樗里子受不了易鹏磨磨唧唧的模样,实际上易鹏已经够拼命了。最后樗里子带着易鹏御风而行。易鹏吓得心脏砰砰地直跳,抓着樗里子的腰大喊:“小兄弟,你慢点!慢点――”
樗里子的耳朵都快听出老茧了。于是恶狠狠地威胁道:“再吵吵就把你丢下去!”易鹏果然不说话了,一路上十分安静。想当初,哼哼,樗里子想起自己还是个菜鸟的时候,也是易鹏这个样子,风水轮流转,终于有一天他也成了别人眼中的高手,真是得意!
樗里子稍微不留神撞上了飞鸟,被塞了一嘴的鸟毛。两人一鸟做自由落体运动。“要摔死了――”易鹏嗓子不停地颤抖,樗里子吐掉鸟毛,稳住心神,终于又回归正常轨道飞行。
越近常山城,樗里子的心就越烦躁,不由得加快了速度。寒风吹得易鹏的眼睛生疼,脸就像被刀子刮一样。
他把头抵在樗里子的后背,双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腰。最后还是防不胜防,不知是何时降落的,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等他稳住身体,定睛一看,街上人来人往,大概这里就是常山城了。一不留神,樗里子又走远了。“哎,小兄弟,等等我呀――”易鹏叫着追上去。
“呼――呼――呼――”易鹏在一座名字叫做解忧茶馆的宅院面前停了下来,扶着面前的石狮子大口喘气。知道樗里子是进到里面去的,他就放心了。
等自己气顺了之后,易鹏上前对着守门的人说:“两位大哥,嘿嘿,我叫易鹏,是和刚才那叫樗里子的人一起来的。那个――”易鹏说了一堆的话,守门的两个仆人却双目盯着前方,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也不知道他们刚才有没有在听他讲话。
“两位大哥?”易鹏观察着他们的表情,还是没有半点的波澜起伏,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跟两个木头人似的。易鹏一边盯着他们,一边小心翼翼地把脚往里面探,结果没走出两步,他就被揪住衣领往台阶下扔去。
易鹏护住了脑袋,屁股被摔着了四瓣。“有话好好说嘛!干嘛动不动就动手动脚,简直就是粗鲁!”易鹏捂着摔痛的屁股骂他们。
他身上穿着樗里子给他的华丽衣裳,鞋子却还是原来这双露趾装,易鹏看着他们,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就近买了一双新鞋。旧鞋直接扔在鞋店,再扎了一下头发。这下总可以了吧?易鹏光明正大地、大摇大摆地往里面走,下场和第一次无异。
易鹏坐在地上,托腮想了想,难道是我没带礼物?现在很多的富贵人家没有礼物是没有资格上门拜访的。
于是易鹏又跑到街上买了个便宜货,叫店家包装的好看一点。实际上,装东西的盒子都比里面的内容贵。以防万一,易鹏又特意碎了几粒碎银在身上,好收买守门的那两位门神。担心樗里子出来了,他没有看见,易鹏拎着礼物再次狂奔。
赔上好脸在守门大哥的手里塞了碎银,他刚转身,有东西掉落在地上的声音。易鹏猛地回头一看,竟然是碎银掉落在了地上!“不要?那我自己拿!”易鹏把它们重新捡起来,放到嘴里吹了吹灰尘,然后塞进怀中。
嫌少的话,我可没有那么多的钱收买你们!随后他又把礼物高高举起,放到他们眼前晃了晃,“看清楚,这是礼物,我可是带了礼物的!”
这下应该没有问题了吧?易鹏又要开始往里边抬腿,结果这次更悲惨,还没走出一步就飞了出去,那礼物还摔开了盒子。
易鹏就地打滚,哭闹、撒泼,发烂渣。守门大哥无动于衷。易鹏只好收起礼物,拢着袖子坐在台阶上等樗里子出来。
话说樗里子进去之后并没有感受到邹容与和漠漠的气息,只有宗政澍一人在!樗里子加快速度冲进去,果然只见宗政澍一人颓废地坐在门槛上。樗里子在宗政澍面前刹住脚步,努力平复呼吸,“容与呢?”
