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在家熬了一天, 月山习在第二天宣布自己要回学校，认真当一个大四的毕业生。

　　 月山观母：“……”

　　 为他们布置早餐的仆人都忍不住看了一眼月山少爷, 昨天那个重伤到赫子都没了的人——是月山少爷吧？

　　 “虽然出门散心是一件好事。”月山观母身上沉淀着真正的风度，如老派的传统绅士，“但是习君, 你确定你到了学校里能够忍住饥饿感吗？你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进食了，身上的伤势完全没有好转。”

　　 月山家其中一条家训就是不能暴露身份，更不能随意伤害身边的普通人。

　　 他们的月山集团里也有很多普通人。

　　 月山习早把他的甲赫抛之脑后，单手抚胸，感慨万分，“为了我重要的人（食物）, 忍受这么一点饥饿和焦躁完全没有问题, 我的心情只会更加的愉悦。”

　　 没有和父亲说太多, 他一溜烟地跑了。

　　 在外面, 月山习的执事叶在不停地喊着：“月山少爷！您要开车去哪里！”

　　 作为被儿子抛下的可怜老父亲, 月山观母享用完早餐, 用手帕擦了擦下唇, “这是——谈恋爱了吗？”

　　 习君, 你这么下去会饿死的。

　　 宠爱儿子的月山观母在前往公司之前, 对着急上火的叶吩咐道：“叶君，给我准备一份拍卖会的入场券和面具, 我下午去看看那边有没有拍卖半赫者的血肉。”

　　 叶只好忍下对月山习跑出去的忧虑，尊敬地答道：“是。”

　　 东京大学，开车回校的月山习迫不及待地去了美食社, 早上的美食社完全没有其他运动社团的活力，各个懒洋洋的，手指捻着精致的食物。大家三五成堆地坐在一起品尝早餐，讨论起东京哪家新开的店不错，月山习的出现让这些淡定的学弟学妹们一惊，相继站起来，簇拥着这位高人气的贵公子，“月山学长？”

　　 月山习的目光投向周围，怎么也没找到金木研，“大一的新生不参与早上的社团活动吗？”

　　 代替他们回答的是美食社的社长，“大一的新生还在适应阶段，到了大二，我们才会邀请他们来吃早餐。”

　　 藤田川从美食社的点心房里走出来，身上沾着蛋糕的香气。

　　 “我做了小蛋糕，月山学长要试试口味吗？”

　　 “不必了。”

　　 月山习婉拒人类的美食，自己已经处于重伤状态，再吃一点蛋糕，估计会伤上加伤。

　　 在美食社没有找到金木研，月山习按捺住急切之心，只要金木君没有退出美食社，他总会见到那个看上去平凡无奇的学弟。然而这样理智的想法没有停留多久，他喝完一杯咖啡就直接离开了美食社。

　　 这里没有，他就去教室看！

　　 月山习的脚步极快，一眨眼消失在美食社外的路上，宛如赴一场约会。

　　 藤田川望了一眼他的背影，“他今天在急什么啊？”

　　 贵公子竟然失态了。

　　 想到月山习最近的性取向，藤田川戳了戳手下的蛋糕，暗笑道：“反正也不会瞧上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在上流社会之中，喜欢男性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只要继承人有后代就可以了。

　　 在大一国文课的课堂上，伴随着老师的讲解，到处都是窸窣的翻书声。

　　 金木研看着课本上记录的文学作品，不由自主地想到高槻泉的作品，后者不足以载入教科书，但是那份阴暗犀利的笔锋丝毫不逊于这些成名已久的大文豪。他记得上辈子在作者签售会上，和高槻老师唯一一次的交流，高槻老师很高兴地说自己的灵感来源于大文豪太宰治的作品。

　　 再低头一看手中太宰治的作品，金木研感觉被对方笔下的负能量塞爆了。

　　 全是毒鸡汤啊！

　　 最经典的是太宰治的那一句：“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略过这些旁人看来中二病十足的话，他的注意力放在了一些这个年龄阶段的人通常不看重的内容上。

　　 「尽管我对人类满腹恐惧，但却怎么也没法对人类死心。」

　　 「若能避开猛烈的狂喜 ，自然也不会有悲痛的来袭。」

　　 「因为我更像一个丑陋的怪物，虽然很想普普通通地活得像个人，但社会却一直将我当做一个怪物。」

　　 「我问神灵：难道不反抗也是一种罪过吗？」

　　 金木想到自己壁虎的虐待下，濒临崩溃后发生的改变，他第一次反抗了自己的命运，“不反抗的确是罪，因为消极的为人处世的观念永远得不到救赎。”

　　 忽然一张小纸条砸在了他的桌子上，他打开一看，“不要一脸奇怪地看课外书。”

　　 金木研写上回答：“不是课外书，是太宰治的作品。”

　　 丢过去后，纸条又来了。

　　 三井尚香写道：“看一点积极向上的作品，不要还没步入社会就颓废成那样了，金木同学。”

