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所谓名士
五月十二,金陵城外。
韦明玄勒住马,打量了一眼对面丰神如玉的男子,抿了抿嘴角,这才含笑道:“文澜表弟好兴致,清晨到此,是要出门行猎去吗?”
玉奴也是微微一笑,他容貌生得极美,似乎有无边的春光在他唇角绽开:“阿宁今日自清河返回,特意来迎她罢了,我这幅身子,如何敢出去野呢。”
韦明玄面皮抽了一瞬,脸上的笑意也落了下来,随即才淡淡的道:“是吗,那可真是巧了,我也是来接阿宁的,不曾想竟遇见同道中人了。”
玉奴没有再继续搭腔,面上的柔意也收了起来,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平添了几分尴尬,二人的随从在一旁面面相觑,也都不敢做声。
两人都称不上傻,许是处于雄性之间的本能,许是因为自己有这份心思才会对别人很敏感,二人对于彼此的心思也都是心知肚明,只是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罢了,皇家的亲兄弟都可以拼的跟仇人一样,同表兄弟又哪来的什么兄弟情分呢,见了也只不过是面子情罢了。
韦明玄低下头,目光隐晦的落在玉奴面上,又悄无声息的移开了。
前世的金陵,是没有这位惊采绝艳的文澜公子的,他也不曾见过面前的这个人,倒不是无缘得见,而是此子先天不足,出生几月便殇了,为此,兰陵长公主为此大病了一场,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几岁,发丝也是添了几层白雪。
此事知晓的人极少,外人连兰陵长公主府有过一位三少爷都不知道,他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来了世间几个月,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便是自己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得知此事的。
兰陵长公主为此缠绵病榻许久,身体也是大不如前,修养好之后皇后曾经请她入宫,好生宽慰了许久,当时他便在一侧,这才会知道此事。
他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忍不住思忖着:“难不成,他同我一样也是重活一世的吗?我与阮阮今生的变化,是因他产生的吗?还是说,因为我的重生,才叫他也有了机会成功长大成人?”
还真是扑朔迷离啊。
不过……韦明玄目光中厉色一闪,带着坚定的信念。
自己已经生生错过了一世,就决不许自己再失去一次,为此,挡在自己前头的,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远处的马蹄声与马车车轮行驶的声音传入耳中,韦明玄与玉奴都是心中一震,终于回来了!
一个素来严谨,一个素来清冷,此刻面上却是不约而同的挂上了柔和的笑意,催动着马,一起迎了上去。
阮承瑞远远地便看见了六殿下与文澜公子,心里就是一阵鸡飞狗跳:为什么我妹妹的烂桃花这么多而且全都要我来打发呢!
因为阮琨宁的缘故,阮承瑞是整个金陵里头的最受欢迎男艺人(划掉)朋友(√),别人挤破头都进不去的圈子对他来说都是轻而易举的,所有青年才俊都对他敞开了自己的圈子,随时都欢迎他进入,对此,阮承瑞表示:这感觉,真是难以言表。
这种情况下,自然是脸皮厚者为王,韦明玄率先挤上前去,凑到了阮承瑞面前,玉奴一幅并不急切的神情,被他挤开了也没露出不悦的神色,只在一边静静地看着韦明玄的表现。
趁此良机,韦明玄首先对阮承瑞表示了友好:“许久不见,三公子一向可好?”
阮承瑞:“……呵呵。”
如果你跟我说话的时候看着我而不是看着马车我会更好些,谢谢。
第一句问候语说完,韦明玄也不在意阮承瑞的态度,便迫不及待的进入了正题:“自然了,我看着也是极好的。师妹在里头吗?”
阮承瑞:“……呵呵。”
你还可以对我再敷衍一点吗?
马车里无人应声。
韦明玄眼神一黯,重新转向阮承瑞:“三公子眼下青黑,是否是连夜赶路,休息不够所致呢?此次一行,路途遥远,委实是太过辛苦了。”
阮承瑞:终于肯脚踏实地的关心我了有没有!总算我还不是透明人啊好高兴!
啊,原来我的人生追求已经低到这种地步了啊!
