上可还有别的交代?”
常珝挽了宽大的龙纹袖子,默然道:“给她足够的银两,优渥对待。”
大监暗叹口气,端着玉盘退了出去……
月上梢头,百城阁内宫灯煌煌,常珝仍伏在案前批阅奏章。宫灯透过窗扉照进来,拉着常珝的身姿越显瘦削。
三七站在门口取了那件大氅踟蹰道:“皇上,胡贵妃选了刘采女,住在绯烟宫,您是时候过去了。”
常珝蓦然抬头,盯着他的脸老一会儿,才道:“三七,怎么是你?”
三七抚着那大氅,垂头道:“自从凤台宫没了娘娘,奴才就被调回来了。皇上……您?是否不愿看到奴才?”
“无妨,今日起你便跟着朕罢。”常珝起身,自他手中接过那件雪白大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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滩涂前的二层阁楼内,月色清冷的照进来。
点上一根蜡烛后,如意郡君自腰间取出一把匕\首,在烛焰上淬了火。火苗跳动,锋利的匕\首刀锋被烧的发出幽蓝色的光。
她弯腰自随身的药箱中取出一方羊脂玉玉匣,在穆清雨面前缓缓推开。
上好的羊脂玉中有一只桃花色的蛊虫,圆圆的头,细长的身子,正缓缓蠕动。活像一枚桃花骨朵儿,又像一尾刚出世的鱼摆摆。
“清雨,你真的考虑好了么?”如意郡君再一次问道。
“嗯,我欠杏芙的,总不能就这样看她昏迷着,我考虑好了。”穆清雨声音很轻,眼神却很坚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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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星月夜,星子却不甚明亮,月光也有些晦暗无光。
常珝坐着步辇由小寺人抬着,向绯烟宫缓缓行去。
绯烟宫坐落在凤台宫的西面,是个小宫殿。准确的说,在凤台宫的四周,有很多这样的小宫殿。它们环绕着凤台宫,就仿若无数的后宫女子,仰望着皇后之位一样。
可这宫殿如今空落落的,她的主人并不在里面。
常珝忽的挥了手,步辇停。
三七小跑上前:“皇上,可有什么吩咐?”
“没有,走吧。”常珝轻道。
绯烟宫的刘采女是个娇软的西陵美人儿,是前些日子打西陵送过来的。比起从前西陵送来的宋良媛,刘采女绝对称得上为绝色。
脸蛋娇俏,肤质莹白无瑕,一点朱唇红的发亮。刘采女自得了侍寝的谕旨,便守在这绯烟宫的门口,等着她的夫君前来。
她是幸运的,这一连一个月,太皇太后先后选了三批秀女入宫,皇上都没见。唯独今日选了她这个和亲来的女子,一时间得到后宫众多姐妹艳羡。她想着,面上就露出了得意的色彩。
听说大昭皇帝是个美男子,面冠如玉,她的内心不由得又欢喜了几分。
绯烟宫内铺着西陵进贡的云纹羊毛毯,柔软舒适,刘采女站在那羊毛毯上,心情就如站在云端上。她紧张地抚着身上的妃色绣花小袄,一双柔荑抠着小袄的下襟,简直要抠出一个洞来。
常珝下了步辇,脚步轻缓。刘采女看到他,内心不禁狂喜起来。
这大昭帝果然如传闻中一样眉目如画,虽带着丝清冷的气息,但真是顶顶俊朗的男子。他披着雪白的大氅,在月华的光辉之下更显得玉质金相。
见他的靴上染了尘土,刘采女道:“陛下,臣妾为您脱靴罢?”话语呢喃,是极动听的吴侬软语。
常珝踩到羊毛毯上,轻笑道:“好。”
刘采女心中又喜上了三分,她依稀记得,胡贵妃选她时,分明带着的鄙夷之色。
当初胡贵妃来了绯烟宫,她昵着她,眼眸幽深,嘲讽道:“帝王最是无情,你若承得雨露,也莫要喜不自胜。咱们昭帝不会爱任何人。你可知他原来最宠皇后,可皇后娘娘失踪那么久了,他都没有去寻。帝王之爱,大抵只能到如此。”
刘采女心中惶恐,她并不想要什么帝王之爱,只求在这宫中立稳脚跟就好。可现在她见了常珝,心中又升腾起了奇妙的情愫。
脱了靴子,常珝兀自上前,倒了一杯清茶。茶汤清澈,散发着幽香。
他举起杯盏冲刘采女笑道:“没有合衾酒,就以茶代酒,赠予采女罢。”
刘采女双目闪着盈盈的光,接过那杯茶羞赧道:“采女的小字叫清盈,陛下可唤我清清。”
常珝脸色微变,未答话。良久,他笑道:“时候不早了,早些安寝吧。”
刘采女仍沉浸在欢愉中,未听出常珝话中的冷意。她欢欢喜喜地举杯喝了那杯茶,茶汤清爽怡人,是从未喝过的一种茶。
