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总在市高官的授意下,向岳剑涛缓缓表示:“好吧,一切都听你的。希望你能说服大家冷静地面对。”
“好的,我马上向他们播报最后一次的广播。”
岳剑涛结束与指挥中心领导通话后,立即示意身边的江燕立即启动工作舱里的广播。
江燕与滞留在工作舱里的所有机组人员都默默对视几眼,终于含泪接通了广播:“尊敬的各位乘客们・・・现在请我们的机长岳剑涛先生对您们做最后的广播・・・”
空姐讲到这里,顿时悲从心来。
乘客们刚刚在空中婚礼上热闹了一番,被女广播员的语音电了一下,一个个不明所以。
正在总统套舱的熊启贤和章子瑛也听到了广播,顿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广播喇叭上。
熊启贤心头一震,难道岳机长要向乘客们摊牌了吗?
果然,岳剑涛沉重的语音发出来:“女士们,先生们,我们这次真是一次特别的航班,大家刚刚参加一次简约而又隆重的空中婚礼,也许很多人还没有从兴奋中走出来,但我不得不把一个噩耗告诉大家,并不是我对大家残酷,而是让大家必须去面对眼前要发生的一切・・・”
岳剑涛的话讲到这里,立即在乘客中引起了骚动・・・
“这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跟之前飞机驾驶舱爆炸有关?是不是飞机的险情压根没有解除?”
“啊・・・难道我们被欺骗了?”
可是,岳剑涛并没有受乘客们的交头接耳影响,因为他身处工作舱,丝毫接触不到乘客的反应,可以继续自己的话题:“女士们,先生们,我对不起大家,之前欺骗了大家,其实这架飞机压根没解除险情,它已经无法主动降落,等到燃油耗尽的时候,它会从空中直线扎下来,从万米高空中坠到地面不会超过半分钟・・・”
站住岳剑涛身边的江燕等人觉得机长讲得太露骨了,一个个惊愕地瞪着他。
在经济舱和商务舱的所有的乘客已经炸窝了,顿时喊叫声一片。
郑伟民正坐在章子瑛的座位上,身边就是李萌,赵剑翎和过道那一边的单亲母亲等人。还没等郑伟民做出反应,她们几个也像其他的乘客一样,慌作了一团。
也许郑伟民之前已经有了这方面的预感,所以当听到岳剑涛讲到这里时,并不是特别惊讶甚至害怕。
他为了继续听下去,立即大声阻止周围人的喧闹:“大家先静一静,听听机长最后怎么说。”
由于他的派头和威信,甚至让他的周围乘客都消停下来了,尤其是李萌,还打手势示意其他乘客要安静。
岳剑涛接下来继续讲道:“・・・女士们,先生生,我并不是一个残忍的人,尤其不想伤害跟我同舟共济的人。但我刚才把最坏的结果讲出来的意思就是劝大家要理性面对生死。也许您们很多人目前已经自乱阵脚了,也许有的人开始哭天抹泪了,但这一切都是在作践自己。人生自古谁无死?我们每个人最终都要经历生命的最后一刻,但无论怎么样,都要在生命最后时刻保持善待自己,而且我们现在有能力这样去做,并不像那些病入膏肓的人已经没有了自理能力。所以,目前清醒的我们一定要做到善待自己。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有尊严。”
表情复杂的郑伟民听到这里,居然又大声叫一句:“说得好!”
如果不是为继续听清楚岳剑涛的讲话,他都情不自禁抚掌了。
周围人被他那种视死如归的精神惊呆了,但也有人不肯买账,其中包括他曾经帮助过的单亲母亲。也许之前航班不能到达吉鲁了,已经让她很恼火了,尤其得知不能平安着陆了,便更让她心浮气躁,不由冲她的恩人嚷一句:“好什么好?你想死,老娘还不想死呢!”
也许周围的乘客只有她出言顶撞郑伟民,所以引来无数的目光。
李萌做梦没有想到她的老板尽心帮助的女人居然对老板出言不逊,不由狠狠瞪了她一眼。当时郑伟民是怎么帮助这位单亲母亲的,唯有她心知肚明。
郑伟民先是一愕,随即明白了,当有些人得知要死的时候,就会暴露一些本性,而这种本性会在生还无望的情况下,毫无任何的掩饰。他也明白,这位单亲母亲虽然保持善良的母爱,但也是一个不可理喻的女人,否则她就不该是单亲母亲了。所以,他对这个女人对自己的发飙并不介意。其实,一切的利益纷争在这个时刻都没有必要了。
机长的最后广播还在继续:“・・・女士们,先生们,对于我们来说,生命已经不足两个小时了,这是现实对我们的残忍,但同时是对我们的眷顾。我们可以想象那些离开这个世界的亲人,有谁能知道他(她)停止呼吸的那一刻?所以,我们既然知道了死亡的时刻,在悲叹自己不幸的片刻之后,一定要振作起来,给予自己一个交待,安排好自己的身后事,那就是把自己的意愿讲述给地面的亲人们听。”
一个焦虑的乘客不由质疑:“难道飞机坠毁之后,黑匣子会保存完好吗?”
旁边的乘客不解:“这跟黑匣子有什么关系?”
“你没听机长广播的意思吗?他是让咱们留下遗嘱。那咱们该咋跟家属交待呢?难道不是通过黑匣子的录音吗?”