他哈哈笑了两声,想着同韦明玄客气几句:“不辛苦不辛……”
韦明玄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再次向着马车道:“阿宁一路舟车劳顿,想必更是辛苦了,宫里的益气丸最是有用了,稍后我便叫他们送到府上去,可好?”
阮承瑞:“……”她在里头坐着难道比我在外头骑马还辛苦吗?
人跟人之间的爱与关怀呢?
马车里还是无人应声。
韦明玄:“……”呵呵,这就尴尬了。
玉奴为人素来清冷,不喜与人相交,对于阮承瑞却是难得的和颜悦色,他浅浅的一笑,语带赞叹的道:“早就听闻清河崔氏十年一次的家祭乃是一大盛事,竟不得一见,委实是可惜了。”
阮承瑞暗含赞赏的看了看玉奴,这才是正确的情商表现嘛,这会子他才有了机会长长的说句话:“无非是一家之事罢了,文澜公子若是有兴趣,下次大可往我家去讨个帖子,大的事情我不敢担保,此事还是可以的。”
韦情商min明玄:“……”哦,原来还可以这么玩吗?
玉奴推辞道:“这如何使得,如此贸然之下,只怕是给三公子添麻烦了吧?”
阮承瑞摆摆手,道:“称不上什么大事,顺手为之罢了,文澜公子大才,舅父想必也是很愿意请过去,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如何当得起一句‘麻烦’呢。”
韦情商min明玄:“……”啊啊啊傻乎乎的呆在一边好尴尬啊。
玉奴含笑颌首,道:“既如此,再推辞反倒是失礼至极了,我便厚颜应下了。”
阮承瑞道:“哪儿的话,”他想了想,转头向着马车道:“阿宁,阿宁!文澜公子专程来看你啦,你快出来啊!”
韦情商min明玄:“……”喂喂喂待遇差别要不要这么大!
许是听见了阮承瑞的声音,一只玉手缓缓地挑开了帘子,送出一片胭脂色的衣袖,韦明玄与玉奴同时挂上了笑,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即将出来的身影。
熙和公主灵活的跳了下来,压低了声音斥道:“吵什么吵什么,阿宁累了一路子,好容易才睡下了,若是被吵醒了算谁的?还不小点声!”
韦明玄与玉奴第一次同步了:“你怎么会在此?”还同阿宁同乘一辆马车。
而且,说起话来好像……很亲密的样子?
这是什么鬼啊,你不是一直都不喜欢阿宁的吗?!
装什么中国好闺蜜呢谁不知道谁啊!
玉奴素来不喜熙和公主,只不过碍于皇帝与兰陵长公主的面上不得不敷衍罢了,心里头对她很不感冒,之前又见过许多次熙和公主对着阮琨宁不善的样子,见她此刻跳出来说话,阮琨宁却不曾做声,心中隐隐的有几分担忧,试探着问道:“公主不是素不喜阿宁的吗?怎么……这般巧和,二人同路而行呢?”
熙和公主一瞪眼,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惊道:“你可莫要胡说八道,”她涨红了脸,说起话来也是结结巴巴的,“我……我从来都对阿宁喜欢的不得了,才没有不喜欢她呢!”
玉奴(#-.-):“……”总感觉好像有哪里崩坏了呢。
熙和公主继续道:“表哥怎能因为不喜我在阿宁身边便出言诋毁于我,叫阿宁误会我的心意呢,如此小人行径,这岂是君子所为?”
韦明玄:皇妹,干得漂亮!
玉奴:“……呵呵?”你的画风,未免变得太快了吧。
曾经追着我说非我不嫁的女孩子哪里去了?!
韦明玄笑了笑,道:“文澜公子还是莫要多说了,瓜田李下的,反倒是叫人误会,坏了阿宁名声。”
熙和公主颌首附和道:“六哥说的是,阿宁已经很累了,你们还是赶快让开道路吧,莫要在一旁碍手碍脚。”
韦明玄:“……呵呵?”
熊孩子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快醒醒啊!
刚刚帮你说完话你转手就把我卖掉真的好吗?!
熙和公主转向阮承瑞道:“你还等什么呢,马车上哪里比得了永宁侯府舒适,还不赶快回去,阿宁定然呆的极不舒服,你且磨磨蹭蹭的在此地滞留做什么呢?”
