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头疼地看着面前的奏折,“啪啪啪”地拍着桌子。
“你就不能给朕老实一点儿?知道你疼媳妇, 你就不能静悄悄地将那些人给送走了?非要这么大张旗鼓的?”
“回皇上, 臣是想杀鸡儆猴, 一劳永逸。”
“什么什么?”
“杀鸡儆猴的意思就是……”
“滚!少跟朕贫嘴,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这辈子就不娶别的女人了?”
温朗奇怪地看了皇上一眼, “臣就喜欢这一个女人, 为什么要娶别的女人?”
“……”
皇上眼神古怪, 莫非这痴情也能遗传?
“现在你让朕如何是好?那些人恨不得揪着你的错儿鞭挞, 朕也很累啊。”
温朗恭恭敬敬地行礼, “皇上, 逆王的军队已经快要收编完成,将成为国朝最有力的力量, 臣的任务,完成了。”
皇上看了他一会儿, 幽幽地叹了口气, “你还是想离开啊, 朕从前还担心, 温家军的罪名洗脱之后你会做什么, 现在看到你有想做的事情,朕心里,还是有些不舍的。”
“臣多谢皇上这些年的照顾,皇上对臣有再造之恩,若是皇上需要,臣定当全力以赴为皇上效力。”
温朗声音坚定,他是认真的,是皇上给了他一直活到现在的信念,只不过,他心里的牵挂又多了一个而已。
看着温朗直挺挺的背,皇上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人,当年,他也是这么跟自己说的,只要他需要,他一定会全力以赴地帮他……
他做到了,可是这些年,却成了自己的梦魇。
“行了,你回去吧,朕自有安排。”
皇上让温朗下去,脸上浮现出倦意。
温朗是难得的人才,如果让他驰骋疆场,必定能开疆拓土,然而危险性却也极大,他……,心里不舍。
算了算了,既然他想要守着媳妇孩子,就让他如意吧。
“来人,伺候笔墨。”
……
温朗回去了府里,进了院子看到宛白在院中跟丫头嬉闹,脸色一下子就不对劲了,“怎么都下床了?李俊呢?他是想回去不成?”
“温朗兄你这可不能迁怒我啊,嫂子的身子虽然是弱了些,也没弱到要卧床的程度,再说不还有我呢嘛。”
李俊从角落里赶紧走出来,“你别紧张,没那么可怕的。”
宛白也笑着拉着温朗的手,“我正想着要给孩子做些小衣服,你是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都好,都喜欢。”
男孩的话,他会严加管教,女孩,一定会很像宛白……
温朗一想到很快会有一个像她的孩子出现,他脸色就紧张到僵硬。
宛白“咯咯咯”地笑着,“那我就绣一些男孩女孩都能穿的花样。”
“不行,伤眼睛,让丫头们绣就好。”
“可是我想自己绣嘛……”
“不行。”
“……”
李俊靠在一旁的树干上,一阵风吹过,树上飘落下来数瓣花瓣,带着淡雅的香气在院子里翩翩飞舞。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熏得人忍不住想闭上眼睛。
啧,真不错,他都有点儿羡慕了……
……
皇上的圣旨很快昭告天下,武王赐封地南阳,金银无数,以犒劳他的汗马功劳。
南阳可是一块风水宝地,水草丰美民风纯朴,朝中不少人听到这个消息都不住地抽气,那里的牛马可是养得极好的,皇上就放心让武王过去?他就不怕……
然而皇上的圣旨已下,再去跟皇上谏言,皇上只能摊摊手,“难道让朕收回成命不成?那朕还有何威严可言?”
