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一章

　　 “知道月山家的情报, 你就点头。”拷问官身穿黑大衣，白得刺眼的密室里充满浓重的压抑感, “不知道……呵，你可以摇头，我们慢慢来。”

　　 被抓来的月山财团员工眼神恐惧, 却在拼命摇头。

　　 “呜呜呜！”

　　 “既然你是喰种，我就不玩人类那一套了。”

　　 拷问官抓起他的头发，磕在椅背上，力道之大，几乎要撕裂男人的头皮。

　　 “告诉我！”

　　 “是月山家的人包庇喰种，还是财团高层的喰种在包庇你们？”

　　 “别企图欺骗我, 还没有哪个喰种可以从我手上逃过！”

　　 奉了家主的命令, 拷问官自然准备尽全力审讯, 只要能抓住月山家的破绽, 他就可以让那些原本高高在上的人全部成为阶下囚。这样愉快的心情在以往出现过很多次, 却从未有哪次比今天审讯月山财团的员工来的更加兴奋。

　　 对方越是拼命保守秘密, 越证明这个秘密十分重要！

　　 忠诚这种东西——

　　 一直是拷问官们最厌恶又最喜欢打破的。

　　 “撕拉——”

　　 撕开胶带的声音在密室里出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之而来的, 是男人被刑具剜去眼球后, 凄厉的惨叫声。

　　 在快要超过他承受极限的痛楚和折磨下, 这名外表普通的中年男人满脸血水，剧烈地挣扎, 脑海里却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说！绝对不能暴露月山家！

　　 给予他们庇护，又让他们能像正常人那般安稳工作的观母大人，是拯救他们这些喰种的恩人, 就算为了观母大人而死又算什么！

　　 喰种……也是有良心的啊！

　　 数个小时后，密室的门被打开，又关上，浑身血腥味的拷问官走了出来。

　　 在外面，芥子在帽檐下冷漠地看向他。

　　 “怎么样？”

　　 “还是不肯说出月山财团的事情。”

　　 拷问官的眉头皱起，那名员工一根筋地否认，说是自己一个人混入月山财团的。

　　 完全经不起推敲的谎言。

　　 一个没有背景的喰种能够通过层层检查，进入月山财团的总部吗？

　　 芥子问道：“能通过他的反应确定是财团高层的问题，还是月山家的问题吗？”

　　 “你问的有些多，家主大人没有说让V介入。”拷问官答非所问，拒绝透露给芥子，“和修分家负责处理这件事情，芥子先生，你可以走了。”

　　 芥子一叹，心底明白V接二连三地出问题，导致家主大人不再那么信任V。

　　 像这类事情本该交给V的。

　　 芥子想到开门时的血腥味，提醒道：“我明白你的职责，尽量别弄死，还不能打草惊蛇，月山财团那边正在被V重点监视。”

　　 拷问官的态度变好了一些：“我知道。”

　　 和修分家与V不存在争权夺利的情况，看来是他多疑了。

　　 而后，芥子离去。

　　 有关月山家的情报被整理出来，送到了周末在和修邸内宅的家主手上。其中东京大学毕业的月山习，让和修常吉留意了几分，毕竟在调查这件事情之前，他就知道自己的孙子与月山家的继承人私交不错。

　　 大家族的子弟，多认识一二有利无害。

　　 前提是月山习真的没问题。

　　 老者拿起对方的个人资料，资料上的照片与他见过的真人没有差别。

　　 “月山习……”

　　 以前觉得没什么问题，如今细想起来，这个人是不是接触研的次数太多了？而且早在几年前，月山习与金木研的关系就很好，一点都不像是社会阶层明确的学长学弟。

　　 同一个社团，同一个宿舍，金木研假期经常去月山习家里做客。

　　 老者的眉心有些突突直跳。

　　 忽略了什么？

　　 金木研会对一个人这么亲近吗？对方并不是什么童年玩伴或者搜查官同僚。

　　 “调查月山习每次接触金木研的地点，和有关双方的事情。”

　　 年轻时感情阅历非常丰富的和修常吉，直接下令调查自己的孙子和月山习，不希望遗漏了什么曾经忽略的细节。

　　 无需多久，早已有所准备的和修分家的人忐忑不安地递上一份情报，不敢多言，只把金木研在喰种搜查官养成学校时发生的一件事透露给了家主大人。

　　 “……”

　　 和修常吉的脸色凝固。

　　 情报上清晰地写着：月山习曾经乘坐直升飞机去喰种搜查官养成学院，对金木研送花告白。

　　 他带着老年斑的枯瘦手指慢慢抓紧了纸张，指甲撕破。

　　 “呵呵。”

　　 这么重要的一件事情，他竟然现在才知道。

　　 和修常吉的眼神像是淬了寒毒一般盯着对方：“喰种搜查官养成学院在几年前是秘密基地吧，怎么会让一个外人轻易进去？是谁带他进去的？”

　　 和修分家的人头低下，小声说道：“有马贵将。”