“这茶的味道真独特。”刘采女赞美道。
“采女喜欢就好。”常珝瞧着她,脸上带着笑,笑意却并未达眼底。
绯烟宫的龙涎香燃到只剩半寸,常珝负手立于内殿的淡青色纱帐外,平静的看着账内面带潮红的刘采女。
他冷笑一声,负手走出了殿外。
三七跟在身后,垂着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所谓帝王的无情。
他小步上前:“陛下,夜已深了,咱们这是去哪儿。”
常珝未回头,只闻他轻道:“凤台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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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梦里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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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台宫已有一月未有人居住,因太皇太后的旨意,所有的婢子和寺人都已被调离。
除却苍松翠柏,宫内一派荒凉景象,花圃内生了杂草,院子里青砖黛瓦,布满了打滑的青苔。
仅一月,就清冷至此。
常珝站到了凤台宫的院子里,凤台宫的殿门仍紧锁着,窗棂紧闭。
他转头对三七吩咐道:“砸开它。”
三七张了张嘴,惑道:“皇上是说,砸开这凤台宫的殿门?”
常珝默然,蹲下身捡起一块碎石,手起石落,砸开了殿门上落的锁。
凤台宫内一派庄严而又冰冷的景象,显得有些荒凉破败。常珝细看起来,竟寻不到一丝穆清雨的影子。
她曾说,她来自遥远的地方。就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醒了,她便出现在了那茅屋里。可现在他的梦还未醒,她便消失不在了……
那日他醒来,看到郑海手中的布条时,便知是她。他知道是太皇太后那出了岔子,所以暗中派了暗影去寻,却也没有一丝她的消息。
几日后,太皇太后便宣了他去了寝殿。
太皇太后慈眉善目道:“阿珝,你是我大昭的好皇帝,有些儿女私情,该忘则忘。哀家那夜给了你那西贝来的皇后两个选择,她却选择了独自离开,想来,她对你的情意,也不过如此。”
太皇太后慵懒道:“你也不必寻她,是她自个儿要走的。哀家为你选了几批秀女,都是哀家亲自过目的,定有你喜欢的。”
常珝望着太皇太后,嗤笑道:“孙儿不孝,前几日染了风寒,怕是无法承受老祖宗的美意。”
太皇太后眉梢染了怒意,她拍着黄花梨木椅的扶手道:“当初哀家力排众议辅佐你登基,可不是要你在这儿气我的!哀家还清醒,并不痴傻!你那点儿心思,别以为哀家不知。”
她漠然道:“你与你祖父,真是相像……罢了,本想在年后将兵权全权交于你,如今看来,哀家何时抱上了重孙,何时再交于你罢。”
常珝抬头:“怕是要让老祖宗失望了,朕的孩子,必是出自正宫。”
“那哀家便等着!但你需记得,哀家手握兵权,你这皇位也不是那么稳固的。”太皇太后长叹一声:“对了,郑海不过一个侍卫统领,几月不闻,竟成了将军。哀家瞧着他是个莽夫,并不适合做将军。”
常珝定定瞧着太皇太后,眸光清亮:“孙儿知道了,老祖宗教训的是,明日便让郑海做回侍卫统领。”
“阿珝,你肯听话,最好不过了。”太皇太后笑道:“哀家也活不了几年了,可太后不成事儿,尽想着儿女私情,无法教导你,也只有靠哀家来教导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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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珝举手抚上凤台宫殿内案上的笔洗,旁边笔架上挂着穆清雨的七紫三羊。他把那七紫三羊拿在手里,抚摸着柔软的笔尖。
三七看在眼里,内心没来由的悲怆。皇上如今失了多半兵权,太皇太后近日越发干涉朝政,缚的皇上犹如笼中之兽。到底是何时,事情发展竟至此般不利的境地呢?