其中一位乘客绝望到了极点:“算了,我们人都要死了,还留下一些废话有屁用?”
“你们别嚷嚷了,听听广播还怎么说!”
这一片乘客又安静了,机长的广播还在继续:“・・・女士们,先生们,既然我们无法掌握自己的生命了,那就要在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要让自己的生命在这个世界上划上一道深深的颜色,那就是我们当中的男人就要像男人那样死去,女人也要像女人那样死去,人过留名雁过留声。所以,航班上接下来允许您们向外界打手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您们不仅把自己的生前愿望明白地讲给自己的亲人说,同时也要把自己的人生感悟讲给自己的亲人,让他们懂得珍惜生命,好好地生活。现在安慰您们的亲人不要为您悲伤,劝他们去坚强承受失去您的残酷现实,鼓励他们去热爱生活,做人生的强者。”
当岳剑涛的最后机长广播结束的一霎那,整个航班上突然出现了死一样的沉寂。那些喧闹的人都哑口无言了。也许他们知道自己在作下去已经无济于事了,而且自己在飞机上的不良表现会反馈在外界,尤其是自己的亲人耳中。但是,就在目前,谁还能拿出一点绅士风度呢?
郑伟民率先打破沉寂:“既然机长允许大家打手机了,那大家就趁生命的最后一个多小时,赶紧把身后事交待清楚,千万不要留下任何的遗憾才行。”
可是,周围的乘客并没有人附和。也许他们在突然的生命剧变面前,还没有做好足够的准备。
再说总统套舱里的熊启贤,听到这里,突然从床上翻身下地,同时把偎依在怀里的章子瑛暂时推开。
章子瑛一愣:“你要干嘛?”
熊启贤并没有回答,而是独自思索片刻・・・
突然,他俯身从床上抱起了他的新娘。
章子瑛一惊,自己的娇躯顷刻之间已经被他抱在怀里了。
“启贤你?”
章子瑛有些羞涩了,难道自己的新婚老公要趁生命的最后时刻跟自己疯一把吗?可他为什么不如狼似虎地扒掉自己的婚纱,而是再把自己抱起来呢?
接下来的事情,已经超乎她的想象了――熊启贤把她放在一个座位上摆好坐姿,并利用座位上配置的安全带紧紧绑住她的娇躯。
章子瑛愕然了:“你要干什么?”
熊启贤等绑好了他的新娘,这才长吁一口气,并平静地讲道:“子瑛,我想让你活下去。”
“啊・・・难道你这样绑住我,就是让我活下去吗?”
“丫头,难道你忘记这是什么地方了吗?”
“这・・・这里是咱们的临时新房呀!”
“还有呢?”
章子瑛完全迷茫了:“还有什么?”
“丫头是不是傻了?这里还是总统套舱呀。”
“是总统套舱又能怎么样?”
“也许你忘记它的功能了。它是在航班发生险情的时候,是可以用作救生舱的。”
章子瑛顿时醒悟:“是呀,我咋忘记这茬了。”
“不仅仅是你忘记了,也许很多乘客都疏忽了总统套舱可以生还。如今这个总统套舱还可以帮助一些乘客逃生。”
“难道你把我绑在座位上就是让我逃生吗?”
熊启贤点点头:“是的,我不想让你这朵刚刚绽放不久的鲜花得到任何的摧残。所以,我选择你活下去。”
章子瑛露出了激动的表情,同时又惊疑地盯着熊启贤的脸:“那你呢?”
“我很想陪你一起活下去,并且白头偕老,但现实是不允许我这样做的。因为我是一名警察,就应该把生的希望留给别人,而自己可以坦然去面对死神。假如我也占据总统套舱的一个有限的空间,就会少挽救一个乘客。”
章子瑛的大眼睛里噙满了泪花:“启贤・・・你为什么如此的自私?”
这次轮到熊启贤射出惊愕的目光:“我自己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了,可丫头为啥这么说?”
“我是你什么人?”
“你是我的新娘呀。”
“可你让我占据一个乘客的生存空间难道不算自私吗?”
熊启贤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苦笑:“为了你,我只能自私一次了。”
“可是你的行为会让外面的人知道。你以为自己牺牲了,就可以不招致人家的口诛笔伐吗?”
“丫头,为了你,我什么都不在乎了。因为我的人生污点早就存在了。”
“启贤,你真是为了我好吗?”
“当然是为你好了。否则我会趁机徇私一回吗?”
“可你要是为了我好,就不该让我的余生里在悲痛和懊悔中度过。如果那样,我就算活下来了,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丫头你?”
“启贤,假如你真为了我好,就不是让我苟活。假如失去了你,那我的人生还会幸福吗?你现在已经成为我的丈夫了,我不想活着去面对人家对我的丈夫所作所为指手画脚。一个真正的人,就是要有一种舍己为人的精神。而你,不仅仅要敢于牺牲自己的生命,还有敢于牺牲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我。假如你做不到这一点,那我就算活下去,不仅仅会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同时面对别人对你的指责。我那叫忍辱地活。假如你能做到牺牲我来换取其他人的平安,那我就会因为陪你一起面对死亡而无比的欣慰,那就是尊严地死。正如岳机长所说的那样,咱们虽然走了,但却在这个世界上划过一道无比艳丽是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