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崧的一番话说得无比顺溜,许是他自己也没有觉察有啥不妥,配起那黑沉的小脸儿,怎么看都让人感觉滑稽。
“别有百姓挨饿,此间浮云享乐,岂知国朝多难,竟是豪奢相竞……”邹氏喃喃自语,双眸盯在朱由崧的脸上一时竟不知如何去说。
如是青年文士这般话道,那她也不觉奇怪,岂不知国朝前期有大学士东林先生――顾宪成思学名联:风声雨声天下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可这般说道又岂是七龄孩童所能明理呢?
前有整顿王庄,事事条理,后有洛阳学府骂晕生员,乃至于最终一手执办了章氏、范氏灭族,种种的一切都有着福八的身影。
如此,越想越发的惊悚,朦朦胧胧似乎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在贯穿了这些。
邹氏感觉身子发冷,那到底是条什么线,为何有这般魔力?
她想不通,虽是很想弄个明白,看个清清楚楚,可无论如何分辨,前方终究一片雾海,遮掩了思绪,覆盖了人心。
“福八……”
邹氏蹲下捧起朱由崧的脸,声音惊颤,以至于清亮的明眸也显得忧虑,“福八,告诉母妃,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母妃总觉得心不安?”
是的,心不安!
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张红润的脸儿,挺翘的鼻梁,黑色的眼睛,这是多么可爱的人儿,首次邹氏感触到福八好像内心有什么压抑着。
对,就那是种压抑驱使着小小的他在一步步地前行。
“福八,还是不想对母妃说么?”
眼见着那躲闪的双眼,邹氏越发的觉得自己先前的感觉是真的,晶亮的双眸静静地盯着,她想也只有这般,福八才会有压力,才会不得不说出来。
“母妃……”
朱由崧内心惊悚,不曾想邹氏是如此的敏锐,她察觉到了什么吗?
眼见着邹氏不依不挠,朱由崧也是无奈,委屈道:“母妃,说什么呢,定是行船疲乏让母妃累着了哩,父王已经在道观内等着了呢。”
如此说道,哪想邹氏的脸色渐渐黑沉了,声音也变冷冽起来,道:“福八,你当母妃那么好糊弄么?”
“母妃看见了,看见了你对国朝的不满。”
叮!朱由崧脚下一颤,猝然间踩到了铜板,犹是听了这话儿,心竟是砰砰得跳,天呐,她看出来了,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尤是面对这双晶亮的明眸,朱由崧不敢直视,目光躲闪,他不知道邹氏内心究竟是怎么想的,经后会如何处置,他内心烦乱,一时间竟是不知如何说道。
真的这样吗?为什么会是这样,福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邹氏怔怔地看着,目光尤是不敢置信,可福八的反应似乎证实了自个的说法。
冷,心好冷!平静的呼吸下却掩不了她内心的烦躁,似乎一切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为什么,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一直娴静淡雅的她,这一刻竟是有种想哭的冲动,邹氏感觉自己鼻尖酸涩,她也不知道这一切到底预示了什么,但内心却是躁乱不堪。
福八啊,他应是孩儿,可为何又有成年人的思虑?
对于国朝的现状,邹氏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生,她内心也明了,可这不该是福八的思虑才对。
这一刻,邹氏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静静地蹲着,目光这般呆怔地看着眼前的小脸儿。
走在前头的姚氏一路观光,对于浮云观兴趣盎然,可走着走着感觉不对劲,是的,太安静了。
人呢?
浮云观已知福王府北上入京,会观光浮云阁,一早也驱逐了闲游之人,观里到也安静。
林道里,这一刻太过安静,身后没有了声响,姚氏转了身却只看到小芊芊东张西望地跟在后头,可福八呢,哪还有人?
“芊芊,你哥哥呢?”姚氏眉间微蹙,感觉有点不对劲,怎么说福八心理很是明理的,要是有事儿总归会说一声,哪想会不声不响地人不见了?
“呀,哥哥么?”
小芊芊含着一根小糖人,呆萌地愣了愣只顾扭头向身后看去,可林道静悄悄地,人呢?
“啊,哥哥不见了……”
朱芊芊圆溜溜地眼睛顿时瞪大了,一声惊叫立马扔了糖人,飞快向身后跑去。
怪了!犹是看到这一幕,姚氏一愣暗自摇头,说不得也快步急走,心里也是暗怪福八乱跑,不和自个说一声。
“母妃,孩儿……”
朱由崧正当被邹氏盯得好不自在想要说些什么,可就在这时一声惊叫,只见林间前方一小人儿身影飞奔了过来。
朱由崧抬眼一瞧,这不是芊芊么,怎么跑这么快?正想着,朱芊芊远远地看见了他,立马叫开了,“呀,哥哥……”
说是迟那是快,眨眼间就到了跟前,目光犹自在朱由崧身上转悠。
邹氏背对着林道,小芊芊也没去注意,只觉得是个女人,心里不爽极了,嘟嘴道:“哼,哥哥又丢下芊芊和别人玩。”
“二娘可说了,外面的女人都不是好东西,狐狸精咧,小心被勾走。”
这般说着,小芊芊走到朱由崧身边一把拉起就想走,哪知抬眼一瞧,天呐,这,这是大娘?可她为什么蹲着呀?
小芊芊快哭了,大娘一直冷冷地,她好害怕,一时间泪光朦胧地瞅着朱由崧,小身子缓缓地向他身后移去。
“狐,狐狸精?”朱由崧瞪大了双眼,嘶,这话谁教的?尤是不敢相信,目光徐徐地看向邹氏。
邹氏脸色泛冷,这莫不是姚氏说的?不是她还是谁,虽是话里明着说外人,可姚氏是什么样的人,她哪会不知道?
一直以来,被姚氏认是狐狸精,哼,平时娇媚的样子都是谁,谁是狐狸精还用得着说么?
犹是听了这话,哪怕只是芊芊无心之语,邹氏也是气恼,姚氏那张嘴到是什么话也说。
“芊芊,你二娘有说狐狸精是谁么?”目光冷冷地,说不得要在小芊芊身上套出些话儿来。
也就在这时,姚氏从身后林道里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