他思虑了一会儿,内心又惶恐起来:杏芙失踪了,郑海丢了将军之位,日日在家买醉。郭成被革了职,不许再进宫来。就连皇后娘娘也不见踪影,陛下现在瞧起来,真是孤家寡人了。
他举着宫灯上前,踌躇道:“陛下,不如回去歇息罢。”
常珝回眸看他:“朕今晚在这儿歇息。”
“皇上,您若思念皇后娘娘,为何不亲自去寻她呢?”他没来由的问了一句。
常珝瞧着他,未说话。
三七自知失言,垂眸道:“可这凤台宫内未烧地龙,怕是冷的紧,莫要冻坏了皇上。”
常珝弯唇:“无妨。”
三七默然,搬了炭盆进来,默默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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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月前,仍是大雪之夜。
穆清雨披着那件未绣好的大氅趴在案头上画画,她自打被常珝发现了身份,画画便也不再避讳,写实风格俱现。
她举着毛笔,浓墨重彩地涂完了一张仕女图。
明黄色的罗裙上大红色的花儿,虽是绿鬓如云,却满头尽是桃花色的绢花。画中仕女面露娇憨姿态,却拿着一个水蜜桃在啃,此等仕女着实少见!
画风失格,令观者惊叹。
常珝负手走过去瞧了两眼,震惊道:“这画的什么?”
“仕女啊!”穆清雨笑意甜甜:“昨日臣妾见杏芙站在长廊下,穿着鹅黄色的锦衣,真是娇艳如花,明艳又动人!臣妾想得把此景记录下来,就得了此画。”
常珝扶额:“可沅卿画的是明黄色,且冬日里没有桃子,杏芙为何在吃桃子?”
“这是抽象艺术,”穆清雨笑着解释道:“臣妾这是加入了合理的想象,让这幅画顿时生动了起来。”
常珝再次扶额。
穆清雨拉住他的袖子道:“那三郎评判,沅沅这画画的好不好?”
“……好极了!”常珝违心道。
穆清雨嘿嘿一笑,整个身子便向后仰去,肩头的大氅滑下去,露出内里薄薄的外衫。
凤台宫暖热,她的外衫极薄,隐隐透出里面的耦合色莎罗肚\兜来。
常珝轻咳:“沅卿里面穿的薄了些,可冷吗?”
“不冷啊,”穆清雨郑重道:“臣妾为陛下选的这大氅料子极好,应是顶级的白狐裘,披在外头,热的都冒汗了。”
她抖了抖大氅,跟着将那外衫也抖落开来,肚兜之上两只纹绣鸳鸯便落到常珝眼眸之中。
常珝暗笑道:“瞧起来确实保暖的紧,竟使这殿内春\色无边。”
穆清雨低头,顿时大窘,她寻思着得扳回一局,于是合了外衫红着脸端坐道:“臣妾还未画过写实风的男子,皇上可愿叫我画一下?”
