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章

　　 寻常喰种若是失去赫包, 相当于失去了捕食的武器，生命安全得不到保障。唯有和修家的喰种血统强大, 恢复力一流，赫包往往具备自我修复的能力。

　　 这样的差距在赫者级别才能被追赶上。

　　 喰种成为赫者后，生命力旺盛到断肢再生的地步, 纵然被砍掉脑袋也可以重新连上脖颈，拥有不可思议的求生本领。曾经被喰种小心翼翼保护的赫包，到了这个级别后也不再是弱点，只是赫包受到损伤后，仍然需要大量进食才可以恢复。

　　 例如被关押在秘密基地的SS级赫者雾岛新，对方的赫包就是CCG珍贵的可再生资源之一。

　　 而在外界, 赫者的赫包珍稀到了极点, 不会流通到任何交易场所。因为赫者的赫包就是打开赫者层次的钥匙, 没有谁会为了眼前的利益放弃未来的强大。

　　 总而言之, 赫包的主要作用在于共喰变强, 副作用是赫包残留里的精神意识。

　　 可是到了和修研这里, 副作用就变成主要作用了。

　　 而且, 和修研需要努力克制自己, 不让月山习的赫包一进入体内, 精神意识尚未苏醒，赫包就被『龙』强横霸道的本能吞噬殆尽。

　　 他凝神体会赫包里的东西, 耳边是月山习一阵阵吸气的抽痛声。

　　 半晌，和修研什么都没感觉到。

　　 “……月山，你说的精神意识在哪里啊？”

　　 他吃过的赫包没有上万, 也有数千，由和修家专门为他调制过的赫包从未有过精神意识，或者说过于弱小，连赫者级别都没有达到的赫包根本无法影响到他。

　　 这么一看，和修研就被月山习苍白的脸色惊了一下。

　　 “有这么疼吗？”

　　 “我的金木……我的金木……”

　　 月山习想要抱头痛哭，脑海里藏着的那片彼岸花海没有了啊！

　　 那是他暗搓搓窥视的少年金木啊！

　　 虽然永近英良比较碍眼，但是停留在十九岁，身材纤细，面容清秀稚气的白发少年，是最初让他怦然心动的那个人，无法言喻的美好回忆！

　　 如今没了啊！

　　 和修研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失魂落魄，却听见他喊“金木”，嘴唇微抿。

　　 一种被人忽略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在外面，永远是众人的中心，站在金字塔的顶峰。然而在过去认识自己的人面前，“金木研”的身影就会覆盖了别人对他的认知，忘了他是和修研。

　　 他是和修研。

　　 相处两年，分别半年，月山习看见的仍然是金木研吗？

　　 和修研微恼，上一秒心中的喜悦和温馨变成了凝固温情的冰雪风暴。

　　 这个蠢货！

　　 【是很蠢。】

　　 一道声音的出现，及时止住了和修研准备甩下月山习离开的脚步。

　　 谁在说话？

　　 和修研的瞳孔一缩，感觉产生了幻听。

　　 月山习也注意到了和修研冰冷的表情，一瞬间意识到糟糕，他是比较怀念精神意识里金木的那道幻影，但是傻子都明白，最重要的是现实中的人啊。

　　 月山习立刻解释道：“研，我以前吃过你的赫包，你留给我的精神意识消失了。”

　　 想到那个精神意识，他欲哭无泪。

　　 “我舍不得你消失……”

　　 把悲痛心情，化作对和修研的挽留，月山习抱着人就不肯撒手。

　　 他算是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金木研与和修研之间就是个修罗场，两个人是同一个人没错，可是脚踏两条船的下场绝对能淹死他。

　　 和修研的脸色稍微软化了一些。

　　 “我不是在这里吗？”

　　 “月山，我就在这里，你看着的人是我啊。”

　　 月山习的身体一个激灵，自己的肩胛骨处已经愈合，和修研的指尖触碰着原本赫包所在的位置，在他的肌肤上留下微凉的触感。

　　 他又看向和修研纯黑的眸子，心底泛起后悔和歉意。

　　 自己爱的是金木研没错。

　　 可是对于和修研，他怎么可能讨厌对方，他只是愤怒对方忘记了自己而已。

　　 在面临金木研与和修研二选一的可怕情况出现前，月山习福临心至地急切地说道：“研，你吞噬赫包后有没有感觉到不同之处？”

　　 和修研被他转移了话题，不太确定地说道：“刚才好像听到了有人对我说话。”

　　 随后，和修研不由自主地盯着月山习。

　　 目光发亮。

　　 月山习背后凉飕飕的。

　　 因为对方似有垂涎地说道：“一个赫包好像效果不大，要不然再让我吃一个吧。”

