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六章

　　 『龙』这么大的事情, 一般而言口说无凭。

　　 然而此时此刻，在贵船神社内主持祭典的和修常吉需要拿出证据吗？

　　 不用！

　　 主人永远不必对家臣太过顺从。

　　 以他在和修家说一不二的威信, 纵然没有『龙』，本家仍然可以在他退位后维持几十年的稳定，但凡他开口宣布的事情, 没有一件是假的，他从不对家族说谎的高傲个性让分家的人深信不疑。

　　 只是越是如此，分家的人越想要目睹真正的『龙』的姿态，心里跟挠痒痒似的，脸上却要摆出肃穆震惊的表情。

　　 『龙』一诞生，和修家的格局就会改变, 这间接影响着他们的未来。

　　 在和修家, 『龙』是深入他们心底的精神图腾！

　　 和修研站在他们面前, 举止从容, 堂堂正正地接受分家人的目光。他没有玄幻小说里巨龙用来震慑别人的龙威, 但是他拥有了可以比拟巨龙的实力, 实力代表一切, 没有龙威, 他仍然是似人非人的存在！

　　 “啪, 啪。”

　　 他拍了拍手，漆黑的指甲在第一时间夺走了他们的视线。

　　 有一种奇妙诡谲的美感涌上心头。

　　 在成年礼上见过和修研的人, 不难看出一点，如今的和修研与过去相比发生了极大的改变，不是源于外表, 不是源于年龄，而是刻入骨髓的自信镇压着他们。

　　 这让和修研能够以二十二岁的年龄，从骨子里睥睨他们！

　　 除了化龙，没有任何一个理由能够解释得通！

　　 “想必每个人都多少知道一些『龙』的传说，闲话就不多说了，贵船神社将会是我的神社，以后每一年，贵船神社都会举办一场允许外界参与的『龙神祭』。”

　　 和修研微微侧头，看着身后自己的雕像，“这尊雕像是『黑龙神』，祂代表我，『黑龙神』所在的地方永远受到我的庇佑，祂在人世间传播的教义很简单，赏善罚恶，有无法平息的不甘和仇恨都可以找祂祈祷。”

　　 随着他的话语从嘴唇中吐出，前来参加祭典的人总算不用一头雾水了。

　　 原来如此！

　　 和修研是想要人为创造出一尊龙神！

　　 喰种不可能改变人类的态度，唯有龙神可以做到这一点！

　　 至于赏善罚恶什么的，他们内心笑一笑就可以了，真说出来就没有必要了。以和修家的能力，施舍一些东西或者惩罚某些人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在众人瞩目下的和修研微微勾起唇，“开始吧。”

　　 外面的门也突然敞开！

　　 从参道到神社内的所有灯笼，变得炽热明亮，瞬间让朱红的神社亮若白昼，每个角落都蒙上了一层红色的光芒！

　　 红到了极致，是神圣，是恐怖，亦是喰种热爱的鲜血。

　　 从安静到热闹。

　　 鼓乐声响起，器物的拍打声与脚步声出现。

　　 为『龙神祭』而准备的几位巫女，引领着其他神官走来，她们上半身穿着白色外衣，下半身穿着宽松的绯袴，脚穿白足袋，一头秀发用同样白色的檀纸包住，再用麻线扎上，干净素雅，与日本其他神社里的巫女没有什么不同。

　　 这是和修家为了『龙神祭』临时培养出的巫女。

　　 然而下一秒，这些巫女统统露出赫眼，瞬间反差。她们以喰种之躯，行巫女和神官之事，圣洁之中的邪恶感扑面而来，糅合成一股独特的风采。

　　 一瞬间，受到气氛的感染——

　　 神社内的一个个家族子弟红了眼睛，赤红的赫眼与这片红色的烛光对应。

　　 『龙神祭』是喰种的祭典啊！

　　 在这些人之中，仅有数人是半人类，心理素质不过硬的半人类直接冒出冷汗，站在一群喰种之中不敢动弹。

　　 有马贵将则垂下眼帘，淡灰色的眸子里一片沉寂，当作没有看见这一幕。

　　 和修家是由喰种组成的家族，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半人类是什么？

　　 是喰种的食物，是家族的炮灰和棋子，能靠力量得到承认的终究是少数人。

　　 在这些半人类里，唯一的异类就是满脸笑容，似乎非常开心能够参加祭典的旧多二福。他以V组织高层的身份站在芥子身边，捧场的态度让和修吉时都侧目，暗暗想道：二福是放下了心结，在表达对研的欢迎吗？

　　 “芥子先生，好热闹啊，家族里哪来的这么多巫女。”

　　 “二福，该安静的时候给我安静。”

　　 “好吧。”

　　 旧多二福保持围观者的立场，眼角却不由自主地去看和修常吉。

　　 这一看，心又是一疼。

　　 像是被一把刀狠狠地穿过。

　　 和修常吉始终板着的脸柔和下来，慈祥得如同一个疼爱孙子的老者。老者用十分欣慰又充满鼓励意味的目光注视着和修研，巫女们围着和修研起舞，手上杨柳枝沾着的水轻轻挥动，溅起晶莹的水珠到和修研身上，为龙神洗去凡尘的污秽。