宗政澍愣愣地坐在那里,樗里子舔了一下嘴唇,又接着问他:“那漠漠呢?”宗政澍动了动喉咙,但是还是没有说一句话。
樗里子急得抓狂,“那倒是吭一声呀!”还是没有回应。樗里子仰天长啸,“啊――”“容与和漠漠留在了魔宫,不会回来了。”在樗里子崩溃的叫喊声中,听到宗政澍平静的声音,仿佛是压抑了很久的。
樗里子的叫喊声戛然而止,身体还保持着向上咆哮的姿态。然后像生锈的齿轮,生硬地转向宗政澍,脸上是极度的不敢相信。“你在……开什么玩笑……这可一点都不好笑。”
他多希望宗政澍下一秒会笑着对他说:“哈哈,我逗你的,没想到你居然信了。”但是宗政澍讷讷地又不说话了。
樗里子心中的情绪如同火山爆发似的喷涌而出,如同一头恶狼将宗政澍扑倒在地,一边用紧握的拳头捶打宗政澍,一边声嘶力竭地怒吼:“他们是你的妻子,你为什么没有保护好他们?你不是天族的大将军吗?竟然如此怂,枉费老子如此信任你,让你陪他们回去!宗政澍,我问你,你何德何能,赔得起容与的爱?”
宗政澍没有还手,任由樗里子暴风雨般拳头落在他的身上。露在外面的手背、脖子上布满金色的焚文。这些算是疼吗?真正疼的是他的心。他也知道邹容与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但他还是因为邹容与的话止步了。他懦弱得连自己都讨厌。
“打够了吗?”司徒蓉冰冷的声音在身旁响起,樗里子一口气快速地打了不下五拳才收手,从宗政澍身上下来。
宗政澍被樗里子打得鼻青脸肿,他躺在冰冷的地面,整个人仿佛只剩下了躯壳。樗里子坐在门槛上,宗政澍刚才坐的那个位置。司徒蓉则是杵在一边,冷眼看着他们两个。
突然樗里子发了疯地跑出去,司徒蓉看了看地上的宗政澍,追着樗里子的足迹也去了。
当身边恢复了安静,连时间都停止了流淌。宗政澍侧着身,整个身体以最大的限度蜷缩着。他的双手握着拳头,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他的嘴唇被咬破了而带着殷红的血迹。
不知不觉,自己竟然是跑到了邹容与的院子里。看着四周,邹容与的身影似乎无处不在。可是他们明明就不在这里了,就在刚刚,他被告知,容与和漠漠留在了魔宫,不会回来了。他想着想着,鼻子一酸,眼泪就出来了。但是他忍住没有哭,而是对着大树发泄他心中的怒火,悲痛。
“最悲痛的人不是你。”司徒蓉残酷无情地揭穿这个事实,他以为就只有他是难过的吗?
“你闭嘴!”樗里子使出全身的力气在那一拳身上,这棵树都晃了晃。他的拳头淋漓鲜血。司徒蓉被那血刺痛了眼睛,她假装没有看见。“你明不明白,宗政澍爱她不比你少,反而更多?”司徒蓉问,“没有她,宗政澍的人生是灰色的,而你,你找了她三百年,但是这三百年的时间,你用了多少个百年来怀念她?”