　　 抱歉，这次必须说出来了，有马先生。

　　 CCG死神再一次躺枪。

　　 在和修研尚不知后院失火，被爷爷支出去接触分家的时候，有马贵将来到和修邸，用不含任何感情的口吻，把当年永近英良请求他帮忙带月山习进学院找金木研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其中包括月山习告白失败的结果。

　　 和修常吉听到“失败”后，眼神就没那么扎人了。

　　 “贵将，你为什么要插手这件事。”

　　 在老者认知里的有马贵将，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更不会滥用职权去帮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月山习向自己的弟子告白。

　　 有马贵将淡淡地说道：“因为被人请求，又知道对方会失败，所以同意了。”

　　 和修常吉冷然道：“这不符合你的性格。”

　　 有马贵将一顿，已经不记得金木研是第几次给他惹出这样的麻烦了。

　　 “我当年想培养金木君。”

　　 “是吗。”

　　 “有人告诉我……想要让一个人快速成长，可以让他经历一段感情，无论成功与失败，都可以从中得到教训。”

　　 “……”

　　 和修常吉不知道该用怎样的眼神看他了。

　　 贵将啊，你在感情方面空白得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贵将。”和修常吉有些心累，却也有些想笑，“比起让当年的研获得快速成长，你不觉得你的心态有问题吗？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一贯的行为准则，居然相信了道听途传的内容，做出这些让我啼笑皆非的事情？”

　　 遭到总议长嘲笑的有马贵将：“……”

　　 人生中头一次，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和修常吉叹道：“我知道你之前有些心急，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看着处于一个男人黄金期的有马贵将，老者却能透过对方的表面，看到他如检查报告所说的那样器官衰竭，右眼失明，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走向死亡。

　　 “研应该告诉过你，半人类寿命有限的问题虽然无法解决，但是改变半人类的血统，或者延长一段时间还是能够办得到的。”

　　 “贵将，你仍然要选择原本的道路吗？”

　　 消散了对部下不满的和修常吉，把最关心的问题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有马贵将沉默。

　　 不说话，也不否认。

　　 很少有人能够用这样不作为的态度面对和修常吉，偏偏和修常吉无法发怒，对方没有挑衅他说一不二的权威，只是在他给予的选择之中，没有选他想要看到的那条路。

　　 改变半人类的血统，半人类就会变成喰种。

　　 一支延长半人类寿命的药剂，需要牺牲数人的性命才能成功。

　　 这些本不是有马贵将能知道的秘密，有马贵将却凭借蛛丝马迹猜到了，并且在和修常吉的询问下拒绝了这两种方法。

　　 和修常吉往日很厌恶那种表里不一，一到生死攸关之际就露出丑陋本性的人，抛弃了那些可贵事物的人连人都称不上。可是见到走向死亡的有马贵将时，他又觉得很遗憾，为什么就不能多一点对活着的渴望，难道和修家给予不了他活下去的动力吗？

　　 “贵将，我只对你承诺，任何时候你都可以改变主意。”

　　 “多谢总议长。”

　　 有马贵将的心情很平静，连多问一句“其他半人类可以吗”的想法都没有。

　　 因为他知道不可能。

　　 早已明白的事情，问出来只会破坏彼此的关系。

　　 白天在外面看完自家产业，又与分家的人沟通过的和修研充满信心地回到家里，看到和修常吉对着茶盏闻茶而不喝的寡淡表情，有点奇怪地问道。

　　 “爷爷，心情不好吗？”

　　 “嗯。”

　　 和修常吉看着回来的孙子，内心不喜不怒。

　　 和修研端起爷爷那杯茶，温度正好，他放到唇边，舌尖轻舔茶水，微微苦涩。

　　 “其实一点都不好喝，就是闻起来香。”

　　 “要喝别拿爷爷的。”

　　 “反正快凉了，爷爷又不喝，研帮您节约嘛。”

　　 他的声音轻快温柔，连说了几句话，让和修常吉脸上的阴云散去了一些。和修常吉扫了一眼研明丽秀气的面孔，对月山习接触研的事情如鲠在喉。

　　 要是月山家没有任何问题，他也不是不能考虑，但月山家明显有问题。

　　 和修常吉突然提到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

　　 “你是真的不喜欢女人吗？”

　　 “……”

　　 和修研努力不让心虚的感觉出现，其实自己根本没有性取向这种东西。

　　 “唉。”和修常吉留给他一声叹息。

　　 和修研更内疚了。

　　 自己本来就不是爷爷的直系孙子，吉时叔叔也把继承和修家的希望放在他身上，中途闹出他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的问题，简直是在开一个恶意的玩笑。

　　 “爷爷，对不起……”

　　 和修常吉闭上眼前，用眼缝看着孙子，心道：查完了再问研的情况好了。

　　 他又没有严厉到不允许研有私生活的地步。

　　 密室那边。

　　 差点被拷问官活活弄死的男人，在吐着血，双目失明的情况下，听到密室的门再一次打开，里面被拷问官粗鲁地推进了一个人。

　　 突然，男人佝偻的身体一震。

　　 一种比面对死亡还要恐惧的预感从心头浮现。

　　 “恭喜你，可以回去了。”

