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九十一章

　　 “高槻老师这么晚找我有事吗？”

　　 “因为没有事情才来找你呀, 难得出门，发现唯一能聊天的朋友就只有你了。”

　　 高槻泉的双手放在后面, 姿态娇美，宛如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在很多读者心中，高槻老师拥有锋锐压抑的文笔, 也有着可爱迷糊的内心，这种反差萌一直让很多喜欢高槻老师的网友们在论坛上嗷嗷叫。

　　 金木研掩饰好自己的异样，“我们是边走边聊，还是找一家店坐一坐——”扫过高槻泉开心的表情，他提出建议，“今晚有点冷, 不如我们先去奶茶店怎么样？东大附近的奶茶据说很好喝, 许多同学都向我推荐过。”

　　 高槻泉笑道：“奶茶啊, 我挺喜欢喝的。”

　　 她同意了金木研的意见。

　　 金木研带着高槻泉往人气最高的奶茶店走去。四周都是年轻的男女, 在他们这个年龄已经很反感家庭的管束, 大半夜都喜欢出来逛一逛。

　　 一进奶茶店, 温暖的热风卷走了外面夹杂的冷风。

　　 高槻泉呼口气, “还是里面舒服。”

　　 金木研看向奶茶店里张贴的菜单, “高槻老师喜欢喝什么？”

　　 高槻泉俏皮地说道：“除了咖啡都可以, 你选吧。”

　　 说实话，她喝腻了喰种首选的咖啡, 再好喝的咖啡也比不过那些甜美的饮品啊！

　　 金木研心底绷紧的那一根神经松了下来，奶茶店是有卖咖啡的，只要不是太危险的境地, 没有一个喰种会选择喝咖啡以外的东西来掩饰身份。

　　 找了个位置坐下，高槻泉笑眯眯地看着为她去拿奶茶的金木研。

　　 她很早就看出来了，后辈对待女性很温柔。

　　 这对于人类男性来说是优点，温柔的男孩子容易受到女孩子的喜欢，可是换一种角度，对喰种来说就不是一件好事了——因为这代表会手下留情。在危机四伏的喰种世界，过于心软且不够强大的喰种早就死了，即使足够强大也没有用，参考某个叫雾岛新的赫者，他就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女才被送进了监狱。

　　 过了一会儿，金木研端来两杯热奶茶，一杯是香芋奶茶，一杯是拿铁奶茶。

　　 高槻泉看了一眼拿铁奶茶，便伸手去拿香芋奶茶了。

　　 她幸福地咬着吸管喝起来。

　　 热滋滋的奶茶冲淡了她口中的血腥味，吃完正餐后吃甜品真不错。

　　 金木研问道：“高槻老师不喜欢喝咖啡？”

　　 高槻泉的双颊泛起健康的浅红，“今天身体不舒服，来了女生的老毛病。”

　　 金木研愣住，女生的老毛病？

　　 突然之间，他意识到血腥味来自于哪里，猛然低下头不敢去看她。

　　 高槻老师来月经了！

　　 所以血腥味是——啊啊啊啊啊自己是变态吗！居然去仔细闻那种味道！

　　 高槻泉恶趣味地打量着黑发少年低头喝奶茶的样子，没有漏掉对方刹那的窘迫，果然是闻到了她身上的血腥味，可惜自己技高一筹，调戏了回去。

　　 后辈对女孩子还真是棘手啊。

　　 “我这个状态不太适合喝咖啡类的东西，只能过几天了。”

　　 “抱歉……”

　　 “不需要道歉啦，你不知情嘛。”

　　 高槻泉宽容大量地原谅了他，说道：“金木君，我的代表作《黑山羊之卵》马上就要上映了，你有兴趣和我一起去看首映吗？”

　　 金木研颇为心动，自己还从来没有去看过首映呢。

　　 可是思来想去后，他还是拒绝了，“高槻老师，我和朋友约好了一起去看。”

　　 高槻泉遗憾道：“和朋友约好了啊。”

　　 在金木研以为可以换一个话题聊天时，高槻泉托腮，眉眼弯弯地问道：“是哪个朋友呀？”

