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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殿廷争锋(12)

奸臣在下 音蜗 6713 2024-10-20 15:23

  时光荏苒,枝上桃花开又谢,两年时光匆匆而去。宫墙外,有人升迁高中,有人子散妻离,好像一切都已物是人非,宫墙内,雕栏画栋,繁花似锦,又像是一切未曾改变。

   藏在袖子里的手伸出来,将面前烂漫的花枝压低了一些,凑到鼻尖轻嗅,馥郁的香气萦绕不散。

   “藏儿。”

   压低花枝的指尖倏地松开,白中凝着粉儿的花瓣儿簌簌落了下来。

   “爹。”站在树下的少年回过头,远看他一身银丝边云纹藏青色长衫,腰间紧束的玉带显得他身姿极为清越挺拔。近看他唇红齿白,眉眼狭长,又是极秀丽风情的人物。

   萧云刚从宫中出来,就见到他站在宫门外,想到刚才见到的太子,道,“你与太子一起来的?”

   “嗯。”

   如今这是在宫里,父子两人见面也不能再像在家里头那样的亲近,萧云只远远和他说了几句话,就匆匆离开了。萧藏又站在树下等了一会,许久之后,太子才从宫里出来。

   宴凛如今也是十六岁的少年,身着暗紫色朝服,藻靴玉带,腰间只挂着一块古朴的玉璧做装饰,他脸上已经完全褪去了几年前的青涩稚气,目光内敛,连笑都不多见了。

   “太子。”萧藏迎了上去。

   皇上近来身体越发不好了,作为太子,宴凛需时时陪伴在侧。因为刚从宫里出来,他身上都沾染了几分那苦涩的药味。

   萧藏走到他近前,问了声,“皇上他……”

   宴凛抬了抬手,萧藏噤声,垂下头跟在他身后。等到两人回到东宫,宴凛将身旁宫人都遣走,才对他道,“父皇只怕撑不过今年冬天了。”

   从皇后故去之后,皇上便一病不起,但因为朝中皇子都还年幼,皇上放置不下这偌大江山,勉强撑到现在,但如今,皇子们都已陆陆续续成年,皇上没有了顾虑,自然就撑不下去了。

   “太子,既然如此,我们就要早作打算了。”萧藏道。

   宴凛这两年,与萧藏同进同出,又与萧云在私下里做了筹谋,怕的就是皇上一朝动了废他的心思,他不至即刻沦为废子。他听萧藏提醒,目光沉黯了一些,他做得这些,当然不仅仅是为了保全太子之位,他还想……争一争这天下。

   萧藏半晌没有听到宴凛回应,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正撞到宴凛漆黑的眼中去了。

   “萧藏。”宴凛叫了他一声。

   ‘“奴才在。”

   “父皇今日和我说了些话。”宴凛道。

   萧藏等着太子说下去。

   宴凛又想到他方才在龙床里看到了父皇,满头稀疏的白发,笼罩在一团死气里,这生前风光无限的男人,到暮年却和普通的人并没有什么差别,一想到此,他的语气就难免带上了几分感慨的味道,“他和我说,这江山,他会留给我的。”

   “恭喜太子。”萧藏等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那么一天吗。

   宴凛忽然笑了一声,“恭喜什么,父皇说将皇位留给我,但最后,能不能真的落在我的手中,还要另说。”

   萧藏一下子抬起头来,他见宴凛坐在桌前,握着茶杯用指腹在杯沿反复摩挲着。

   “皇上的意思是……”

   “他要我与二弟和三弟争。”宴凛说到这一句,神色就跟着一沉,将手中把玩的茶杯,也按在了桌子上。

   萧藏不自觉皱眉,他以为这两年太子刻苦的表现,已经让皇上下了决定,没想到到了最后,他却忽然改了口。真是……

   “萧藏,你在想什么?”在宫里长大的人,自然不会干净到哪里去,宴凛也是如此,他越长大和皇上越像,如今心思深沉,连萧藏有时候都有些看不透。

   萧藏垂下头,“奴才在想,太子现在该怎么做才好。”

   “怎么做?”因为动了争夺皇位的心思,这两年中,他没少和三皇子争锋相对,“我这两年,已经想的再清楚不过了,太子之位是我的,皇位也是我的。”

   听到宴凛这样野心勃勃的话,萧藏心中有了几分安慰。只要太子愿意争,他萧家就会一直拥护他。

   “萧藏,我今晚要见萧大人。”萧大人,自然指的就是萧云。他是皇上宠臣,也是他如今唯一可以用得上的人。

   萧藏点了点头,让门口的奴才传话去了。

   ……

   入夜。

   萧藏在书房伺候太子笔墨,门口的奴才忽然通禀道,“太子,人已经来了。”

   “让他进来。”宴凛搁笔从桌案后站了起来。

   书房的门被打开,浑身都被一件黑色的大氅遮住的人影走了进来,等到门被外面的奴才关上,进来的人才摘下头上的兜帽,露出那张温雅的脸,他一看见宴凛便上前一步行礼,“萧云参见太子――”

   宴凛上前几步,扶住他的胳膊,“萧大人不用这么拘礼,我召萧大人前来,是有要事相商――先坐吧。”宴凛引着萧云坐下。萧云瞥了萧藏一眼,和他交换一个目光之后,对宴凛道,“谢太子赐座。”

   宴凛在他身旁坐下,聊起了如今朝堂上的事。

   说起来,在朝中没有什么倚靠的太子,能和皇上的宠臣达成交易,还是因为萧藏在一旁牵线。宴凛将皇上今日说的话转告给了萧云,萧云听罢,也忍不住蹙紧眉头,本来皇上是准备就此将皇位让给太子,现在改变主意,想来是因为三子都太出色,他难以割舍之下才决定以这个方式来择选其一。