“沅卿想怎么画?”常珝含笑看她。
穆清雨冲他挪了挪,附到他耳边道:“臣妾在家乡的书上见过一名叫大卫的雕像,委实写实。三郎若能按照那大卫的姿\势和装扮让臣妾画,臣妾便心满意足了。”
“他是何等装扮和姿\势?”常珝惑道。
穆清雨嘿嘿一笑,冲着他耳语了一番,话毕,但见常珝面色虽不改,耳廓却是一阵通红。
撩汉成功!她哈哈一笑,回到案前蘸了蓝色的墨为那仕女图继续涂背景。
忽的身子一轻,常珝已将她抱在腿\上。她诧异地转头道:“三郎?”
“大卫的事容后再说,朕方才仿若瞧见两只鸳鸯,现在想再瞧一瞧。”他暗笑道。
穆清雨揽着他的脖颈,趴在他的肩头上,甜甜鼓着嘴笑道:“三郎是个淫\贼,我那鸳鸯,岂是您想看便看的!”
常珝抱紧她的腰\身,含住她的耳\唇道:夫君想瞧娘子,娘子非是不从?”
她被撩\拨的酥麻,软声道:“莫敢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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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珝在梦中忆起这两月前的破碎景象。
梦中穆清雨拿着她那根七紫三羊,站在殿门前作画,风吹拂着她的发梢和着她唇边的笑意。
顷刻,她趴在他的身上,又从大氅中偷偷钻了出来,活像一只玲珑的小兽。她身前的鸳鸯纹绣鲜艳异常,渗着比日光还明亮的色彩。
常珝微微蜷缩弓起了身子,凤台宫寒冷异常,他裹着那雪白的狐裘大氅,方才堪堪入了眠。
故欹单枕梦中寻,梦又不成灯又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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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楼外忽然又开始落雪,因靠近滩涂,湿气大,渐渐变为小雨夹雪。
如意郡君叫穆清雨卷了袖子,露出莹白的藕臂。
她缓缓将匕首贴在穆清雨的手臂上,匕首刺入肌肤,一时间竟没有痛意,血顺着手臂流下来,仿若一条细窄又蜿蜒的小路。如意郡君弯身取了那桃花色的蛊虫,准备替她植蛊。
阁楼大门忽的“哐啷”一声被推开来,金发碧眼的罗萨里猛然闯了进来,他身上长袍缀满铜片儿,迎着风铮铮作响。他大步上前,举手一把推开了如意郡君。
如意郡君大惑道:“你这人,要做什么!”
罗萨里扬眉,怒气冲冲道:“她是你们大昭的皇后,你竟然要为她下蛊?”
“罗公子,是我自愿的。”穆清雨拿帕子捂了手臂,后退了一步道。
罗萨里默了一会儿,冲着如意郡君道:“既然如此,我来做这蛊的宿主。”
穆清雨眨眨眼:“为何?”
“这是我们先前说的盟约的一部分,”罗萨里道:“你送我的那句话,我想明白了,我最初喜欢的人就是你,我总不能看你受委屈。”
如意郡君跟着眨眨眼,有点没明白发生了什么。须臾,她指着罗萨里道:“你是要与我侄儿争清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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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植蛊思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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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萨里点点头又摇摇头:“不,何姑娘并不喜欢我,我虽有意迎娶她,她却一定不会嫁给我。我希望,我帮你植了这蛊,她能陪我一年。”
穆清雨转头,对如意郡君道:“我们继续,不必理会他。”
“半年!你只需跟我回南乐,助我登基。半年后,我便送你回大昭!”罗萨里补充道。
如意郡君笑道:“你倒是个痴儿,我欣赏你!”她笑着冲穆清雨道:“我觉得他这是个好办法,你的事我也听你说了。太皇太后虽是个慈祥的老人家,却十分执拗。”
她分析道:“我前些日子接到了暗影的信。现在朝中动荡,太皇太后重新掌了兵权,阿珝怕是过得有些难。”
手臂上的血未止,透过手帕渗了出来。穆清雨手上加大了力道,用力掐着那手帕,直掐的手臂没了血色。
“唉,我不该和你说这个的。”如意郡君道:“但我从未见过阿珝对谁这么上心,他定不会负你的。你若真为他好,便跟着这位罗公子回南乐,避避风头。”
穆清雨抿唇,抬眸看向罗萨里,冲他盈盈拜道:“那便有劳太子殿下,替我植蛊了。”
如意郡君这回丝毫没有怜悯,重新淬了刀子后手起刀落就在罗萨里的胳膊上顷刻便划了个大口子,疼的罗萨里倒吸了几口冷气。
“你这郡君,怎么这么狠?”他咬着牙道。
如意郡君翻了个白眼儿道:“你个男人皮糙肉厚的,怕什么!我若温柔待你,你只会更疼。”
罗萨里盯着如意郡君白皙无瑕的脸,定定的瞧了一会儿,良久,他道:“……莫非你便是江湖上人称千面蛊娘的唐濡亦?”