　　 金木研想回答“月山习”，到嘴边反而说道：“是班里的同学。”

　　 高槻泉打趣道：“是女同学吗？”

　　 众所周知，恐怖电影最适合情侣去看，这样其中一方就会投入另一方的怀里。

　　 金木研面露柔色，但没有吐露具体的名字。

　　 高槻泉暗道：不止是喰种那边，人类这边也有关系特别好的吗？

　　 看着后辈这张越长越好看的脸蛋，还有黑发时的禁欲感，高槻泉心中微动，就算自己出手帮忙赶走那些烂桃花，还是会有男男女女围上来吧。

　　 金木研日渐出众的光彩，自然会被他人看在眼中。

　　 何况，喰种慕强。

　　 高槻泉微笑，用吸管搅拌着剩余的奶茶，“每次看见金木君，我就感觉像是看见了自己的弟弟，不过我是孤儿，并没有金木君这么可爱的弟弟。”

　　 金木研先是被她孤儿的身份戳中软肋，又听出了她对弟弟的渴望，缓缓地开口。

　　 “如果能当高槻老师的弟弟，应该会很幸福吧。”

　　 “……为什么这么说？”

　　 “高槻老师的书里总有一种孤独压抑的气氛，在《黑山羊之卵》里，身为主角的儿子与母亲之间一直有矛盾，但是仍然生活在同一个家庭里。”

　　 “……”

　　 高槻泉停下了搅拌奶茶的手。

　　 “高槻老师是渴望亲情的吧，那种……平凡朴实，但互相不离不弃，深爱着彼此的亲情。”金木研的每一句话发自肺腑，目光中也多出一抹理解，“所以我觉得高槻老师要是有弟弟，肯定会拼命地保护对方，爱着对方吧。”

　　 高槻泉噗嗤一笑，“我才不是那种保护欲过剩的人呀。”

　　 她直视着金木研一无所知的面孔。

　　 “我呀，是那种喜欢把幼鹰推下悬崖教导对方成长的人呢。”

　　 “那是……父亲的角色吧……”

　　 “谁规定姐姐一定要温柔可亲，像母亲一样包容啊！”

　　 高槻泉说得义正言辞，说完，忍不住与金木研一起笑了起来。他们之间即使半夜坐在奶茶店里，也完全不像是约会。

　　 伏在桌子上，高槻泉喝着奶茶含糊道：“爸爸的话，应该会很喜欢你吧……”

　　 金木研轻声问道：“高槻老师对父亲还有印象吗？”

　　 高槻泉：“有哦。”

　　 说出自己的事情，她如同交换秘密般问对方：“你呢，你父亲是什么样的？”

　　 金木研的神情多出怀念和茫然，“大概是一个很温柔的男人吧。”

　　 幼年时候，他的父亲会拥抱他，揉着他的脑袋，还会给他仔细地剔去“排骨”上的骨头，让他张张嘴就能吃到肉。

　　 更多的时候——

　　 他脑海深处浮现出的记忆，让他记起了父亲总是担忧的目光。

　　 那是四岁以前的自己所不明白的眼神。

　　 高槻泉说道：“是像金木君这样的男人吗？”

　　 金木研有点经不起她这么调戏，重点强调道：“我并不是什么很温柔的人啊。”

　　 高槻泉一脸不相信，“金木君拿什么来证明这一点？”

　　 金木研张了张嘴，泄气的不再反驳。

　　 自己总不能对高槻老师展现出冷漠的一面，那是他对待陌生人的态度。

　　 “出去走一走吧，最想半夜和朋友一起压马路啦！”高槻泉在两人喝完饮品后，高高兴兴地拉起他，“有我这么一个大美女相陪，开心吗！”

　　 金木研苦笑道：“开心。”

　　 希望宿舍里的月山习不知道这件事情，不然——

　　 算了，不去想那些后果了。

　　 在晚上十二点前，金木研把高槻泉送上了最后一班公交车，叮嘱对方到了地方要发短信给他，最后他在对方的不耐烦挥手下站在原地，目送对方离去。

　　 踩着点，金木研冲回了宿舍，没有让永近英良去告密。

　　 永近英良打哈欠地说道：“你回来了，这样我就可以放心去睡觉啦。”