阮承瑞:“……呵呵。”
怪我咯。
他想了想,突然回答道:“公主是因为马车坏了,才同我们本就是顺路而行的,既然已经抵达金陵,也遇见了六殿下,万万没有继续同行的道理,还是就此别过吧。”
韦明玄&玉奴:呵呵,干得漂亮!
熙和公主面上显露出惊诧之色,惊道:“你怎可如此行事?我既是阿宁挚友,眼见她身体不适,哪里有半道自行离去的道理,自然是要同去永宁侯府才不为失礼。”
韦明玄&玉奴&阮承瑞:编的一套一套的真是难为你了,听起来跟真的似的。
见三人岿然不动,熙和公主冷笑道:“怎么,要不然,我把阿宁喊起来,叫她赶你们走?”
玉奴:“……”
韦明玄:“……”
呵呵,男主与男配居然被女配轻飘飘的打败了,真是难以置信呢。
总感觉剧情似乎往一个奇怪的方向发展了,一定是错觉对吧对吧……
熙和公主见几人都不做声了,这才拍拍手,带着捍卫了wuli琨宁的心满意足,施施然的上了马车。
#哼,前些天我明明见到有宫人给六哥抛媚眼了你还在阿宁面前装什么情深似海!#
#哼,明明之前还差点与我订婚萧文澜你装什么大头蒜!#
#阿宁是我的,才不要见你们两个人呢#
#呜呜呜可以跟阿宁回去见家长(?)了真的好幸福呢……#
阮承瑞几个人面面相觑,终于还是同韦明玄与玉奴道了别,入了金陵城门,往永宁侯府方向去了。
韦明玄与玉奴呆呆的在城门处静立了许久,仰着头带着四十五度明媚的忧伤,感觉手头上只缺个可以美图的自拍手机了,一阵微风吹来,二人齐齐的打了个冷战。
“表哥!”
“表弟!”
“天气好生冷!”
“很是呢!”
“咱们且回去吧!”
“嗯,我同你一道!”
…………
阮琨宁万万没想到,自己在返回金陵的路上,居然触及到了木系异能六级的壁垒,终于有了要超越前世的征兆。
花了几日,她总算是捅破了那层窗户纸,正式进入了六层的领域,这趟清河之行,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异能的升级伴随着身体的不适,为此,她连着低低烧了两日,人也是昏昏沉沉的,听了熙和公主的声音,才清醒了过来,她揉了揉眼睛,问道:“到哪儿了?”
到底是体力不支,阮琨宁的面上带着一层淡淡的苍白,瞧起来很有几分憔悴,真正的弱不胜衣楚楚动人,宛如一只娇怯怯的蝴蝶,熙和公主同她说话的时候都刻意的降低了声音,唯恐惊着她:“已经到了永宁侯府了。”
她伸手探了探阮琨宁的额头,担忧道:“已过了两日,怎么还是烧着呢,我已叫人拿了我的名帖,请了御医过来,你还是先去自己院子里歇一歇吧。”
阮琨宁脑子里乱乱的,也无什么精神说话,只顺着她点了点头。
崔氏带着徐云姗几个人迎了过来,搀住了阮琨宁,急急地问道:“这是怎么呢,阿宁从小倒是很少生病的,不过出了一趟门,怎么会如此呢。”
阮琨宁只想睡一觉,也没什么精神说话,只胡乱的点点头。
崔氏见她如此,反而更加心疼,一道和婉的声音及时的传了过来:“大概是路上受了风吧,伯母还是先叫阿宁妹妹去歇着吧。”
徐云姗也是连忙道:“儿媳竟是糊涂了,全然不曾想到,还是瑶钰想得周到,母亲先送阿宁回去歇着吧。”
想着有客,崔氏这才勉强一笑,道:“我也是糊涂了,还是瑶钰细心呢。”
李瑶钰抿唇一笑,掩住眼底的奇异神色,娇艳的面容上端的是名门贵女的矜贵仪度:“关心则乱才想不到罢了,瑶钰不过是局外人的一句话罢了,哪里当得了伯母的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