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这世上究竟有没有轮回。
毕竟命运虚无缥缈地有些可怜。
十一年前,庄新带领兵马灭了楚国,赵风和高泰在登月谷放火埋葬了五万若敖军。
长河滔滔的水势滚滚而落。
时光荏苒间,黎夏和谭易水挥戈相对,而到如今,萧嵘站在了赵风的面前。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南宫落月话音淡淡,眉眼间敛着如雾般飘渺的颜色。
云国之战折损了十万兵马,萧嵘手中的兵马还有一百七十万。
林国和云国毗邻,其间丘陵密布,大军的推进有些艰难。
落峡在两座城池的后方,要想能经由落峡攻入林国腹地,这两座城池必须要能牢牢掌控。
所以,他该怎么做?
……
林国高城。
“赵将军!高城七十里之外出现大批的军队!”一个兵士跪地急报。
“有多少兵马?”赵风沉声问道。
那兵士回道:“约莫三十万。”
“三十万?”一侧的谭易水插话问道,“高城之后驻扎了百万兵马,萧嵘以区区三十万兵马怎么敢来攻打高城?”
赵风沉默着。
“李方复可有急报?”
赵风当初在高城和晚孟城中犹豫了很久。他最担心的不是这场战役要如何去打,而是他摸不准萧嵘最先想动手的是哪座城。
未过多久,一个兵士急急冲进营帐内报道。
“报告赵将军!李副将急报在晚孟城一百里里外出现大批军马,为首的是那萧嵘!”那将士慌张道,“李副将请求支援,否则晚孟城的五十万大军不可能守住!”
赵风望着晚孟城和高城的地形图,手指来回滑动着,分析着所有可能的进军路线。
“他想要攻打的,是晚孟城。”赵风话音镇定下来,“好在两城相离只有五十里,我将数万兵马驻扎在其后的落峡之中,驰援晚孟城并不难。”
谭易水闻言,眉峰轻动了动:“赵将军果然深谋远虑。”
赵风最大的特点便是足够谨慎,行军在外他的谨慎很多时候能挽救不少将士的性命。
……
黎夏身后有三十万大军。
前方,离高城只有七十里了。
萧嵘说了,他不用攻城。即便此刻兵力悬殊之下他不可能胜,但他也不会输。
因为没有人会甘愿放弃地形的便利,来和他拼上一个你死我活。
他要做的,就是等。
另一边。
滚滚尘浪随着战车的推进在队列之后扬起。
萧嵘视线所及之处,是一片高矮不一的丘陵。他知道,在这之后便是晚孟城。
孤零零的一座边城矗立在要塞之上。所谓边城,并没有太过恢宏的场面,它只不过是一座座孤城。
边城的存在意义在于养兵、蓄兵。它借助地利一点一点发展,在林国地广人稀的边境,边城根本不可能连成一片,就像晚孟城和高城之间相隔了有四十里路。
骑于马背之上,萧嵘的眉狷狂桀骜地扬着。
想要攻城很难,毕竟对方占据着地利。但真正攻下一座城也并不难。
林国的大军开拔到边境两座城池间,粮草辎重却很难赶得上。他了解赵风的性情,他的行事向来谨慎。
赵风不可能将所有的筹码压在一座城上,所以定会把大部分的兵马安扎是在两座城池中央,保证能够及时的驰援。
比如其后的落峡。
战鼓擂擂。
萧嵘身后的大军向着晚孟城一点一点压近。
他想毁了那座城。
就像当初庄新带着林军一点一点蚕食楚国的土地一般。
他要报仇。
有些仇恨是时光带不走的。
能洗去鲜血旧恨的,只有新的鲜血。
滚滚的长河自林国的大地之上流淌而过,卷起黄色滔天的浪,向着远方奔腾而去。
远远望去,像是一根明黄色的缎带自丘陵山野间穿过,颇是壮观。
萧嵘忽地想起十一年前他纵身跃入长河,才从登月谷中逃得一条性命。
他回过头,两千若敖军立于他的身后,目光亦是颇有感慨。
当初五千人随着他跃入长河,活下来的,只有两千。
“少将军!”燕毅望着萧嵘眼底的波澜,憨笑一声很自然地喊道。
萧嵘怔了怔,下意识开口想要拒绝,却最终只转作幽幽一叹。
“难得你们还愿意。”他目光垂了垂,话音沉沉。
他拒绝了那么多次,甚至以云国大将军身份为遮掩,一次次的话音无情而狠绝,试图在他们面前掩去他当年少将军的身份。
虽然如今没有什么必要了,但真正听见一声发自肺腑的“少将军”,萧嵘有些不知所措。
难得他们还愿意,还愿意唤他一声少将军。
裴英叹了声。
“哪里是我们不愿意,一直以来,不愿意的人都只有你罢了。”
时光轮转间,再回眸,他们其实还像当初毅然决然跃入长河一般,从来都不曾变过。
“我又何尝不愿。”萧嵘目光悠悠,低声自语道,“只是若我在,她又怎能真正收服你们的心。”
就像当初他对她说的,她更需要,那他便给她。
长河滚滚。
前方,已然可见晚孟城的轮廓。
弦呈满月,城头之上每一处垛口间皆是齐整地立着一道身影。城墙之上,来往的将士严密,井然有序。
萧嵘的步伐却停在了长河一侧。
“这一次,我们不跳了。”萧嵘望向若敖军,露齿一笑。
话音一落,随在萧嵘身后的兵马开始安营扎寨。
夜色降临,星子如漫天飘雪,片片晶莹。
……
“再等明日吧。”李方复道。“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夜色沉沉,夜间行兵是为大忌,虽说明日要迎战的是云国的战神,但落峡的兵马全数调在他这边,凭借地利,他不会有问题的。
夜色渐渐沉了下来,白日里战车带起的尘土也在安恬的晚风中沉了下来。
如果有人在近处望过去,大概会觉得这样一支军队有些怪异。
在队伍的中央空旷地围着五千辆左右的战车。这并不奇怪。
诸国之中,以战车围在中央的并不少见,怪异的是诸国出兵之时每辆战车大概能乘坐二十到三十人,而这两千战车之上,每一辆上只有一个人。
看起来有些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