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走廊尽头还有数十步左右距离,背后传来好听的男声:服务生。
那好听男声似曾相识的模样。
第二声“服务生”响起时薛贺下意识间放缓脚步,似曾相识的声音再配合“温先生”这个称谓,一些东西呼之欲出。
第三声“服务生”近在眼前,只不过第三声“服务生”和之前两声“服务生”并非出自于同一个人。
回过头去,身后站着酒店商务服务部经理。
之前那抹浅色身影在另外几名酒店人员的陪同下逐渐远去。
在商务服务部经理的示意下,另一名酒店工作人员接替了薛贺手头上的工作,商务服务部经理把薛贺带到二十四小时鸡尾酒酒吧。
清晨时分,整个酒吧静悄悄,酒吧半圆形状设计,地板连同面临科帕卡巴纳海滩都采用钢化玻璃设计,落地玻璃墙外是浩瀚的大西洋。
吧台挨着大西洋,连接着吧台的高脚椅坐在身材颀长的男人,男人身着浅色衣服侧身而坐。
抹了抹脸,薛贺手放进裤兜里,一步一步朝着那男人走去。
昔日拉斯维加斯馆的那对搭档,一方被世界所瞩目,一方还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像薛贺无法因为一时间的心血来潮,从以色列人手中购买卫星送给数以千万记的孩子们一个小时体验网络,温礼安同样无法凭借他的嗓音在兜里没有半分钱时以歌声换取旅费。
所以,没什么可说的,也没什么可比的。
挺直脊梁,薛贺往那抹浅色人影走去,也许待会他可以用手机拍下自己和温礼安的合照,相信照片一定会惹来柔道馆的女孩们大声尖叫。
那抹处于海天一色的人影在他走进时朝他淡淡微笑。
少了年少时的青涩,多了从容自信,成年后的温礼安嘴角边的淡淡笑意如那悦人的诗章。
薛贺想,在给柔道馆的姑娘们照片看的同时会告知:我发誓,温礼安真人远比从电视杂志上看到的还要英俊。
此时,这位英俊男人微笑着和他打招呼“真的是你。”
“是的,是我。”薛贺还以微笑。
二十四小时鸡尾酒酒吧只剩下调酒师、薛贺和温礼安三个人。
他和温礼安一左一右坐在吧台上一侧,这是观赏科帕卡巴纳海滩最佳点。
在调酒师为他们调酒期间,他们已经完成了有点交集、但朋友还算不算的两个人在阔别多年后偶然遇到时该有的寒暄:“我常常在电视上看到你。”“过得怎么样?”“还可以。”
扮相精美的鸡尾酒分别放在他们面前,在温礼安示意下调酒师离开吧台,酒吧剩下了薛贺和温礼安两个人。
这会儿,薛贺正在和温礼安说住在他家楼下的那群柔道馆女孩,即使对面坐着的人是一名总统,但也不妨碍他把极为琐碎的事情说得妙趣横生,薛贺想,这应该是旅途所赋予他的一笔精神财富吧。
大多时间都是薛贺在说,温礼安在听,讲完柔道馆的女孩薛贺又开始讲他第一次尝试巴西人所提倡的第三种能源。
“你知不知道有巴西有多少姑娘冲着温礼安这个名字把石油改成了乙醇混合燃料,”喝了一口鸡尾酒,“当然,这也是我从柔道馆的那群女孩子们口中听到的,她们在说起这些时语气骄傲极了。”
温礼安笑了笑,往他酒杯添酒,薛贺才在发现自己酒杯不知不觉中空了,而温礼安的酒杯还完好无恙。
薛贺问温礼安怎么想住酒店了。
那些电子媒体、杂志总是不厌其烦报道温礼安在世界各地有多处房产,这些房产所在位置多数位于海边。
温礼安在里约也有房产,巴西媒体曾经刊登过温礼安在里约西区的住宅,临海,白色阳台,游泳池网球场应有尽有,连停机坪也有,机场跑道从那幢白色住宅一直延伸到海边,漂亮极了。
放着漂亮的住宅不住反而住进酒店了,名人们不是一向注重*吗?要知道酒店可是公共场所。
温礼安并没有回答薛贺的问题,而是反问他怎么想在酒店工作。
总不能告诉他是为了一个女人吧?还是花男人钱的女人,这话出自莉莉丝的口中。
某天,临近夜晚,天空呈现出花黑色,她站在他家南面那扇窗前,长久的凝视过后,说“他把我变成了毫无生活能力的人。”
经过昨晚的事情之后,薛贺大致明白了一些事情。
垂眼,喝了一口鸡尾酒,说:“酒店的工资高。”
温礼安没再说话,侧脸去看科帕卡巴纳海滩。
晨雾、从晨雾中隐隐约约露出的银白天色、大西洋的淡蓝混合成一帘缓缓拉开的水墨,把近在眼前的男人衬托得宛如画中人。
这样的男人女人很难不爱吧?