如意郡君睨着他的胳膊,将那蛊虫托在手中,缓缓地放在他流出的血上。
桃花色的蛊虫见了血,顿时兴奋起来,快活地扭\动着肉\肉的身子吮\吸起来。
双螭桃花色的身子化为绛红色,才停止了扭动,它足足变大了三倍,此刻双螭微微抬头,便顺着那刀口钻了进去。
罗萨里再次龇牙咧嘴,他抖着牙花子道:“你这婆娘真够狠!你绝对是千面蛊娘!”
“是又怎么样?”如意郡君道:“这可是你自己要求植蛊的,也怪不得我下手重。”
穆清雨看得目瞪口呆:“……姑妈,您是千面蛊娘?”她内心澎湃万千,郡君竟是这种混迹于宫廷与江湖的千面人物,当真令她惊叹。
“不过是江湖上封的名号而已。”如意郡君云淡风轻道:“像这种名号江湖人总是乱封,以显示江湖人的鱼龙混杂,三六九等。”
她又顿了顿,似恍惚想起什么似的道:“阿珝还未登基时有一年跟着我去游历,还被江湖人封玉面书童呢。”
穆清雨:“……”
如意郡君拿了细长的一条白色麻布带,挽袖从玉匣的下层捏了一把天竺葵的碎沫撒到罗萨里的伤口上面。天竺葵是用来止疼的,可如意郡君下手奇重,包扎的时候使劲按着那伤口,引得罗萨里又是一阵大呼小叫。
包扎好后,如意郡君又使劲一勒,将多余的布带按照宫绦系法系成了一个极其复杂的结。
罗萨里甩着胳膊道:“疼死我了!”
“就没见过哪个男子像你这么怕疼!”如意郡君笑着嘲讽道。
罗萨里仍甩着胳膊:“可就是很疼!明明是你这婆娘下手重!”
如意郡君上前一把抓住他的一头金发大力拽道:“这才叫疼,我包的一点都不疼!”
罗萨里被揪的又是一阵乱叫,抱着胳膊撞开门跑了出去。
穆清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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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郡君弯唇看着罗萨里离去的方向,默默笑出了声。她转过头来,坐在榻边替杏芙把了脉,她笑道:“清雨,你不必担心。有双螭辅助,她很快便会醒来的。
穆清雨点点头:“郡君和尚大夫医术高明,我倒不担心这丫头了。只是您方才说,太皇太后收了常珝的兵权,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事儿说来话长,我也不是很清楚。阿珝好像和太皇太后吵了一架,太皇太后一气之下,便收了他的兵权。”如意郡君回答道。
“可太皇太后……不是应颐养天年,不问政事了么?”穆清雨惑道。
“本来是这样,但太后与宫中那太医的事想必你也耳闻了。很多事堆积在一起,最终触了他老人家的霉头。”
“那兵权现在交与了何人?”穆清雨问道。
“听暗影说,好像是璟王殿下。”如意郡君思忖:“自打璟王齐鸣山获救后,就深得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喜爱。前些日子皇上解了郑海将军的兵权,将这部分兵权转移到了璟王手中。”
“璟王?”穆清雨雨这边正弯腰往药锅中倒尚大夫分好的药,闻言抬眸道。
穆清雨依稀记得,常珝与她说过正真璟王的意图并不单纯,且那日在齐鸣山上,璟王神色暴虐,眼神乖戾。令人不得不心生忧患。
她问:“璟王妃一切可安好?”
