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病房内的哀嚎惊动了守在外面的人。

　　 在芥子赶到后, 一针镇定剂之后，旧多二福重新昏厥了过去。

　　 右眼的白色止血布变了颜色, 染上了血水，发丝黏在止血布上，让旧多二福躺在病床上犹如受到重创, 气息微弱，胸口起伏，似乎喘不过气来。

　　 芥子叹道：“吉时先生……”

　　 和修吉时愧疚道：“抱歉，是犬子失言，他还好吗？”

　　 芥子的目光扫过和修父子，说道：“到了这种地步, 我也分不清是好还是坏, 只能等他苏醒了。”

　　 和修吉时被他戳了心窝子, 尴尬一笑。

　　 “我带政先走了, 要是他醒了, 你通知我一声。”

　　 “好的。”

　　 “回去了, 政。”喊了一声发呆的儿子, 和修吉时匆忙离开了病房, 不敢再刺激二福了。和修政在离开之前嘁了一声, 冷睨了旧多二福一眼，心想：“你最好别恢复记忆, 这样我还能不对付你，不然的话——”

　　 朝芥子先生点了点头，和修政大步流星地跟上父亲的脚步。

　　 白日庭也好, V组织也好，这些都会是他的。

　　 旧多二福没有继承权！

　　 作为V组织的高层，芥子安静地站在病床前，目送两人的背影。而后，他对被注射药物后浑身颤抖的旧多二福说道：“二福，你甘心这样下去吗？”

　　 把帽子戴回头上，他如同老人那样缓慢地迈开步伐，关门出去。

　　 “好好休息，我会帮你恢复记忆的。”

　　 病房里。

　　 仿佛溺水般挣扎的旧多二福喘了一口气，睁大了双眼，像是经历了一场噩梦。

　　 和修吉时，和修政……

　　 他也是和修啊……

　　 为什么……他们都不承认自己……为什么他要叫旧多二福……爸爸，如果您不需要他的存在，又为什么要他出生呢……

　　 “好想……让他们都消失啊。”

　　 如同一声梦呓，旧多二福阖目沉睡，一切恢复成最开始的宁静。

　　 现实的冷漠远离了他——

　　 梦中，年幼的利世扑倒在他身上，满脸笑容地说道：“二福，你的味道真好闻。”

　　 花丛之中两个孩子玩闹成一团，天真而残忍。

　　 “好想把你吃掉。”

　　 “我也想被你吃掉啊。”

　　 “但是吃掉的话，你就死了啊。”

　　 “是啊——”

　　 穿着和服的黑发男孩开心地仰起头，没有任何不满，也毫不畏惧女孩。

　　 被吃掉，也是一种需要吧。

　　 “如果我让你吃，利世以后可以当我的妻子吗？”

　　 “好呀。”

　　 约定好了的事情，未来一定能实现，对不对？

　　 九岁那年，旧多二福放走了利世，自己留在原地，接受和修家的惩罚。只因为他坚信给予利世自由便是给予自己一丝希望，他不希望利世被和修家的人糟蹋，假如留下是地狱，那么走出去……可能就是书里写的天堂吧。

　　 我在地狱里等你呢，利世。

　　 你怎么能……不回来……不回到我身边……

　　 “嘭——！”

　　 又一个盘子摔碎。

　　 古董咖啡厅里，神代利世烦躁地蹲下身，捡起那些碎片，“最近怎么一直流年不利啊，干什么事情都不顺利。”

　　 入见佳耶把垃圾桶拿过来，“丢这里。”

　　 她又多说了一句：“小心手指。”

　　 神代利世笑道：“我怎么可能弄伤手指，你把我当成那种脆弱的家伙吗？”

　　 入见佳耶看着咖啡厅里的客人们，打趣道：“入乡随俗嘛。”

　　 神代利世拍了拍裙子，站起身，对店内唯一比她年长的女性说道：“佳耶，董香又沉迷学习了，不如我们稍后去逛街？”

　　 入见佳耶说道：“逛街啊，正好给董香买新文具。”

　　 神代利世古怪地说道：“为什么她要这么拼命？完全无法理解……”

　　 入见佳耶：“为了上好大学。”

　　 神代利世哑然。

　　 作为一个把人类当食物的喰种，去上人类大学的意义何在？

　　 吧台那边，古间圆儿端上热腾腾的食物，“放假喽，学生们最后的冲刺阶段，董香不拼命不行啊，她那个成绩离东大的最低要求还有不小的差距呢。”

　　 一聊到雾岛董香，楼上就传来砰砰的下楼声。

　　 居家服打扮的短发少女跑出来，一只手拿笔，一只手拿着课本，“不行，我一个人做不出来，你们之中谁成绩比较好？”