薛贺想起近阶段被持续热议的温礼安那两通没有接通的电话,大多数人都在猜,也许那两通电话是打给特蕾莎公主。
特蕾莎公主原名荣椿,那也是唯一和温礼安产生过联系的异性。
环太平洋集团创始人零绯闻一直被里约城的姑娘们所津津乐道。
这一现象让个别媒体发出另外的声音,针对这些声音温礼安如是回应“这话我只说一次,我性向正常,有过一个晚上四次的经历。”这也是温礼安面对媒体唯一透露的私人信息。
不管温礼安现身公共宴会、还是在朋友的派对上从来都是孤身一人,但值得一提的是,有媒体数次拍到特蕾莎公主曾经和温礼安母亲出现在某餐厅一起用餐。
温礼安的母亲弟弟住在洛杉矶,每年夏季时节特蕾莎公主都会飞一趟洛杉矶。
又或许,就如有些人猜测中那样,温礼安和特蕾莎公主走在一起是迟早的事情。
在外界对温礼安的私生活绞尽脑汁时,昔日天使城缄默雅致的少年在成年后依然宛如独立于世界之外。
不知不觉,酒杯又空了,温礼安还是一口酒也没喝。
这个清晨,他似乎说了很多话,抹了抹脸,薛贺想他也许应该回到工作岗位上去,刚想开口,温礼安又往他杯子里注上酒。
倒完酒,语气带着不经意:“有女朋友吗?”
呃……
这问题听着有些突兀。
但似乎温礼安并没有觉得这个问题有任何不妥,抬起手腕:“我现在还有一点时间。”
所以,环太平洋集团创始人的意思是,因为有时间所以乐于听听关于他情感生活的话题。
薛贺仔细想了一下,他在天使城呆的时间也不是很长,和温礼安合作也没多久,记忆里那个少年骄傲且孤僻,每次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
好吧,环太平洋集团创始人乐意倾听他的情感生活理应被视为莫大荣幸,起码,去年,他在朋友的建议下买了温礼安公司的股票赚到从墨西哥到巴西的机票钱,还是头等舱票价。
只是……
“没有。”薛贺老老实实回答。
虽然,在薛贺的内心里他也想有一个名字叫做莉莉丝的女朋友,可那位莉莉丝现在就住在别的男人提供给她的房间里。
他们现在在第九层,莉莉丝在第十层。
修长白皙的手指往着鸡尾酒杯,鸡尾酒杯在空中停顿,回过神来,薛贺也举起酒杯。
水晶玻璃碰在一起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轻啜一口,酒杯再次回到吧台上,温礼安眼角带着淡淡笑意:“没有女朋友并不等于没有心仪的姑娘。”
这话说得没错,没有女朋友并不等于没有心仪的姑娘。
入口的鸡尾酒让薛贺潜藏在心里的某些情绪发酵蔓延,笑了笑,目光落在遥远的大西洋海平面上。
温礼安声音淡淡:“可爱、漂亮、性感,这三样她符合哪样?”
可爱?漂亮?性感?三样她符合哪样?这个问题薛贺还从来没有考虑过,目前唯一可以肯定地是,最开始她和这三样都搭不上边。
发酵的情绪在酒精的冲击下源源不断汇聚到胸腔处,笑着摇头:“我刚认识她时从来没把她和这些特征联系在一起,我理想中的姑娘应该是温柔的,可她的脾气坏透了,坏脾气女孩哪有可爱可言。”
“至于漂亮性感……”笑着摇头,“也许应该有一点点吧,可我住的地方距离海滩就只有几十步,下了海滩,放眼望去,穿比基尼的女孩们一大堆,她是一位亚洲姑娘,你也知道南美洲的姑娘身材有多好,和那些南美洲姑娘的身材比起来……”
呃……似乎扯远了。
回过神来时薛贺才发现温礼安的酒杯空了,空了的酒杯眨眼间又被注满,再轻啜一口,淡淡说着:“继续。”
薛贺抹了抹脸,再说下去他也许要变得喋喋不休。
“她是亚洲姑娘,坏脾气,身材还算不错,但和那些美洲姑娘比起来毫无优势可言?我这样总结对吗?”
想了想,薛贺无奈点头:“对极了。”
“所以,她不可爱,不漂亮,不性感?”温礼安又问他。
呃……
再想了想,薛贺摇头,不可爱,不漂亮,不性感那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的她……可爱,漂亮,性感。
摇着头,说:“不,她可爱漂亮性感。”
“具体?”
具体?
