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伟接的这一单要账的差事,总价款是两万元。债主是一个包工头,给满家镇一个叫满家全的村民盖了五间大瓦房,完工后,他却以质量不合格由拒绝南支付工程款。
包工头屡次索要未果,并且在讨债过程中还被对方臭揍了一顿,无奈之下,只好以支付高额提成为代价求助于市里的讨债公司,曾伟接到手里的算是二倒了。
飞鸿公司里,被曾伟召唤来的两个小弟嘻嘻哈哈地穿上了讨债用的行头。只见他们,上身是史泰龙同款宽带背心,下身是中西结合的黑色灯笼裤,脚底蹬一双油光锃亮的黑皮鞋。脖子上的坠了和条约半的重的仿金项链,和胸口的恶龙纹身相映,威风凛凛。
曾伟则是一身笔挺的黑西装,一咎长发飘摇在额前,一双冷峻、深邃的眼睛在墨镜后面若隐若现。手指上掐满了高仿钻戒,双拳怼在一起,骨节发出气势逼人咔咔声响。
钢蛋也是这次讨债小组的成员之一,不过,他今天不是作为打手出现的,而是另一个身份。他咧着嘴苦着脸看着自己身上的行头,对曾伟说:“老板,去了满家镇,咱速战速决快把钱要来,我穿这一身儿也太晦气了。”
此话一出,惹得大家瞅着他哈哈大笑。曾伟安慰他说:“钢蛋,委屈你了,为了分司的发展,你就忍一下吧。”
说罢,曾伟带着三个手下,开了一辆许老二提供的黑色夏利,浩浩荡荡地向满家镇进发。
十点左右,正在堂屋里喝大茶的满家全听到院门被哐哐敲响,声响很大,而且节奏急促。
“谁啊,催命咋的,这么大声干啥?”满家全走到角门口喝问。
“和催命差不多,是催钱!快你妈开门!”曾伟手下的小弟喝骂道。
满家全心里激凌一下,泛起一长串名单,这几年他欠债罄竹难书,一时对不上号,就回骂道:“小子,要钱去法院,敢私闯民宅,来一个灭一个!”
敲门声更加急促起来,满家全死活不开,而且还不断地咒骂。突然,一股浓烟混着火苗从门缝里窜了进来。
“快开门,要不把你家大门给烧了!”
一股强烈的气油味直充满家全喉咙,他急剧地咳嗽几声,慌忙奔上前去拉开门栓。哐的一身,大门骤开,曾伟和两个小弟大踏步走了进来。
满家全匆忙把火扑灭后追到直往他家堂屋走去的三个不速之客,大喝着:“小子们找死哦,去我屋干嘛?”
曾伟猛然回头,阴鸷一笑,学着港台录像里的口吻对满家全说:“看来老哥不太懂待客之道,那我也不用客气了!”说着手一挥,两个小弟随即上来,对满家全拳打脚踢了一通。
“停,别给我打死了没处要钱。”曾伟喊停了手下,俯身看着鼻青脸肿地倒卧在地的满大全,说:“要不要再受点苦头才知道还钱?”
满大全青肿的眼睑下,一双灰眼珠滴溜溜一转,说:“小哥,你总说还钱,到底是还那门子的钱啊?我欠的账比叫花子身上的虱子都多!”
曾伟心下窃笑,妈的,这厮和自己倒有相似之处,不过看他家这五间瓦房,是为富不仁,而自己只是穷极无奈。他从兜里掏出了一张欠条,在满大全脸前晃了晃。
“小哥,我眼神不好,你近点,我看清楚点儿。”
曾伟把欠条塞到他眼眶近处,喝道:“你他妈看清楚没有,敢欠我生意伙伴的钱,还要命不要!”
满家全突然暴出双手把欠条抢去塞到嘴里,咕隆一声咽了下去,得意地笑着说:“我不欠钱!不欠钱!”
两个小弟大吼一下上去,一个掐住脖子,一个猛捶他猛,试图把欠条从他喉中逼出来。
曾伟则一摆手让两个小弟停下,把手缓缓地放下西装口袋里,猛然大笑一声,抽出一大把欠条来,命令两个小弟撬开满家全的嘴吧,把白花花的纸条往里塞。
“吃!吃!都他妈给我吞下去,复印件有的是,管饱!”