　　 和修常吉的眼中只看得到最优秀的和修研，哪怕是和修吉时也排在后面。

　　 而旧多二福就是一个围观的笑者。

　　 笑着笑着，他的眼泪都想要流下来了，“父亲”终究是虚幻的东西。

　　 他抬起手抹过眼角，泪意一闪而逝，随后化作隐藏得更深的凉薄，他与和修分家的人一起投入到这场祭典的气氛之中。在不涉及要做的事情的情况下，他很喜欢看热闹，不管是和修家内部的热闹，还是和修研归来的热闹。

　　 对他而言，寂静等于走向死亡，人与人的接触和互动才是延续生命的方法。

　　 沾了水珠之后，和修研身上的气息变得更加明显起来。

　　 “咕噜……”

　　 有人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三天没进食，饿着肚子的情况下完全经不起诱惑啊。

　　 第一个人闻到后，第二个人、第三个人也闻到了一股特殊的香味。

　　 起初他们以为是祭祀用的熏香，由巫女手中洒出的水珠散发出来，但是仔细去闻，这分明是研大人身上的味道。

　　 太好闻了！

　　 他们品尝过的最美味的人类，也比不上研大人流露出的一丝味道。

　　 见到分家的人眼神有点怪异，和修常吉冷笑一声，哪里不知道有些人连食欲都控制不住。这样的情况可以说明一件事情——分家对本家的敬畏程度下降了，要是换作他年轻的时候，谁敢对自己的孙子有这样的反应！

　　 在和修常吉发怒之前，和修研忽然笑着阻止了为他起舞的巫女。

　　 他伸出手，衣袖下洁白的掌心向上。

　　 一群人疑惑地看向他。

　　 下一秒，他的手掌心上像是多出了一枚“种子”，疯狂地长出暗红的赫子，赫子如藤蔓般勾住房梁和神社木质的柱子，最后脱离了他的手掌心。

　　 分离赫子！

　　 随后，看似无害的赫子暴起，把所有咽了口水的人吊了起来！

　　 在场地面上的人立刻少了五分之一！

　　 旧多二福也险些被吊了起来，不过赫子擦过他的脚踝，拐了个弯，把他身边的另一位和修分家的喰种抓住，倒吊在了神社的顶部。

　　 “啊啊啊！”

　　 “研大人，我知错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赫子的韧性好强……”

　　 “完蛋了。”

　　 “家主大人，研大人，我再也不敢这样了，求您放我下来！”

　　 在一排排惊呼的人中，不乏有年纪较大的老人家。

　　 对于这些敢冒犯自己的人，和修研如同没有听见一样，嘴角扬起一丝弧度，“既然有些人喜欢被吊着参加祭典，我很乐意满足他们的愿望——”

　　 在各种哀嚎和哭求下，巫女们继续跳舞，脸上都保持着灿烂又克制的笑容。

　　 她们的龙神强大而美丽，清浅的气息是那么美好。

　　 『龙神祭』在一片“喜悦”的氛围下结束。

　　 没有血祭，没有人类，和修研不喜欢用那些东西脏了自己的祭典。

　　 所有和修分家的喰种饿着肚子来，饿着肚子走，出去的时候脚步都有些发软，胃部隐隐抽痛。在这场祭典上，他们记住了什么味道的人不能招惹，相信日后闭着眼睛也可以分辨出谁是和修研。

　　 和修家的半人类窃笑不已，暗自嘲讽那些自诩高人一等的喰种们。

　　 敢垂涎本家的继承人，这是活腻了吧。

　　 目送着这些人离去，和修研看向爷爷：“附近的人安排走了吗？”

　　 和修常吉皱了皱眉，“对他们别太纵容。”

　　 “也不是纵容，只是想要满足一下大家的愿望，而且我通过改变赫子的结构，已经可以长出翅膀，并且躲过那些电子设备和卫星的监控了。”

　　 和修研为自己的行为作出担保，这些日子，他在学会游泳后也努力学会了飞行。

　　 和修常吉无奈地同意了。

　　 在爷爷的无声支持下，和修研走出神社，面前是那些还未离去的族人。

　　 深吸一口气，他往前飞跃。

　　 纤瘦的身躯向上腾起，猛然化作了一片可以遮蔽地面的阴影！虽然没有在海上时候的体积那么大，但正因为没有那么夸张，所以变化出的龙翼能够支撑他飞行。

　　 黑龙冲破云霄！

　　 一声龙吟引起了和修族人们的关注。

　　 走在路上的他们骇然地抬起头，看见了这辈子最不可思议的生物。

　　 天空上，一条数百米长的黑龙飞出身后的贵船神社，遨游天际，在夜晚露出的一鳞半爪便让人移不开眼。祂仅仅出现了几秒，便从视网膜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古文中说过的话，从众人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

　　 【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

　　 和修家有龙，又能绵延数百年的气数……

　　 几日后。

　　 京都府，贵船神社附近一带的人传言，有高天原的龙神降临。

　　 其名曰：黑龙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