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原本宁静的小区被跨年的气氛染成火红,孩童毫不掩饰的欢笑声、少年少女守到自己的偶像时从心底溢出的兴奋尖叫声、老人在儿女团圆时发出的蕴含年华的沙哑笑声。
火红,温热。
沈默裹着一张毛毯,坐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歪着头靠着窗。
“砰!”
从远处的空旷中心广场传来一声巨响,随后,一束红从那里升入天空,绽放。
沈默的脸被那过于耀眼的光芒照亮,一瞬后,又隐入黑暗。
没有开灯的客厅,和,没有多余的人的黑暗。
“砰!”
那淡漠的脸似乎被点燃了一般,闪过的是破灭前的绚烂。
那琥珀色的双眼中映出火红,恍惚间,仿佛荡漾着水光。
那瘦削的纤细身体蜷作一团,贴着窗户,给人一种被黑暗吞噬了的错觉。
九点半。
十点。
十一点。
十一点半。
十一点五十九分。
十二点。
“新年快乐!”从似近似远的地方传来了欢呼声,以及,不停被无数不同的声音重复的四个字。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以沫。”
窗外的欢呼声被什么所阻挡着,渐渐被满室寂静所吞噬。
在空荡的房间,如同呢喃的话语缓缓回荡,那消逝前的尾音,有着名为悲伤的形状。
琥珀色的幽光缓缓隐去,最终化为丝线融入合上的眼帘。
凌晨两点,宁静深夜中门锁转动的声音惊醒了那靠窗而眠的女子。
她没有睁眼,只是静静地听着女子进屋换鞋的轻缓声响,听着女子以一种慢到极致的速度合上门,听到那“咔嚓”的上锁声。
她只是静静地听着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女子打开灯的声音,听着那个女子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听着那个女子贴近自己时冰冷颤抖的吐息声。
沈默闻着对方呼吸间传出的浓郁酒气,闭眼不语。
古以沫看着灯下靠窗而眠的女子,看着她分明高挑颀长的身子掩在毛毯下蜷作一团,微醺的浓黑中是淹没自己的心疼。
“对不起,对不起・・・・・・”古以沫跪在沈默背后,纤长的手臂揽过对方靠着窗的头,身体前倾,小心翼翼的附上她的背脊,她想紧紧拥住她,却不敢用力。
嘴唇颤抖着,传出的破碎的歉意。
古以沫从背后拥着沈默,感受着她瘦骨嶙峋般的身体的冰冷。
埋入颈间的,是谁的眼泪?
划过窗沿的,是谁的悲伤?
那个女子跪在地板,不留余地的紧拥着自己深爱的女子,头埋入她的颈间,喘息带着酒气的微醺,温热的某物从眼角滑入发丝。
那个女子坐在地板,任身后自己深爱的女子拥住自己,头偏向窗外,睁开的琥珀色中映出窗户上划过一抹晶莹的脸。
弯曲蜷缩的重叠身影渐渐地化为一个小点,消失前重复的某句话语的尾音被吹散。
那是,哽咽的、破碎的、悲戚的一句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