   “萧大人,萧大人――”宴凛见萧云没有回应,就叫了他两声。

   方才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萧云这才回过神来,“太子。”

   宴凛道,“父皇让我与二皇弟和三皇弟争,但若真的比起势力来,我的确不如他们二人。”二皇子生母有恩与苏楚二家,所以得两家忠心耿耿的辅佐,三皇子宗族势大,朝中半数官员都是由他的党羽扶持而来,比起他们,他如今实在是太势单力薄了一些。

   “太子莫急。”

   “我怎能不急。”宴凛叹了一口气,“我原以为还会多给我一些时候,让我丰满羽翼,没想到……竟会这么仓促。”

   太子身上系着他们萧家,怎能在这一步上功亏一篑呢?

   “今日之事,容臣回去想想,一旦有了主意,一定会第一时间告知太子。”萧云道。

   “如此,就劳烦萧大人了。”

   “臣先告退。”萧云站起身来。

   宴凛跟着他起身,要送他出去,萧云按住他的手,“太子留步。”而后他的目光又越过宴凛的肩头,看向他身后的萧藏,宴凛也一下明白过来,回头叫萧藏,“萧藏,你送萧大人出宫去吧。”

   “是。”萧藏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出宫回府了,对萧云自然想念的很。

   父子二人一同从东宫里走出来,等到走出东宫,萧云才再也忍不住,回身捉住萧藏的手,“藏儿――”

   “爹。”

   “近来有大事发生,太子将你留在宫中,是因为他身边只有你一个可以商议的人。”萧云说。

   萧藏垂下眼睫,“这些我都知道,如今距太子登基只差一步,我们筹谋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嗯。”萧云伸手,帮萧藏整理了一下衣襟,“藏儿,这一个月,爹很想你。”

   在他面前的萧藏抬起头来,他本生的一张和萧云一样俊秀温雅的容貌,但偏偏多了一颗痣,总给人一种妖邪之感,“爹,我也想你。”

   萧云帮他整理领口的手一顿,而后抚上他的面颊,“等太子登基,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萧藏也想到了往后,不自觉露出几分笑意。这几年在深宫中,早就磨去了他的少年心性,但如今在这灯火下的一笑,竟有了几分天真之感。

   “藏儿――”

   不自觉之间,两人已经走到宫门口,外面的拎着灯笼的轿夫正在等待着,看到萧云出来,远远的就往这跑了过来。萧藏冲他摆手,“爹,已经不早了,回去了早些休息。”

   萧云点点头,和轿夫一起走了,等坐上轿子,落下轿帘的时候,他又往宫门口看了一眼。

   站在黑暗中的萧藏,袖着手望着他,被风吹动的灯笼明明暗暗,照亮了他唇畔的笑意和温柔的目光,他看到萧云望过来,摆了摆手,而后转身往沉浸在黑暗中的宫廷深处走去,等到看不见萧藏的影子了,萧云才放下轿帘,幽幽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欣慰,还是疼惜。

   ……

   回到东宫的萧藏,见宫门口站着一道身影,袖着手站着,一副等待着什么的模样,萧藏还没看清那个人的相貌,那人就已经看清了他,跑了过来,在他身旁拎着灯笼的宫人们,跟着他一起跑了过来。

   “萧藏。”他看见萧藏眉眼间有了暖意,“萧大人走了吗?”

   “嗯,已经回去了。”

   宴凛挽着他的袖子,和他一起进了寝宫里,拎着灯笼的宫人,都被他打发在门口守夜。等到关上宫门,萧藏和往日一样,帮宴凛整理床帐的时候,站在他身后的宴凛忽然道,“萧藏,你是不是很想回去?”

   正要取下金钩,放下暖帐的萧藏动作忽然顿了顿。

   宴凛从身后走了过来,他白日里在外人面前对萧藏冷淡的很,到了晚上,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就不自觉变的很温柔。

   “奴才……”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太子就从身后抱住了他。从前他们并没有这么亲近,只是一个雨夜,宴凛做噩梦惊醒,身旁只有萧藏一个,他怕极了,紧紧的抱住面前的萧藏,而后才安心的入眠。那个雨夜已经过去一年,他也没有再做过噩梦,但是却时常这样亲密的去抱住萧藏。

   “我知道你很想回去,你很想。”宴凛环住他的肩膀,在他发间垂下头来,“我该放你回去的,但是……我害怕,我害怕父皇忽然驾崩,到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在宫里……我好害怕。”

   势单力薄的太子和羽翼丰满的三皇子,实在不怪他心中会生出这样的恐惧来。

   萧藏的手覆上太子的头发,“奴才在东宫陪着你。”

   宴凛抬起头来,漆黑的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萧藏,而后有些迷茫的道,“萧藏,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越来越离不开你了。”刚刚萧藏只是离开了一会儿,他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现在他回来了,心里就又满了。

   这样的感觉让他迷惑。

   萧藏笑了,少年俊美的眉目,一下子舒展开,他没有表情时,给人一种清冷的感觉,一笑,那鼻尖儿上的痣,眼睛里的妖气,一下子都活了过来似的,只是一个笑,就催生出了肆意蔓延的色香。

   “奴才就在太子身边,奴才永远不会离开太子。”

   这两年里,宴凛纠正过无数次萧藏的自称,他说他可以不必自称奴才,因为他早已不把他当奴才对待了,但萧藏却总是在他面前把姿态放低到尘埃里,低到,让他真的觉得,面前这个人是属于他的。只属于他一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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