　　 拷问官的笑声嘶哑，走上前给几乎不成样子的男人解开了库因克手铐。

　　 男人浑身僵硬，听到了自己的妻子哭泣的声音：“对不起……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

　　 为什么要对他说这样的话？！

　　 在眼睛还未长出来，身体极度虚弱的状态下，男人从椅子上腾地一下站起来，想要冲去问妻子，却被拷问官轻而易举地绊倒在地。

　　 男人跌倒后，看不清楚人，反而在黑暗中胡乱爬动，想要抓住妻子。

　　 “你说了什么啊！”

　　 “告诉我！你跟这些恶魔说了什么啊！！！”

　　 女人被他激烈的反应吓住，哽咽又羞愧地捂住了面孔。而男人长出的双眼看清楚妻子遍体鳞伤的模样后，哪里还不知道对方也受了刑。

　　 他是喰种，妻子自然也是喰种。

　　 所有针对喰种的刑罚只会让喰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女人在他绝望的目光下，嘴唇动了动，惨然道：“我说了……都说了……”

　　 这一刹那，男人嚎啕的哭声比女人更为凄厉，血泪流出眼眶。

　　 完了。

　　 他的妻子出卖了月山家！

　　 半个小时后，女人交代的“月山家庇护喰种，财团里有大量喰种”的消息传入和修常吉耳中，而和修常吉的目光冷得结冰，只吩咐了一句：“放了关押的员工，让他们周一正常工作，至于怎么让他们守口如瓶，我想不需要我来教你们吧。”

　　 收到命令的人格外恭敬地说道：“是，家主大人。”

　　 凡是接触这件事情的人都清楚：和修家又将一个大家族的生死掌控在了手中。

　　 这条大鱼，被抓住了把柄。

　　 ……

　　 周一，月山财团。

　　 负责员工请假和销假的办公室主管问道：“周五怎么请假了？”

　　 在他面前的员工脸色勉强，西装下的手脚微微发抖，“因为听到了一些外面的风言风语，我妻子担心我的情况，喊我回家一趟。”

　　 主管点头：“这倒也是，我的家人也被吓了一跳。”

　　 理解对方的行为，他确定门关上不会有人偷听，便用比对其他员工还亲近的语气劝道：“安心在月山财团里工作就好了，副社长还专门发了一些礼品安慰我们，你也知道这样的工作条件多么难得，观母大人可是冒了极大的风险才保住了我们。”

　　 员工满嘴苦涩地点头：“嗯，我知道。”

　　 他听完上司的话，步履沉重地走出办公室，看着外面许多路过和他打招呼的人。

　　 “冈本君，早。”

　　 “冈本，快点来工作！”

　　 “听说你小子之前请假，是不是碰到什么麻烦了？”

　　 “有事找我们啊。”

　　 这些与他同样是喰种，隐藏在人类社会里的员工们笑着说话，精神面貌极好，根本不像是藏在阴暗角落里的喰种。

　　 冈本保田一个个回答，走向自己的座位，犹如走在地狱里般麻木。

　　 他回来了。

　　 妻子被监视住，出卖了月山家的他们已经没有了退路。

　　 “观母大人……”

　　 冈本保田在工作的时候颤抖地低喃，悔恨和恐惧交织，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大家。

　　 这些同伴只会撕了他吧。

　　 月山财团一个又一个喰种员工的信息被重新整理出来，一张张精心伪造的体检报告被丢入了垃圾桶里。和修分家的人在揭开层层欺骗的面纱后，险些被月山家胆大包天的行为惊骇出声：单是总部就有数百名喰种！

　　 旧的RC检测门已经被月山家掌握了“开”和“关”的技巧，若是没有增加人体信息收集这一条，月山财团可以一直在RC检测门下轻松过关！

　　 这样人类与喰种混杂却相安无事的月山财团，完全违背了常理！

　　 喰种，从来不屑于听从人类！

　　 越查越胆战心惊的和修分家，把这个情况完完整整地禀报给了和修常吉，和修常吉冷笑一声，直接猜到了一个可能性：月山观母极有可能是喰种！

　　 想到这一点，和修常吉的杀意遏制不住地出现，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一个在他眼皮底下的喰种家族？

　　 一个掌握了财权，能够影响日本上流社会的喰种家族？

　　 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测，和修常吉拿起月山习的资料，对比金木研当年认识的喰种：不可能是已经被抓的“兔子”或者是身高不符的“黑兔”，更不可能是“暴食者”或者是“不杀之枭”、“独眼之枭”，最有可能是“无脸”或“美食家”。

　　 在和修常吉沉思着月山习可能是谁的时候，一个S2班的任务报告出现在他的显示屏里。

　　 【S2班已查到喰种餐厅的下落，准备驱逐。】

　　 和修常吉的瞳孔一缩，而后缓缓地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

　　 “研。”

　　 “同样的把戏玩两次吗？”

　　 倘若不知道月山习可能是美食家，喰种餐厅又可能是美食家送给研的功勋，他也不会怀疑到自己孙子和修研的头上。

　　 老者按下代表允许的按钮，阴沉地说道：“那爷爷就陪你玩一次这个游戏。”

　　 月山习要不是美食家。

　　 他就把美食家的脑袋拧下来砸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