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八十九章

　　 到了咖啡厅, 两人都没有点咖啡之外的食物，面前皆是一杯咖啡。

　　 凡是和修政询问的内容, 只要不危害到喰种群体，金木研都回答得很详细。可以说和修政找对了切入点，整个CCG没有比他和有马先生更了解两个SSS级喰种的人了, 胡乱之母二十几年没出手，独眼之枭行踪隐秘，出手次数也极少，很多情报都过时了。

　　 和修政用钢笔在笔记本上记录下一部分信息。

　　 而后，他撕下一张纸，画出一个胡乱之母的简笔画, “我没有见过她, 是这个样子吗？”

　　 库克利亚的监控也不是很清晰。

　　 金木研看见他的画, 较年龄而言沉稳的面容立刻破功。

　　 “噗——”

　　 这是什么抽象的画啊！

　　 幸好他没有喝咖啡, 不然非得喷出来！

　　 在安静的咖啡厅里, 服务员惊讶地看向来谈公事的两位客人, 其中一个黑发年轻人握拳捂住嘴, 脸上的笑容止不住, 细碎的笑声在喉咙里发闷, 震动声带，无端的给人一种砂糖和咖啡搭配后的迷人质感。

　　 “和修……准特等,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这个图太有趣了。”

　　 “……”

　　 要是面前换一个人, 和修政早就呵斥了。

　　 但是！

　　 笑得好漂亮啊。

　　 和修政见惯了德国五官深邃的美人，乍一见五官柔和精致的金木研，最先喜欢上的绝不是对方的脸，而是对方不似常人的出色气质。

　　 那不是故作面瘫和内向才有的疏冷，而是介乎于生死之间的冰冷。

　　 而现在，金木研的眼中盛满笑意，目光真挚，冰冷的尖锐感被一层柔和的情绪裹住，不再危险，展露在和修政面前的是一个真实的人。

　　 活着的，鲜明无比的色彩。

　　 与他这样生活在家族里，压抑着本性的人完全不同。

　　 瞬间，和修政感觉心脏被什么撞了一下，掩饰性地端起咖啡喝一口。

　　 “是我画得不好吗？”

　　 “其实也不是不好，挺像的。”

　　 金木研的手指夹起对方的画，兴趣十足地盯着画里的胡乱之母。因为是简笔画的缘故，只有几根线条，但是和修政充分抓住了对方的特点，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一个仿佛生活在二次元的搞笑怪物。

　　 “非要说的话，像植物大战僵尸游戏里的豌豆射手加强版。”

　　 “咳咳！”

　　 “咦，和修准特等也玩过这个游戏吗？”

　　 “……年少时玩过。”

　　 和修政抢回画，故作不在意的把画叠起来，塞进口袋里。

　　 金木研也没尴尬，手指摩挲着咖啡杯，“胡乱之母的赫者化躯壳巨大，攻击迅猛，人类的力量难以抵挡对方一击，唯一对付她的办法就是以雷霆速度斩断她的腿，制约她的行动速度，或者对赫者化躯壳上露出的人体进行攻击……”

　　 和修政问道：“有马贵将是这样对付她的吗？”

　　 金木研对他直呼上司全名没有任何不悦，很淡然地回答：“有马先生当时是削掉了她的大部分躯壳，胡乱之母赫者化的力量再强，打不中人也没有用。”

　　 用游戏面板来形容的话，有马贵将的敏捷高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和修政对此也心有戚戚。

　　 只要是和修的人，谁会不知道有马贵将的战斗天赋有多可怕，那是给他一把库因克武器就能杀光所有喰种的人。有马贵将能用的战斗策略，其他搜查官只能望而却步，根本无力捕捉敌人零点几几秒的攻击变化。

　　 在聊到有马贵将后，聊天内容出现短暂的空白。

　　 金木研本就不是太善谈的人，吹着咖啡的热气，慢慢品尝。

　　 隔着淡淡的雾气，他也在观察和修政。

　　 他不是那种见几次面就会交付信任的人，对于和修政的突然相邀，他思考得更多的是和修政的立场与自己的立场，偶尔脑海里会滑过“和修家也有正常人”的想法。

　　 眼前的和修政，无疑是不同于神代利世和旧多二福的存在。

　　 严肃认真，大概还有一点掩藏不了的高傲？

　　 毕竟是未来的继承人。

　　 金木研对金钱和权力没兴趣，不代表他看不出一个人在某个地位上的特质。

　　 和修政放松了下来，主动拉近关系：“金木上等……不，我能叫你金木君吗？用职位称呼人感觉有点刻板，我想和你交个朋友，希望你不要介意。”