　　 金木研失笑，把书合上，细心去研读其他文学作品。

　　 倏然，他感受到了一道炙热过分的视线。

　　 这道视线——

　　 他翻阅书籍的手没有停顿，一页一页地翻去，寻找老师讲读的内容。

　　 稍微一抬眸，金木研就悄悄看向了视线的来源地——教室门没有关紧，留着一道拇指宽的门缝，他看见门缝之中有着一抹显眼的紫色。当他仔细一看，那抹紫色赫然是瞳孔的色泽，是一双泛着冰冷和热烈的眸子！

　　 在看不到脸的时候，人的容貌倒是其次，眼神里流露的感情可以让任何人毛骨悚然。

　　 因为，这是非人的目光。

　　 卧槽！

　　 金木研瞬间感觉自己活在一部恐怖片里。

　　 强迫自己不去看门缝里的眼睛，金木研低下头，眼角抽了抽，要不要这么吓人啊，月山习！

　　 被“美食家”这么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要是没发现自己的身份被怀疑了，就自己把手上的书吃下去。他的右手拿起笔，在草稿纸上漫无边际地涂涂画画，思考着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血液？

　　 这一点最不可能，他人类状态下的血液和喰种状态下的血液完全不同。

　　 头发？

　　 知道他用了染发剂的只有英一个人。

　　 眼睛？

　　 月山习只见过他的赫眼，没同时见过另一只人类的右眼。

　　 最致命的三点排除后，金木研把怀疑集中在“神代利世”身上，他和白发喰种联系最密切的地方就是利世小姐，而他去过古董咖啡厅的事情很多人知道。他的笔尖在纸上停下，留下淡淡的墨水，月山习最多是怀疑他和白发喰种是同一个人，但绝对拿不出实际证据证明这一点。

　　 很好，躲过月山习的试探就好。

　　 金木研的眉心微皱，最大的问题就是手臂上的牙印，上面还没好。

　　 四十分钟的国文课结束，学生们走出教室，金木研的课桌前走来三井尚香，她抱着书，“一起走吧。”

　　 金木研心中一个咯噔。

　　 月山习在外面的话，肯定会看到他和三井桑关系好。

　　 “你先走好了，我想去上个洗手间。”金木研用这个借口拉开距离，三井尚香没听出他的有意疏离，无奈地说道，“我怎么老是碰到你想去洗手间啊，你是不是身体哪里出了问题？”

　　 比如尿频尿急？

　　 三井尚香为了自己的修养，忍住没问出口。

　　 金木研略微尴尬，“没啊。”

　　 在把三井桑劝走了后，金木研背上单肩包，走向洗手间。

　　 走廊里只有他一个脚步声，然而他可以百分之一百确定存在另外一个人在后面。

　　 在金木研冷汗的误以为月山习会跟入厕所时，对方停留在外面，没有再进来。这一点让站在厕所内的金木研如释重负，看了好几次厕所的小窗口，琢磨着要不要跳窗走人。

　　 问题是他不能不打自招啊！

　　 他从包里找出一张退社申请表格，在厕所里填写起来，“我今天一定要摆脱美食社。”

　　 写完后，他走出厕所去了学生会。

　　 迹部景吾对他的到来了然，侑士提前跟他打了招呼，说道：“你要加入学生会没问题，大一新生要从最基础枯燥的文职工作做起，你每天就没办法和在美食社那么清闲了。”

　　 金木研向他保证道：“我比较喜欢文职。”

　　 迹部景吾伸出手，修长的五指张开，“把你的退社申请给我，我会派人去联络美食社的社长，从明天开始，你就是学生会的一员了。”

　　 他早已看出金木研对退社的一丝歉意，决定替对方处理这件事。

　　 金木研感激无比。

　　 有熟人帮忙，他就不用去美食社了。

　　 可是几分钟后，金木研后悔了，他万万没想到迹部景吾口中派的人是月山习！

　　 收到迹部的电话要求，月山习踏入这间学生会会长的办公室，盯着退社申请半晌，转头友好地看向金木研。

　　 “金木君想要退社？是美食社让你不满意吗？”

　　 金木研：“……”

　　 最大的不满意就是你！

　　 “OK，我去跟藤田川说一声，他会放人的。”月山习以上任美食社社长的身份，对迹部景吾说道，“不过我一个人去不太好，你让金木君和我一起去，我会让他原原本本地回来，不会让他受欺负的。”

　　 说到后面，月山习的神色低柔，咬字清晰而暧昧。

　　 迹部景吾对他散发荷尔蒙的行为视若未睹，“金木，你怎么看，要和他过去一趟吗？”

　　 金木研干净利落地说道：“不要。”

　　 迹部景吾挑眉，“哦？”

　　 一直不擅长拒绝人的金木，这次拒绝起来很果决啊。

　　 月山习苦恼了，“金木君是讨厌我吗？”他走到金木研的面前，一米八的身高很有气势上的优势，顺便挡住了迹部景吾的视线，“我可是很喜欢金木君，包括金木君的咖啡和金木君的本人——”

　　 月山习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不容反对地笑道：“一起去吧，金木君，藤田学弟一定会想见你一面。”

　　 金木研平静的与他对视。

　　 “既然是月山学长的要求，我也没有办法不听从了。”

　　 ……妈的这个变态的手往哪里放，为什么要用指腹摩挲他的肩膀！

　　 当着迹部学长的面，被月山习这么明目张胆的骚扰下，金木研的笑容微僵，不小心在内心爆了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