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所有人都一样,陈辞珩也没想到姚可清竟然死了,还是被自己气死的,纵使他恼怒她心肠歹毒了些却也没想过要她死。
刚得知姚可清小产的消息,陈辞珩也是很心痛,急急忙忙的往她院子里去,却不想看到莫桑一脸惨白的跪在院子门口,想着莫桑今天早上刚告诉他,她又有了身子,但是这胎怀的不是很稳,顿时有些急了,连忙去拉她起来,却不想莫桑却倒在了自己怀里,把陈辞珩吓了一跳,一把抱了莫桑就往彤云院而去,早忘了自己的初衷。
后来得知是莫桑自己过意不去,执意请罪的,他便有些羞愧,想往宜安院去,却又拉不下那个脸,姚可清也不给他个台阶,两人就这么僵着。如今自己进了宜安院,却是来问罪的,罪没问出来,人却被给问没了。
等到太医请来的时候,人已经咽了气,太医掀了褥子一看,满床的血,又问了几句话,便淡淡的说道:“怒极攻心引起血崩而亡。”太医嫌晦气,连诊金都没收就走了。
想着房嬷嬷碧玉等人那恨不得吃了他的眼神,陈辞珩顿时后背一阵阵发凉,看着自己这一身孝服,心里又忍不住哀凄,两天时间没了三条人命,没了孩子又死了娘子,顿觉茫然了,一时间连守灵都忘了去。
陈大夫人在得知姚可清死了的消息之后的第一反应竟是高兴,因为她死了,儿子就可以续娶一个能生养的儿媳妇了,不过这种高兴没有维持多久就彻底高兴不起来了,因为姚可清是被自己的儿子气死的。
今天白天她还在姚二夫人面前夸口,一定善待姚可清,把她当成亲闺女一样疼,转眼间儿子就把她气死了,姚家人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又想着她也没留个子嗣,她那大笔的嫁妆姚家肯定会要回去的,不由的一阵肉痛。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换来各处的管事张罗后事,打定注意要将这后事办的的体面无比,否则姚家怕是要借题发挥了。
当姚可清倒下去的那一刻,她只觉得身子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了,想动动不了,想说话也说不出。当有人叫着“大奶奶没了……”的时候,她很想说“我没死!”却怎么也张不了口,只能像个局外人一般看着众人或悲,或怒,或闲,或忙,直到她被放在灵床上了,她才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死了,可是为什么她的魂魄却被禁锢在身体里?难道她没死?可是她为什么又一动都不能动?……这些问题一直盘旋在她脑海里,却始终理不出个头绪。
深夜的灵堂显得格外的阴森,因为姚可清没有子嗣,竟是连个守灵的人都没有,廊下守夜的婆子早已鼾声震天。这时,一个纤瘦的身影蹑手蹑脚的过来了,小心翼翼的避开守夜的婆子,贴着墙根溜进了灵堂。
棺材里的姚可清突然听见低低的啜泣声,想看看究竟是谁,却忘了自己动弹不得,不由的苦笑一声,这时突然有人低声说话,细细分辨,竟是蓝玉的声音!
“奶奶……您别怨奴婢……呜呜……奴婢也是逼不得已的……呜呜呜……奴婢给您多烧些纸……以后……以后奴婢定日日烧香拜佛,只盼着您早日投胎,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别……别怨奴婢……”蓝玉一边烧着纸钱,一边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话。
听到蓝玉的一番话,姚可清大吃一惊,蓝玉的意思是她是受人威胁作出了对不起自己的事了,是什么事呢?小产吗?还是丧命?还是别的?
害自己小产的是莫桑的儿子,蓝玉跟他不亲近,又怎么让他撞自己了?而且自己小产对她或者她背后的人有什么好处?
她的身子底子竟有如此之差?只因为小产伤了元气,然后被陈辞珩恶言几句就气死了?可陈辞珩的那些话固然难听,可她早已拿定注意不理会他们二人的龌龊事了,虽恼怒于他的的偏听偏信和莫桑的歹毒算计,却不至于像太医说的那般怒火攻心呀!若是被人动了手脚的话倒是可能了,可是究竟是谁呢?
她自问行事光明磊落,不愧对任何人,虽说自己性子高傲了些,得罪人也是有的,但不至于结下这样大的仇,难道还有人为了几句言语上吃的亏,就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来谋算她的性命?那么到底是谁想要她死呢?是莫桑吗?