　　 金木研的动作一顿，放下咖啡杯，“可以。”

　　 只见了两面，有这么高的好感吗？

　　 想到和自己拼得要死要活的旧多二福，金木研感觉他们的血缘关系一定比较远。

　　 和修政的目光松融，“我刚回日本，GFG和CCG的环境略有不同，我在那边比较严肃，不知道金木君会不会认为我太老成了？”

　　 金木研委婉道：“有一点吧。”

　　 大背头一般都会让人显得年长一些，何况和修政还戴着金边眼镜，穿着西装。

　　 和修政笑道：“你猜我多少岁？”

　　 金木研飞快地看了对方的面孔几眼，仿佛看到了岁月的沧桑感。

　　 他不太确定地说道：“三十多？”

　　 和修政：“……”

　　 金木研改口：“二十八。”

　　 和修政嘴里发苦，“在金木君看来，我有这么老吗？”

　　 金木研闭上嘴。

　　 为了不让自己留下年龄差距过大的印象，和修政认真地说道：“我今年二十六。”

　　 金木研瞅着他，忍不住想歪到另一个问题上——

　　 听说旧多二福二十一岁？

　　 和修政的年龄竟然比身为叔叔的旧多二福大五岁！

　　 谈完了公事，话题顺着年龄谈到兴趣爱好上，金木研对外的兴趣就是看书，和修政一听他喜欢看书，立刻说道：“我也喜欢看书，而且我带回了许多德文翻译的书籍，在日本很少有，你要是有这方面的兴趣，我下次可以和你交换书籍。”

　　 德文？

　　 金木研敏感的神经微微被触动，但是看见和修政沉稳可靠的形象，又在上个月结婚了，那升起的一丝古怪感觉又散去。

　　 与人结恶，不如与人结善。

　　 金木研说道：“好啊。”

　　 看来在CCG找他借书的人又可以多一个了。

　　 喝完咖啡，时间也消磨了不少，金木研心想下午再不回分部容易落得一个翘班的嫌疑，便提出回去的建议。和修政也很看重自己在CCG本部的名声，欣然同意，不过这一趟的交流不是全无收获，双方的关系不再是接近于陌生人的疏离。

　　 和修政强迫自己不要总是盯着金木研，那种无时无刻想要和对方说话，展现自己，并且努力留下好印象的感觉，让他像是回到了少年时期的那种局促。

　　 “金木君，我送你到这里了，下次见。”

　　 “下次见。”

　　 金木研单手握着手提箱，身体微微前倾，客气又礼貌的与对方告别。

　　 和修政关上电梯，前往其他楼层。

　　 金木研一改之前的不急不忙，加快脚步去二十区搜查指挥的办公室，不敢耽误下午的工作，“铃屋君，我们得快点回去了！”

　　 铃屋什造躺在沙发，翘着腿，没穿鞋，双手拿着手机在玩游戏。

　　 金木研一把夺过对方的手机。

　　 “该起来了。”

　　 “你怎么比篠原大叔还啰嗦！”

　　 “我们再不回去，有马先生就要打电话来询问了，你就这么喜欢有马先生的格斗训练吗？”

　　 “什么见鬼的格斗训练……分明就是找机会揍人……”

　　 “你知道就好。”

　　 “嘁。”

　　 铃屋什造也不想再次体验鸣神的电流，手脚利落地起来穿鞋。

　　 然后，他扑向面前的金木研，“糖！”

　　 “等等，我没来得及买糖！”

　　 金木研的风衣腰带差点被他扒下来，连忙抓住对方伸进口袋的手。

　　 铃屋什造的手极为灵巧，有好几次他都被铃屋什造摸走了东西，好在每天下班前他都会检查自己的物品，才没有导致自己的钱包和车钥匙不翼而飞。

　　 铃屋什造撇嘴，“要你何用。”

　　 金木研不和他一般计较，把对方的手提箱找出来，“快起来，走了。”

　　 好说歹说，他总算把铃屋什造拖回了二十四区。

　　 晚上快下班的时候，金木研匆匆记起有马先生告诉他看完了《致卡夫卡》的事情，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把自己最近重温了一遍的《黑山羊之卵》拿了出来，这部作品即将有电影，可以说是最近被炒得火热的话题之一。