于是,武王府上下开始准备拾掇东西了。
宛白回去了段府,搂着祖母哭了一场,哭得温朗在旁边紧紧地看着,看得李俊直翻白眼,好好一个果断冷静的人,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白白,你往后可要好好的,若是受欺负了,你莫怕,祖母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这话当着温朗的面说,实在有些不妥,可是就连一旁的段志宏都没有反对,他的女儿就要去南阳了,如无意外,往后怕是都不能入京……
“祖母,爹爹,你们千万保重身子,宛白不孝,不能陪在你们身边。”
宛白哭得可伤心了,然而她的眼泪里,有一部分是喜悦的,爹爹和祖母如今安好,段家也蒸蒸日上,她这一世想要达到的心愿,已经如愿了。
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哭,她该高兴才是,可是她忍不住呜呜呜……
……
“好了,赶紧擦擦眼泪,哭多了眼睛该坏了。”
温朗小心地搂着宛白,“虽然以后没有皇上的召见不能回京,可是我会让人护着段家的。”
“嗯。”
温朗见她情绪低落,让车去了她喜欢去的酒楼,点了满满一桌她爱吃的菜。
中途温朗和李俊似乎有事情要说,宛白自己慢慢地吃着,忽然,面前坐下来了一个人。
“女施主,别来无恙。”
宛白放下筷子,手放到膝盖上慢慢收紧,眼睛里满是戒备。
她记得这个人,自己多了一世的经历,这辈子只有一个人知道,那个得道高僧,广汉和尚。
“女施主还是如此谨慎。”
广汉和尚淡淡地笑起来,“只不过贫僧曾经也说过,我什么都不会做,我只是,好奇想看一看而已。”
“那大师可看满意了?”
广汉摇了摇头,“我满意算什么?要女施主满意才行。”
他忽然歪了歪头,那双高深莫测的眼睛里,有着令人眩目的光芒,“女施主想不想知道,你前世死了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宛白心里一惊,手不自觉地抓得更紧,前世,段家满门抄斩,温朗地位高不可攀,后来会发生什么,她真的想不出来。
可是她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地摇了摇头,“过去的事情既然过去了,何必徒增烦恼,大师不必告诉我。”
“哈哈哈,我就猜到你不想听。”
广汉和尚竟然大笑出来,端起茶壶自斟自饮了一杯,“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言了,这杯茶,贫僧以茶代酒敬施主一杯。”
说完,他豪爽地抬头,一口气将杯中茶喝尽,然后放下。
“这是女施主的善缘,还请善待。”
广汉和尚慢慢地起身走了出去,温朗很快回来,见她脸色不大好,又是一阵紧张,让李俊没办法忍住不吐槽,宛白才稍稍缓回来。
广汉和尚走出酒楼,抬了抬帽檐,回头望了一眼凭栏处的几个人影,又转身压低了草帽,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温朗命犯孤星,克尽身边所有的人,当他站到高处却没有了追求以后,他心里对所有的一切都不在乎了。
他会化身成为地狱的恶魔,冷眼将他看不惯的人处死,变得越来越麻木,越来越残暴,终究会引起所有人的反抗。
然而他又是奇才,耗尽军力地围剿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场游戏,而游戏的代价,却是生灵涂炭,国之将亡……
他们看到了这一切,想要避免这一切,因此广汉的师父用他的命,换来一个小女子的重生。
蝴蝶振翅,命运究竟能不能改变?广汉的使命,就是观察这一切。
幸好,他的师父没有白白丧生,谁能知道只是一个小女孩的醒悟,就能换回来一个盛世?
值了……
……
离开京城的那一日,艳阳高照。
宛白坐在精心布置的马车里,对着来送别的人依依不舍地道别。
往后的一切都是她所预料不到的,只是,她的手摸了摸腹部,只觉得往后不管再发生什么,都会是她期待的。
京城的城墙渐行渐远,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温朗过来将她搂住,紧紧地锁在怀里。
“担心吗?”
宛白摇了摇头,“有你在,没什么可担心的。”
温朗的手搂得更紧了,他的心满满的,仿佛容不下其他的东西。
他找到了可以一辈子守护的目标,不会再有迷茫的情绪,他甚至觉得,往后的几十年会不会太短了?
宛白靠在他的怀里,车厢内安安静静,不多时,能听见外面杜鹃气急败坏的声音,“谁除了你就不能嫁给别人了?”
“可是,可是我都抱过你了,那日你从池子里上来全身都湿了……”
“滚蛋,那是有原因的,我家夫人可不会做那么轻易的决定。”
“没事,我会去求王妃的,我会很诚恳地求她,杜鹃姑娘就放心吧。”
“谁准你去求了?!”
杜鹃的声音都要崩溃了,宛白在温朗怀里轻轻地抖着肩膀,似乎,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跟温朗一起……
不能先知的未来,总会让人或多或少感觉到惶恐,可就是那样,才更加让人期待。
宛白抬起头,轻轻在温朗的脸上印下一吻,杏仁般的眼睛里,眸光闪动。
“以后,请多指教,我的夫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