如意郡君摇头:“我不晓得,暗影只能向我说个大概,我未亲眼所见璟王妃,并不知晓她的近况。”
晨光乍现,薄薄的海风透着纸糊的窗拂面而来。
如意郡君望着她叹口气接着道:“清雨,说来你别生气。好像太皇太后为阿珝安排了很多秀女……但没关系,我给他的醉靡生梦,还有许多。他……”
穆清雨微微一笑:“人生乐在相知心,姑妈不必说这些。我若不相信他,便不会呆在这儿了。”
“阿珝若能听到你这样说,定会欢喜。”如意郡君道:“我会寻个法子,叫他知道你安好。”
“姑妈叫他知道我安好便是,请别告诉他我在哪儿。”穆清雨抿唇:“我答应了罗萨里那个盟约,若是常珝知道了,定不会同意。但人需言而有信,我得守信才是。”
她顿道:“况且常珝曾说若我不见了,便会寻到我。我也想等一下,瞧瞧他能不能寻的到。”
如意郡君掀开屋内帘子。闻言转身道:“清雨,你信守承诺是一方面,可阿珝对你的情意又是另一方面,不可混谈。更何况,据我所知,阿珝一直在寻你……只是天下之大,寻不到而已。”
穆清雨顿时觉得自己的想法矫情了,这里通讯不发达,若是常珝一直在寻她,却寻不到,她又在这傻等,岂不要化作望夫石?
她鼓足勇气对如意郡君道:“其实,若不是杏芙一直不醒,我真想现在就见他一面。但是方才又答应了那南乐皇子……三月之约,委实还是太久了。”
如意郡君摆手:“我就知道你这孩子的心思。这样,你也莫急,那罗萨里的事便交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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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昭城,璟王府邸,锦绣山河图仍挂在绣架上。
自上回为那副锦绣山河图勾了边儿后,枕月因害喜害的厉害,自那日后再也没有为这绣品动过工。
眼下终于到了收尾的阶段。她又不放心将此图交于他人,便一人将这活儿揽了下来。
穿针引线,针是银制的,线是顶好的银线。枕月十指削葱抚在那绣面上,忽的发现齐鸣山上有一处花草绣的跳了线。
她弯唇,心想定是哪个命妇偷了懒,没有绣仔细。
枕月换了妃色的线,用回针重新勾了那处花\茎。才满意的收了针。花朵红,茎\叶翠,真是一派好景。
“吱呀”一声,但见璟王推门进来,他身着黛紫色金纹常服,头戴缁布冠。见她仍在刺绣,便倚在门框上望了一会儿,而后鄙夷道:“绣什么绣,别伤了我的儿子!”
枕月回眸,定定瞧着他:“王爷说的不对,臣妾这肚子里没准是个女儿呢。”
璟王抱着臂嘲讽道:“嫁过来这么久都不下蛋,若是这胎是个女的,你便不必做这王妃了!”他摩挲着下巴:“我觉得司乐司的潘领事就很不错,朝中重臣之女,腰肢又细,瞧着真是不盈一握。唉,不如王妃去宫里求一下,把她接出来给本王做妾罢。”
“王爷,您思念哪个美人,与臣妾无关。臣妾就算有心去替您求,那也得经过皇后娘娘的懿旨才是。眼下皇后娘娘不在,您这念头委实难以实现。”枕月咬唇,冷然道。
“王妃难道不知,”璟王挑眉,面露乖张之色:“那西贝货是被我扔下山崖的吗?”
“你!”枕月扶着绣架站起身来指着他道:“王爷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宫中皆道皇后神秘失踪,却不知她已被我害死了!所以……”璟王上前,捏住她的下巴道:“常珝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她,怕是她已经葬身凤初河的鱼腹了罢?”