　　 月山习后退一步，心中呐喊：你比我当初还贪心啊！

　　 和修研嘴角勾起，暗道：敢在我面前思念另一个人，你是不是胆子太肥了。

　　 他间接遗忘“金木研”也是自己的事实。

　　 吃自己的醋。

　　 这有什么问题吗？没有！

　　 不得不说，月山习的牛肉味赫包非常美味，在和修研吃过的赫包中也拥有数一数二的好味道。要不是眼前这个人不能动，换一个不认识的人，他早就连皮带骨一起吃掉了。

　　 因为真的很好吃。

　　 和修研不动声色地回味了一下刚才的味道，而后耳边又传来噗嗤一声。

　　 【别吃他了，他怕疼。】

　　 “你是月山残留的精神意识？”

　　 【不是。】

　　 “？”

　　 【我刚镇压住某个Hentai的意识，你也不想每天睡觉和洗澡的时候，有一个人一直看着你吧。如果没有我，你每天晚上都要被他骚扰了。】

　　 “……”

　　 和修研瞥了一眼好奇地看着自己说话的月山习。

　　 呵呵。

　　 不再在地下室附近停留，和修研拉住月山习往客厅走去，客厅里的空调暖气拂面而来。

　　 月山习迫不及待地问道：“研，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和修研答道：“不是。”

　　 月山习傻了眼。

　　 自己给的赫包，精神意识居然不是他？

　　 忽然，月山习就猜到了与和修研对话的人是谁，脸色变化几次后，定格在谜之期待上。

　　 不用月山习提醒，和修研也猜到了。

　　 “是你吗？”

　　 他低语了一句，而后迅速上楼，关门把月山习挡在了外面。

　　 月山习在外面不甘心地喊道：“研！”

　　 这是奇迹一般的会面啊！

　　 靠在门背后，和修研露出奇异的浅笑，侧着耳，像是在和谁说悄悄话。

　　 “我的过去？”

　　 【你可以在心里和我说话，不必说出来。】

　　 “好。”

　　 随着这句话说出口，房间里再也没有半点说话的声音泄露出来了。

　　 月山习偷听失败。

　　 时间也很晚了，和修研听见月山习离开后，走到窗户边拉上窗帘，打开灯。

　　 他在心里说道：【可以把你的记忆给我吗？】

　　 原以为这是件很简单的事情，能立刻解决他失忆的麻烦，和修研却没有想到与自己说话的那个少年在沉默片刻后，拒绝了他的要求。

　　 【不行，我只能引导你想起来。】

　　 【为什么不能直接融合？我们是一个人，你的记忆就是我的记忆。】

　　 【并非如此。】

　　 精神世界里，尚未露面的白发少年沉吟：【原因太难解释了，我只能告诉你，我经历的事情未必是你经历的事情，你的童年和我有一定的区别。】

　　 至少，白发少年觉得自己十八岁之前安分守己，没干过一件坏事。

　　 这个世界的“金木研”就未必了。

　　 和修研被他弄糊涂了，费解地问道：【我们之间还能有两段不同的记忆？】

　　 自己精神分裂到这种地步了？

　　 白发少年坐在彼岸花的花丛中，下巴靠在膝盖上，稍稍有些寂寞。因为赫包的转移，再加上为了抵抗『龙』的侵蚀力，他的力量不足，只能暂时让英的意识消失了。

　　 【我只是你的一部分过去，你是我的未来。】

　　 过去是幻影。

　　 未来是现实。

　　 和修研没有任何缘由地明白了对方的情况。

　　 “他”是记忆和感情构筑成的虚幻存在，是过去的自己给予月山习的赫包里的一抹精神意识。“他”本来是要消失的，但是月山习舍不得让他消失，意识便一直保留了下来。

　　 【你想要知道小时候的事情就先睡吧，我会在你的睡梦中引导你去回忆过去。】

　　 伴随着少年风轻云淡的语调，和修研换上睡衣，掀开被子躺上床。

　　 此时，正好是他的睡眠时间。

　　 和修研沉睡。

　　 精神世界里的彼岸花海，陡然被上空一闪而逝的雷电劈亮。

　　 白发少年仰头看着黑漆漆的天空与雷电，空气中湿润的水汽代替了原本干燥阴冷的空气。一点一点，水汽增加，彼岸花的世界被海水吞噬，四周变成了一片汪洋大海。

　　 大海上，红色的鸟居屹立在海平面上，重重叠叠，仿佛可以通往传说中神灵的居住地。

　　 蓝天碧海，波光粼粼。

　　 白发少年浸泡在海水里，露出头，脸上水珠滚落。

　　 他环视一周，脸色冷漠地看向海底。

　　 一刹那。

　　 他的嘴角苦涩，“这么多……尸体啊……”

　　 和修研的精神世界就是这片大海，海上的神社是黑龙神的居住地，倘若不去看海底骇人听闻的景象，海面上风景明媚，宛如一片无忧无虑的世外之地。

　　 然而。

　　 海底，尸骨成山。

　　 这些尸体尽是化龙时，和修研在龙吉星岛吞噬过的人类与喰种。

　　 ——也是属于金木研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