仔细想起来,具体说起来还是多的,多到一时之间让薛贺也不知何从说起,眯起眼睛,目光落在海平面上,到底不请自来的莉莉丝是什么时候变得可爱漂亮性感起来的?
从……
手停留在半空中,闭上眼睛,用声音模仿她按门铃的节奏: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叮咚叮咚――
门铃按完,周遭忽然异常安静。
睁开眼睛,笑了笑,说:“她用头敲门铃时很性感,性感指数绝对可以超越梦露的撅屁股动作。”
这话让温礼安皱起眉头。
嗯,梦露被奉为经典的动作到了他口中好像变得不雅观了,还有,仔细想想用头敲门铃更谈不上性感可言,也许还会让人想起来有点蠢的感觉。
再想想她的性感之处,这一次尽量往常规方向靠拢。
“她皮肤很白,还有她腰很细,听说过纤腰不盈一握类似这样的说法吗?”薛贺想起她系围裙的模样,“对了,她穿围裙时也性感。”
“围裙?类似于制服诱惑类?”
温礼安的话让薛贺笑了起来,目光往着更远的所在,晨雾逐渐散去,更多亮白色的天空显露了出来。
“怎么可能。”笑着说道,“她脾气坏得很,而且坏脾气从来就不收敛,因为她认定自己是漂亮女人,坏脾气是漂亮女人特有的专利。”
好像又扯远了,刚刚他们讨论的是围裙。
“围裙是那种很普通的围裙,就是超市随处可以买到的围裙,我不知道别的女人穿围裙是什么样子,但我觉得她穿围裙时很性感。”
“你还没说穿围裙做什么!”温礼安的声音隐隐约约带有不耐烦。
“穿围裙还能做什么,自然是为了做饭,我偷看过她在我家厨房做饭,”这个清晨,也不知道怎么的,薛贺觉得自己话特别多,但他似乎管不住自己的舌头,喋喋不休着,“围上围裙,淘米,把米放进电饭锅里,然后开始挑洋葱,中间那颗洋葱看起来还不错,嗯就是你了,洋葱洗干净,把洋葱分成两半,取其中一半切成小块豆腐状,之后是胡萝卜,把切好的胡萝卜和洋葱搅拌均匀,这个时候米香出来了,再把……”
“她做的饭好吃吗?”
饭好吃吗?目光凝视着大西洋的海平面,嘴角弧度来到极致:“好吃极了――”
“砰――”的一声。
顿住,薛贺在下意识间目光往地板,骤然响起的声响让人忍不住和碎裂的玻璃杯联想在了一起,谁一不小心把杯子摔在地上去了。
但是,地板上干干净净的。
抬起头,薛贺目触到温礼安异常苍白的脸,苍白的脸色配上充斥着戾气的眼眸,更要命地是那双眼眸正牢牢地锁在他脸上。
大西洋的低气压似乎穿透玻璃,指尖骤然间泛起冷气:“温……”
下一秒,有什么东西在薛贺面前快速跌落,顺着那快速跌落的物体,薛贺目触到吧台上的红色液体,一滴一滴呈现出分布状,印在浅色的吧台上,触目惊心。
疑惑间,又有新的红色液体滴落。
顺着新添的红色液体来源――
鸡尾酒杯呈现出龟裂状,有红色液体不断从握住酒杯的手的指缝渗透出来,形成水珠状,往下滴落。
“温礼安,你手在……”张大嘴,目光落在温礼安血流不止的手上。
“闭嘴!”
“温……”手指向温礼安流血不止手。
“没听到我让你闭嘴吗?”
还想说点什么。
迎面而来的那束目光冷得像冰刀,偏偏眉柔和,嘴角柔和,甚至于隐隐约约可见从那嘴角处荡开的淡淡笑纹。
“还想说关于你家里那条在超市随处可买的围裙?以及穿着围裙出现在你家的那个女人的事情吗?也对,像你们这类一穷二白的人还能有什么可炫耀的?你们一无所有,你们生活在城市边缘,你们把毫无斗志且创造力匮乏,你们管这两样特征叫做自得其乐!你们唯一能炫耀的也就只有那点平凡,为此,你们沾沾自喜,当然,此类平凡必然有你们养在阳台上的花草,以及……以及某个给你洗菜切葱的蠢女人。”若隐若现的笑纹变成清晰的笑意。
眼神深幽,偏偏那嘴角的笑容已是跃然于纸。
那笑意蕴藏着惊心动魄与毁灭:
“是的,蠢女人!”
下一秒,鸡尾酒杯应声而裂。
溅开的玻璃碎片让薛贺下意识间别开脸,脸转向科帕卡巴纳海滩。
这一幕,在美轮美奂的科帕卡巴纳海滩晨景衬托下,像一串被撕裂的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