枕月后退两步,生生挣开他的手,怒道:“璟王,皇后娘娘待你如亲,你竟以德报怨,没想到我枕月竟嫁予你这等卑鄙小人!”
“那又怎样呢?”璟王笑容狠戾:“王妃要与本王合离么?你这性子向来柔弱,离了本王,你便哪也去不了。”
他冷哼一声上前抓住她的手做亲昵状,而后凑近她附在她耳边悄声道:“本王断言,你-不-敢!”
枕月的心猛地一沉,她微笑着将手自他手中抽出来,道:“臣妾还有绣品要完成,王爷慢走。”
兽炉沈水烟,翠沼残花片。枕月望着璟王远去的背影内心凄然。她不甚明白,原来那个许了她一生一世的璟王为何变成了这样,亦不懂一个人怎得能变的如此之快。
她堪堪坐下,默然想:或许眼前的璟王,根本就不是她的璟王。
那么这个人又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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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启程大昭
月之皎皎,风之飐飐。杏芙终于醒来了。
杏芙醒来的时候,是一个傍晚,穆清雨趴在桌子前打盹,便听到一声:“娘娘。”
穆清雨恍惚觉得自己大概在做梦,她栽了栽头,一不小心便扎到了旁边的面盆里,她甩着头堪堪起身,以手捂脸抹了一把。
忽又听床上轻声道:“娘娘,您无事,真是太好了。”
穆清雨拿袖子拭干了脸上的水,睁眼瞧见杏芙笑望着她,不由惊喜道:“杏芙,你醒了?”
杏芙点点头:“娘娘,您还活着,真好。”
“你活着才是真好!”穆清雨拿帕子替她拭了汗:“尚大夫说,你已经无事了,肚子里的宝宝也很健康。”
杏芙抿唇,抚上了自己的小腹:“我这孩子也无事,真是幸运。”她抬眸:“娘娘,我们这是在哪儿?还在大昭吗?”
门被推开,混着咸湿的气味儿。
“不是不是,阿芙姐姐你现在在我们南乐呢!”阿澜跑进来,端着一碗药。
穆清雨接过阿澜手中的药碗道:“这是凤初河边的小村子,在南乐的国境内。阿澜和她爷爷尚大夫救了我们。”
她上前扶着杏芙坐起身来:“你现在醒来了,我也了却了一桩心事,明日便启程去南乐城。”
“我们不回大昭么娘娘,为何要去南乐?”杏芙攥住那帕子轻声惑道。
“我答应了南乐太子一件事,要帮他去完成,大概要一个月之后才能回大昭。”穆清雨道:“杏芙,你已为人母,还有了夫君。不必跟着我。你若想现在回大昭,我便想办法送你回去。”
“不,娘娘,杏芙要跟着您。您去哪我便去哪儿!”杏芙坚定道:“郑海是个大男人,我不担心他。只是,奴婢觉得怕是大昭要生变,那次奴婢在齐鸣山上,听到了太妃与璟王密谋,璟王说……”
杏芙抬头:“璟王想要称帝。”
穆清雨颔首:“我猜到了,只是还不确信……”她暗叹口气:“看来,我们得先回大昭一趟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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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清雨推开屋门,汪洋的海河上候鸟群飞,翻滚的浪头拍打着岸边浅滩上的礁石。
滩涂上,罗萨里立在如意郡君跟前,正呲牙咧嘴的手舞足蹈。
他甩着一头金发,活像一只癫狂的金毛犬。此刻罗萨里正指着如意郡君道:“你这婆娘,又对我做了什么?!”
如意郡君抱臂,仰着下巴瞧着他笑道:“没什么,不过是往你手臂的伤口中放了新蛊而已。这是我最新炼的蛊虫,名叫月。”
“月是一种神奇的蛊,长得似新月,又可以令人身心愉悦。只是好像我没研制好,状似会叫你浑身发痒。”她笑道。
罗萨里抱着头蹲下,一手垂地“啊!”的一声大叫,他疯狂的挠着头皮:“你!到底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