　　 他走向有马先生的办公室，途中见到了不经常出现在二十四区的宇井郡。

　　 宇井郡似乎刚从有马先生那边出来，看见他，便朝他走来。

　　 “金木上等。”

　　 “宇井准特等。”

　　 金木研对他的感官停留在“有马贵将的学生”上，其他方面都比较陌生。

　　 本以为只是擦肩而过的一次招呼，然而宇井郡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说道：“你是有马先生唯一认可的弟子，记得给先生准备一份礼物，不要忘了。”

　　 金木研：“？”

　　 宇井郡往出口那边走去，背影秀丽纤细，“有马先生的生日要到了。”

　　 金木研怔了怔，想到了月山观母说过他和有马先生是同一天生日。

　　 他抱着书，敲开了有马先生办公室的门，“有马先生，我拿了一本新的书。”

　　 有马贵将的目光掠过他手上黑色封面的书籍。

　　 又一本致郁类书籍。

　　 经过《致卡夫卡》的洗礼，有马贵将充分地认识到独眼之枭平时脑子在想什么东西。至于读者和作者之间的共鸣？抱歉，没有这种东西，有马贵将从未体验过对方笔下人物的困苦，他最弱的少年时期都能战胜S级喰种，反倒是他觉得独眼之枭的小说该查封了。

　　 金木研把经典签名版的《黑山羊之卵》放在他桌子上，同时收回了《致卡夫卡》。

　　 “有马先生全部看完了？”

　　 “嗯。”

　　 有马贵将神色波澜不惊，反倒是让金木研产生了一些好奇，因为有马先生怎么看都像是那种喜欢读哲学或者诗集类型的人。

　　 金木研想说什么，但是咽下了话，维持住冷漠脸。

　　 他们并不亲近。

　　 书友之类的交流完全不必要。

　　 他拿着自己的书，“那我走了。”走了几步，他折返回来，询问办公桌后有些惊讶地有马贵将，“有马先生，十二月二十号的时候，我能不能请假一天？”

　　 “你有什么合适的理由吗？”

　　 有马贵将看着对方踌躇的表情，心中很快猜到了原因。

　　 金木研低下头，“过生日。”

　　 有马贵将说道：“你要是能确保铃屋君能完成你们的工作，那就没有问题。”

　　 金木研听到对方的说法，惊喜了一下，马上投桃报李。

　　 “我会记得给有马先生带一份礼物。”

　　 “给我？”

　　 “宇井准特等似乎也要送礼物。”他毫不犹豫地把宇井郡拖下水，正好缺一个不那么尴尬送礼的理由，“有马先生很受欢迎啊。”

　　 “……”

　　 有马贵将无言以对。

　　 如果宇井郡都给他送礼物，零番队还有白日庭的那些人肯定也会被通知……到时候肯定一团乱，他都能预料到那些人各种各样奇怪的礼物了。

　　 “有马先生会休息一天吗？”

　　 “不会。”

　　 “那……有马先生喜欢蛋糕吗？我给你订一个大蛋糕。”

　　 “不喜欢。”

　　 有马贵将拒绝了他的添乱。

　　 他今年二十八岁，金木研比他小整整十岁。

　　 望着似乎满脸好意的金木研，有马贵将的眉头挑了挑，假如能早几年发现金木研，他一定会抢在忍足家收养金木研之前下手带走人。

　　 可惜了，已经定型的性格不太好改变。

　　 “我对生日不怎么在意。”有马贵将的钢笔在手指上打了个转，漫不经心地说道，“还有关于你上次闹出来的事情，下次不要乱散播谣言，我没有你这么大的女儿。”

　　 “……是。”

　　 金木研没看成有马先生的热闹，反倒是在他的话下落荒而逃。

　　 那绝对是黑历史啊！

　　 有马贵将在关门声出现后，伸出手去触碰《黑山羊之卵》的封面。

　　 “黑山羊之卵？又在隐喻喰种吗……”

　　 虽然觉得独眼之枭玩得过火，但是对于喰种写的小说，有马贵将还是有一点兴趣的，只是以前没有来得及买这一系列的七本书。

　　 在下班后，有马贵将就在办公室里看起了小说，硬是把恐怖小说看出了高雅的感觉。

　　 当他翻到某一页，一张像贺卡的硬纸片掉落下来。

　　 “这是什么？”

　　 有马贵将捡起这张纸片，看见一句外文。

　　 很简单的德文。

　　 他以前去过GFG那边出差，对德文不算陌生，轻而易举地看懂了内容。

　　 “我喜欢你，我想一直留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