　　 金木研扶额，“你不用等我的。”

　　 他感觉英比某些家长还要担心他的情况。

　　 永近英良冲他龇牙，“你还嫌弃我，你知不知道月山学长晚上的时候还去找你了，要不是我注意听开门的声音，你不在的情况早就暴露了。”

　　 金木研疑惑道：“你怎么跟他说的？直接说我出去有事就好了。”

　　 永近英良和他勾肩搭背，嬉笑不已，“我怎么会不帮你好好圆谎呢，我告诉他，你晚上跟我打游戏，玩累了就在我房间里睡啦。”他意犹未尽地补充道，“当时月山学长的脸色可是漂亮，还必须憋着气回去。”

　　 金木研一默。

　　 英，没有我在，你就不怕他报复你吗！

　　 “别再说了，我看你快精神抖擞到不用睡觉了。”金木研把英推去睡觉，和自己这种不怕熬夜的体质不同，英很容易明天上课打瞌睡。

　　 关上好友的宿舍门，金木研背贴着门，望向月山习的宿舍方向。

　　 生气了吗？

　　 不过，他和英一起睡也没有什么啊，这种事情也要吃醋吗？

　　 金木研思考了一秒钟，回房间把外出的衣服换掉，然后去月山习那边敲个门，证明自己没有在英那边睡一个晚上。

　　 可是他的敲门无人回应，透过猫眼，房间里没有灯光。

　　 月山习气得出去了？

　　 忽然，金木研的内疚感再次跑出，早知道就实话实说了，这种事情没必要隐瞒啊。

　　 他似乎在这些方面有些做错了。

　　 犹豫之后，他用手机联络典型夜猫子习性的掘千绘，“掘学姐，你知道月山学长在哪里吗？”

　　 掘千绘蹲在地上，一边拍照一边说道：“在吃宵夜呢。”

　　 半赫者的食量都偏大。

　　 “具体地点？”

　　 “咦，你要来吗？月山君正好一个人闷闷不乐。”

　　 “嗯。”

　　 “就在二十四区，我把地点发给你。”

　　 掘千绘发完邮件后，继续去看冷着脸吃饭的月山习，“金木君要来了。”

　　 月山习怏怏不乐道：“我听到了。”

　　 掘千绘不懂感情地说道：“那为什么还是不开心呢，虽然不开心的月山君也很好看啦，但是我还是更习惯笑着的月山君。”

　　 在她的记忆里，月山习一直都是笑容居多，因为他很少有不痛快的时候。

　　 家里，学校，到处都是宠爱着他的人。

　　 连老师——

　　 咳，月山家的仆人干得最多的兼职就是当“老师”了。

　　 月山习戳烂盘子里的食物，没好气地说道：“等金木什么时候在意我胜过永近英良，我就能开心了。”

　　 掘千绘肯定地说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月山习的脸色黑了下来。

　　 见他如此在意，掘千绘抿起一个小小的弧度，“打个比方，在你和永近君同时遇到危险，两个人只能救一个的时候，你觉得金木君会救谁？”

　　 月山习：“……”

　　 这种问题，还需要回答吗……

　　 掘千绘摊手，“毋庸置疑，他会救永近君的。”

　　 在灯光下，掘千绘红色的眼瞳如同喰种般残忍，话语中却泛起淡淡的暖意。

　　 “可是，如果你死了，他会为你报仇。”

　　 “……小老鼠，你成功让我更不开心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你喜欢的人是金木君呢，你怎么也绕不开永近君的存在，他是金木君的心灵支柱，杀了永近君的话，金木君会疯掉的。”

　　 “……”

　　 “不过你可以试着往另一个方向努力。”

　　 “什么方向？”

　　 “他无法让你活下来，但是你能让他陪着你一起死。”

　　 努力让对方活下来是一种爱，一起死也是一种爱啊，两者没有高下之分。

　　 对于孤独的喰种，一起死才是幸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