正院。
陈大夫人正一脸心虚的小心翼翼觑着景山侯陈满江的脸色,心里七上八下的,一时想着自己当初不该为了断了莫桑的后路就急急忙忙的定下这门亲事的,给儿子娶个短命鬼回来,害的儿子年纪轻轻就成了鳏夫;一时又想着自己若是少摆些婆婆的谱,待她亲热一些,约束一下珩儿,别让那莫桑得宠,这会儿她死了,自己也不至于落人口实……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盼着丈夫不要怪罪珩儿才好,若是实在不行,就把事情全推在莫桑身上好了,只是那个孩子却是可惜了,这样姚家人既能出了气,也为她除了一个心腹大患,以后儿子再续娶也不会碍手碍脚了……
不管陈大夫人心里打着怎么的小算盘,陈满江这会儿根本没心思管她,他想的更深远一些,这事儿说不得就要牵扯上朝堂上的事儿了,姚家可是有个做王妃的女儿的。
现在满朝文武最关心的头一件事儿就是立储,成年的皇子有好几个,各有各的势力,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忙着站队,陈家却迟迟没有表态,几位王爷都有示好,但皇上的态度总是模棱两可,他这心里就总是有些拿不定注意。
若是姚家以此相要挟,还真是不好办,毕竟是自家儿子的错,才惹来这样的事,不禁皱眉看向陈大夫人,都是她办的糊涂事,照他的意思,一个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孩子和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早早的就把大的小的都一碗哑药灌了往庄子上一扔,不就结了,何必纵着这样两个下贱的东西作贱明媒正娶的儿媳妇。
“老爷……”陈满江不开口,莫氏鼓起勇气唤了一声。
陈满江抬起眼皮瞟了一眼莫氏,莫氏立即心虚的低下头,没说出口的话也咽回肚子里去了。
“老爷,您看姚氏……”等了半天,陈满江还是没说话,莫氏实在忍不住,只好醒着头皮开口了,姚可清的丧事还要拟出个章程来,报丧的人都已经去了姚家,眼见着姚家就要来人了。
陈满江正在思索着怎么应付姚家的问罪,正是满心不耐的时候,莫氏一提起姚可清,陈满江立即怒了,劈头盖脸的把莫氏一顿骂。“就你眼皮子浅,为人又尖酸刻薄!姚氏刚进门的时候你就百般刁难,姚氏大度,不跟你计较,你就以为她是个软柿子,想要拿捏,还妄图掌管她的嫁妆!”
那么多的嫁妆,谁见了不眼红呀!再说了,自己是婆婆,姚氏若是个真孝顺的,就该主动提出把嫁妆交给自己打理,莫氏不禁腹诽。
陈满江歇了口气接着骂道,“拿不到儿媳妇的嫁妆就变着法子的折腾人!还是新婚就抬了两个丫头做姨娘,这还不够,又把莫桑弄进来!原先是谁说打死也不许莫桑进门的?”
莫氏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因为姚可清不将嫁妆交给她打理,她就将陈辞珩的两个通房丫头抬做姨娘,姚可清只不过是怄了一阵,却始终抱着嫁妆不松口,陈辞珩也一心向着姚可清,不往新抬的姨娘屋里去,莫氏心里不爽快,就把陈辞珩心心念的莫桑接进府来,这下陈辞珩果然不再向着姚可清了,莫氏正得意自己的这一步棋,以为姚可清从此就孤立无援,可以任由自己拿捏了,却不想连累姚可清送了命,她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就你这短见识的妇人,才闹得家宅不宁,让御史知道了,就要参我一本了!”想到可能会被皇上申斥,陈满江怒火更盛,陈家原本不过是个闲散侯府,后来是陈满江一点点的费心谋划,陈家才会有如今的地位,若是因为内宅失合而被斥责,甚至贬官,如何能叫陈满江不生气。
牵涉到朝堂,莫氏更加不敢说话了,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内宅妇人,哪里敢妄论朝政。
见莫氏老实了,陈满江才慢慢熄了气焰。
莫氏松了口气,“丧事怎么办,还要老爷拿个主意…”
“这点儿事儿都办不好?还要我拿主意?”陈满江大怒,平时看着多精明一人,遇上事儿了就不顶用了,不过姚可清的死虽然是意外,却也有莫氏的纵容在里头,莫氏难免忐忑不安。
莫氏被吼的有些委屈,她倒是知道该怎么做,只不过是想从陈满江这里得到首肯,结果陈满江不但没领会到她的意思,反而还怪罪她。
“姚氏是咱们陈家明媒正娶的世子夫人,丧礼自然不能轻慢了,不如就按老夫人的旧例减一级来?”
这是抬举姚可清了,多少可以平息一些姚家的怒火了,陈满江点点头,“就这么办吧!我先去书房,姚家的人来了之后通知我一声!”
陈满江是男人,又是公爹,姚可清的丧事轮不到他插手,他得去书房好好想想待会儿怎么解决姚家。
莫氏忙叫住陈满江,“姚氏无子,晚上守灵……”
陈满江想了想,道,“我二弟房里有个庶长孙,让于管事去把他接过来,就让他给姚氏捧灵吧!”
莫氏还想提一提莫桑的儿子,但看陈满江的脸色,又把话咽下去了,老老实实按陈满江的吩咐让于管事去接了陈二老爷的庶长孙。
陈家这边刚将姚可清小殓,姚可清的娘家长乡侯府就带着一大群人气势汹汹的杀了过来,到了景山侯府门口,也不等通报,就直接往内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