　　 霎那间，上到店长，下到咖啡厅里八卦的客人全部你望我，我望你。

　　 一般的学生还能教，但是教一个打算考东大的人？

　　 算了吧。

　　 他们怕说错答案，老师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雾岛董香绝望地看着大家，重点去看同为服务员的三个人。

　　 “没有学历高的吗？”

　　 “……”

　　 古间圆儿、入见佳耶、神代利世心道：有学历高的喰种就不会在咖啡厅当服务员。

　　 最后是芳村功善帮了忙，和蔼道：“我记得附近有一个上大学的人。”

　　 雾岛董香立刻问道：“谁？”

　　 芳村功善说道：“上井大学那边的西尾锦，董香可以温柔一点去请教他。”

　　 雾岛董香捏紧拳头，挥了挥，“好的。”

　　 芳村功善：“……”

　　 自己是不是把一个人推入火坑了？

　　 在雾岛董香带上书包跑了后，神代利世眨了眨眼睛，“话说……董香是不是忘了什么？她不是认识东大的人吗？”

　　 芳村功善答道：“估计是不好意思吧。”

　　 不管是金木研还是月山习，雾岛董香都没有办法去请教。

　　 神代利世：“我说的是永近英良啊！”

　　 喰种不好欺负，有一个可以欺负的人类呢！

　　 店长一僵，发现也忘了那个偶尔来打工的金发少年，对方表现得太低调无害，让他完全忘记了对方也是东大的人。

　　 “算了，董香已经走了……”

　　 “哦。”

　　 在二十区本来和古董咖啡厅井水不犯河水的西尾锦，崩溃地发现自己家里来了一个少女，对方还和他的女朋友聊着天。

　　 “你、你你来我家里是什么意思？！”

　　 “交个朋友。”

　　 雾岛董香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头顶上却仿佛乌云罩顶，电闪雷鸣。

　　 她把课本和考题放在桌子上。

　　 “我要考东大，教我，在二十区我会罩着你的！”

　　 “……屁，谁要你罩着我！”

　　 “真的不要吗？”

　　 “不需要！”

　　 “西尾锦，我记得你有悄悄在利世的地盘捕猎哦。”

　　 “……我……教……”

　　 西尾锦咽下苦水，这种事情怎么会被古董的人知道，该死的，神代利世不是弃恶从善了吗？为什么还要在乎什么地盘问题！

　　 等到帮雾岛董香复习的时候，西尾锦让一头雾水的女朋友西野贵未出去买饮料，而他自己随手翻着课本，看在同为喰种的份上问道：“你考东大做什么？那边的难度你应该清楚，又是在二十四区的范围内，怎么看都不安全。”

　　 雾岛董香咬着笔头，说道：“有最好的大学，说什么也要拼一把。”

　　 西尾锦耸肩，“你又做错题目了，改一改解题思路。”

　　 雾岛董香埋首在考题的海洋里。

　　 回去的时候天色已晚，不过这点对S级的雾岛董香来说完全不是问题，在二十区没有敢袭击她的喰种。

　　 想到西尾锦给她写的一张书单，雾岛董香去了最近的一家书店。

　　 在挑挑拣拣一阵子后，她的手伸向最后一本教材。

　　 与此同时，另一只手和她撞到了一起。

　　 “欸？”

　　 “啊，金木……”

　　 雾岛董香抬头看向和她拿同一本书的人，差点要把“金木研”脱口而出。

　　 不对！

　　 这个人不是金木研！

　　 在她眼前的黑发少年秀气文弱，身材也不高挑，五官和金木研有几分相似。她复习功课复习到头晕眼花，难免不小心认错了人。

　　 “你喊的是金木？”

　　 浅岗优一垂下眼帘，眼底闪过一丝阴翳。

　　 再次看向雾岛董香的时候，他好奇地说道：“你认识金木君？我记得他已经很久不在二十区生活了。”

　　 雾岛董香微不可察地拉开了一些距离，对这个名字很敏感。

　　 “我认识他，请问你是谁？”

　　 这又是从哪里跑出来的人类？

　　 浅岗优一笑道：“我是浅岗优一，他的表弟。”

　　 同时，他把雾岛董香忘了拿的书递给对方，感觉对方的年龄和自己差不多大：“你的书，一般买这本书的人都是为了看东京大学往年的题目，你是要考东大吗？”

　　 雾岛董香冷着脸，“嗯。”

　　 浅岗优一的目光一亮，“好巧，我也是呢。”

　　 今年，他就可以去试试考东京大学，顺便见到他久违的兄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