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悠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她对此表示十分不解。

　　 欧雅这样对她解释。

　　 “生命存在的形态，就目前来说，我们掌握的只有那么几种。植物生命，是其中一种。植物的适应性强，但这并不表示，植物不会死。植物也同样传承生命，它们的生命，就是它们的果实――这是可以将它们的植物基因传递下去的媒介。植物如果失去了果实，那这种植物在它彻底死后，就没有生命的传承了。”

　　 霍悠点点头：“这我知道，不过果实怎么会是植株的克星？这不就好像在说，但凡母亲生了孩子，孩子就是来催母亲命的？这说法也太吓人了吧。”

　　 欧雅摇摇头：“基因生命在漫长的科学研究过程中，分支细化出了很多种。人类的基因生命，属于高等人类基因，这种基因因人类多年的礼仪道德教化，而显得高人一等。但实际上，人类基因生命与动物基因生命，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然而植物基因生命不同。”

　　 欧雅道：“人类也好，动物也好，在存活于世的时候，能拥有的后代数量并不会多。而植物，结果的时候是满枝头的硕果，这些都算是后代的话，不知道有多少后代了。而且，植物基因生命对自己的后代，不会有记忆。果实成熟烂在了地上，植物也不会感觉心疼。这就是植物和我们最大的区别――它们的生命是机械单调的传承。”

　　 霍悠似懂非懂。

　　 植物方面，欧雅是行家。

　　 她也只有听着的份儿。

　　 “我们研究了三个月，只找出这么一条，可能性达到80%的治疗方法。”欧雅道：“等到这些根系结果了，我们采摘了，分析一下果实的成分，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如果没什么不妥的，那就给杭川试试。”

　　 欧雅说起这件事来，态度是公事公办的。

　　 霍悠却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不会出事吧？”

　　 “他都这样了，还能出什么事？”欧雅道：“所有的医疗设备检查的结果都是说他一切正常――你哪怕把他送到医疗点去，医疗师也顶多告诉你一句，他这是睡着了。你能怎么办？”

　　 霍悠嘟囔道：“没吃过的东西，万一有毒呢……”

　　 “有毒正好，以毒攻毒。”

　　 欧雅淡定地重新整理着工作室里的资料：“以毒攻毒这个话，还真是有科学依据的。毒素中和的事情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霍悠无奈地耸肩：“好吧，那就试试……”

　　 “不怕我害了杭川了？”

　　 “……你害他也没好处。”霍悠叹了口气，在心里道：“死马当活马医吧。”

　　 于是，霍悠开始等待着这些根系的开花结果。

　　 而欧雅则继续埋首在她的研究之中。

　　 其他四位研究员陆续地离开了阿曼蓝星。

　　 他们虽然受雇于欧雅，却也不能一直停留在阿曼蓝星。在海纳中心星他们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其实他们是觉得，对CD03这种植物没有继续研究下去的必要了。”人走光后，欧雅和霍悠吃饭时，欧雅一边吃饭，一边道：“我坚持要继续研究，他们不好说什么，所以只能找各种借口先行离开。”

　　 “人之常情。”霍悠道：“意见相左的时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也怪不得他们。”

　　 霍悠右手拇指摩挲着左手掌心，看着左手掌心里粗糙的纹理，叹道：“说起来……也是我耽误了你。”

　　 “耽误什么？没有你，我也不可能有对这种植物研究的机会。”欧雅微微弯了唇角：“咱们是互惠互利。”

　　 欧雅一边说着，一边点开终端，看了眼刚发送过来的讯息，道：“努努一直催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霍悠笑道：“她肯定是想玩儿了。”

　　 “她哪天不想着玩？”

　　 欧雅摇了摇头，顿了顿又道：“小悠，学院那边请假时间太长，落下的课程也不知道有多少，你怎么办？上一学年你的成绩就是在我们专业，也有很多人传。要是你因为请假太长，成绩下滑，肯定会惹来旁人非议。”

　　 “爱非议就非议去呗，别当着我的面说就行，我就当不知道。”霍悠摊手：“至于落下的功课，我有小池希每日帮我拷贝。你在做研究的时候，我也在看这些拷贝资料进行学习。”

　　 霍悠说到这儿倒是顿了顿：“你不说我还忘了，我落下的课程是一直都在跟进补的，你呢？你除了研究长生根之外，你的课程怎么办？”

　　 “都在这儿了。”欧雅点了点自己的脑袋，道：“植物研究，需要学习的是植物的思维和语言。悟性高天赋好的人，学个一两年，就可以有自己的研究方向，有自己的研究课题。不然你以为，我怎么能在学院里申请办到工作室？”

　　 霍悠睁大眼睛：“我一直知道你是个天才，没想到你有那么天才。”

　　 欧雅点头：“是的，我将来还要进科学研究院，这些都是我的累计资本。”

　　 霍悠：“……”

　　 在阿曼蓝星上的日子一天天过去。

　　 霍悠到后来开始清算自己私人账户上的余款。

　　 她怕自己负担不起后面庞大的费用。

　　 虽说弟弟霍恩有了新的病菌隔离器，但手里没钱，总归心里发慌。

　　 如果资金链出现断裂，她连离开阿曼蓝星都要费一番周折。

　　 信用点啊信用点……

　　 霍悠愁得发慌。

　　 不用钱的时候觉得钱就是私人账户里的那一串数字，等真正要用钱的时候，方才怨恨自己之前怎么那么懒惰，悠然南山开着，也不好好经营经营……

　　 现在悠然南山的生意堪称惨淡。

　　 霍悠无法，除了开始节约浮空舰上的开支外，也开始琢磨着怎么赚钱。

　　 阿曼蓝星现在已经是戒严星，整个星球周围都是管控区域。霍悠前两天看过新闻报道，鉴于阿曼蓝星现在整个星球的历史地理大变迁已经基本完成，星球内部处于逐渐平稳的状态，开始进入星球修复期，所有人类需要立刻离开阿曼蓝星――因为不排除阿曼蓝星作为生命星球，又要开始一场生命循环的可能。

　　 也就是说，阿曼蓝星可能会逐渐进化出人类。

　　 而他们，则要在这种缓慢而又漫长的历史进程开始之前，消除掉所有曾有人类光临的痕迹。

　　 坦率来讲，这才是霍悠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她和欧雅对长生根的研究，才处于开始阶段，现在还要等待长生根的枝桠开花、结果。

　　 这时候离开，显然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