满大全挣扎着,口中被纸团的硬塞逼出了鲜血,不断地咳嗽着,眼泪哗哗地往外流。
曾伟把手从他口中抽出,狠狠地打了他两个耳光,把脚踏在他胸口说:“快还钱!要不,今天要你的命!”
满大全伸手拂了下脸上的血渍和纸屑,哽噎着说:“老大,我能打几个电话凑钱吗?”
“可以!”曾伟把脚从他胸口移开。满大全站起身来,趔趄着向堂房走去。
旁边的小弟对曾伟耳语:“大哥,他会不会报警或是叫帮手来?”
“不用怕!”曾伟说,“刚才他吞第一张复印件时,给他拍照没有。”
“大哥放心,我拍了。”另一个小弟说。
这时,一阵滴沥咣当的声音从堂屋传来,一个小弟跑过去一看,见堂屋的门被满大全用一个大柜子堵上,小弟狠踹了几脚,门上的玻璃破碎,但柜子却纹丝不动,估计在其后还有撑着物。
曾伟对小弟招手说:“回来,兄弟。我们就在院子里等,看他熬得几时。”
话音刚落,一阵警笛声从院外传了过来,紧接着,两名警察跑了进来,后者还跟着二十多名拿了棍棒、杈子的气势汹汹的村民。
“你们仨是干嘛的?”两位警员手里握着橡胶棍向曾伟等人逼来。
“讨债的。”曾伟气定神闲地说。
这时,堂房门骤然打开,蓬头垢面、满脸血污的满家全像见了亲人一样奔过来,扑到了警察怀里,哭诉说:“他们是黑shehui!你看把我打的?”
“你不要血口喷人,你才是黑shehui,你用我的钱盖起这五间大瓦房,至今有两万钱不给,到底谁是黑shehui,警官、乡亲们,你们给评评理!”
一位警员垂首皱眉对满家全说:“老满,你真欠人家钱?”
满家全默默点了下头。
警员心里有了数,抬头逼视着曾伟说:“小兄弟,我们警察不管经济纠纷,但你私闯民宅、动手打人的事倒在我管辖范围之内。你仨跟我走一趟!”
曾伟叹了口气,无奈地一笑说:“警官,他给我们开的门,这不叫私闯民宅。动手打人也是有原因的!你知道吗?这个丧尽天良的东西,竟然吞了我的欠条!警官,这是多少民工的血汗钱啊,让你你不打吗?”
“啊?――老满,是这样吗?”警官惊异的问。四里八乡都说满大全是个赖子,但没想到他竟然无耻至此。
“对,是我吞的。他妈的这小子给我吃的是复印件,耍了我!”
此话一出,旁边村民哄堂大笑,手里的家伙也在手心里放松了很多,其中有几个冲着满家全撇了下嘴,不再帮他这种败类,愤然撤离了。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像你这种坑蒙拐骗、狼心狗肺的东西,无论警察还是群众,眼睛都是血亮的,你还是认清形势、乖乖还钱,否则今天,给众人一个交待!”
曾伟的说辞把众人晃得头脑发晕,好像大家持刀动杖地过来,倒是和帮他来声讨满家全的了。
两位警察避过众人,在一个角度里商量了一下。
一个说:“今天满家全吃了人家的欠条,触犯刑律。你看,我们该抓谁?还是一并抓走?”
另一个说:“我们只管治安,经济纠纷的案子不在我们管辖范围之内。我看还是别闲着没事儿淌这浑水,走为上计。”
“我看也是。”
两人正商定了要打道回府时,满家全的堂兄拦住了两个警察,陪笑说:“千万别走,这三个小子分明就是黑shehui,你们走了,家全怎么办?看在我们是您辖区百姓的份上,把他们轰走好不好。”
两个警察犹豫了一下。
“放心,轰走他们,我必有重谢!你们信不过家全,就把这情份儿担在我身上!”他拍着胸脯、急切地说。
两个警察点了下头,一起上去拉扯曾伟等人,后者当然不能反抗,因为这世上有个罪责叫拒捕或是袭警。
“走!现在宣布,你们因恐吓、闹事被捕了!”一个警察大声喝道。
话音未落,只听角门那里传来一阵嚎啕大哭!一个穿寿衣的青年男子爬了进来,他穿过人群,一直爬到警察旁边,不住地放声悲哭。
两个警察纳了一罕:“这是咋回事儿,咋还穿上寿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