“你知道个屁!”樗里子害怕地吼叫起来。
司徒蓉并没有被他吓到,继续说:“你知不知道他是怎么过这三百年的?第一个百年,他一个人跑去黑方洞,你知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不知道吧?那我告诉你!那是从这个世界成立以来就用来关押罪大恶极的罪人!为什么要关押他们,因为根本杀不死他们,就只能关着。”
司徒蓉看着樗里子的表情,她的声音如同魔咒,念得他头疼。他不知道,他不知道宗政澍竟然经历过这些。
“一百年过去,人们都以为他死了,但是他却出来了,可他的头发在那个时候变成了银白色。别人问他在里面经历了什么,但是他不声不吭,脸上挂着冰霜。”
樗里子蹲在地上,默默不说话,司徒蓉走近两步,低声说:“去劝劝他吧,现在只有你能劝得了他了。”
“嗯。”樗里子已经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有理会过司徒蓉,也忘记有多久没有好好地和司徒蓉好好地讲话。但是今天,他听司徒蓉的话,想要去劝劝宗政澍。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劝人这种东西,总显得自己嘴笨。
他还是走了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空洞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一双男士靴子在宗政澍面前停下来,那个人向他伸出了手。是樗里子,他有回来了。
“我们大喝一场,然后闯入魔宫,把他们抢回来。”他说。宗政澍迟疑了许久,在樗里子以为无望而要收回手的时候宗政澍伸出手,搭在了他的手上。
当他们走出解忧茶馆的时候,易鹏腾地站起来,冲冲冲地跑向他们。“小兄弟,你可算是出来了。”这几个人怎么个个愤世嫉俗的模样,好生吓人。
“这个人是谁?”司徒蓉见易鹏对樗里子说话,于是问他。
“这是老子的小弟!”樗里子依旧恶人形象走路,看都没有看易鹏一眼。
这是什么混乱的关系,老子的小弟,是小老子吗?司徒蓉一脸黑线。
几个男人一人抱了两坛酒从酒馆走出来,坐在路边长长的凳子上面,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后来司徒蓉也抱了两坛过来凑队,与他们肩并肩而坐。三个人的酒场变成了四个人。
人们感到好奇,这三个人俊男俏女,还有个不男不女,加上一个看上去很成熟的老大叔坐在一起,真是养眼。但一个个都不说话,脸上的表情也是十分的凝重,一人喝了酒之后把酒坛递给旁边的人,前面散落了五个酒坛。
有好事者走上来,好笑着说:“你们这样喝酒,中间这两个最吃亏,是其他两个的双倍呀!”他们四人想了想,觉得此话有道理,但是齐齐地翻白眼,异口同声地说:“滚开,关你鸟事呀――”那人讨了个无趣,悻悻地走开了。
四人依旧保持着先前的速度饮酒。突然易鹏呃了一声,倒在地上,醉死过去。到地上多了三个酒坛最后,樗里子也向后扑通一声倒去。两个脚还挂在凳子上,使劲地用手挠着火烧一般的胸口。
其他两个人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伸长手臂依旧轮着喝酒,最后一坛也空了,司徒蓉扔掉空酒坛,抱起身边的木柱子傻呵呵地笑起来。
唯有宗政澍依旧望着街上的人流。开始想念某些人。即便是酒精,也无法麻痹他的神经。一个人默默地,仿佛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连日光也变得萧索。
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嗅着鼻子来到他们面前,定眼一看,立即冲上去扶起樗里子,真是的,喝这么多的酒,难怪自己一直闻不到他在哪里!少年紧张兮兮地摇晃着樗里子的身体,颤抖着说:“少主,你这是怎么了?有没有事呀?你可别吓唬小孩呀!少主――”
樗里子被他晃得头昏脑涨,眼睛都睁不开,一股劲涌上来,猛地扑到一边狂吐。听声音都知道有多用力。把来者吓得杵在那里,束手无策。
司徒蓉也晕的分不清天南地北,压根不想理会他们,而宗政澍只是冷淡地瞥了一眼他们:“放心,死不了。”只要不死,就都是小事。小海松了一口气,在樗里子原来的位置坐下来,赶了这么久的路,满身灰尘,连鼻子都干燥得有些疼。还是先坐下来休息一会吧。
小海静静地看着樗里子吐完,再行尸走肉地耷拉着脑袋,挤到他们的队伍之中。司徒蓉依旧没有去看他们,只是伸过手,樗里子从她手中接过水壶,灌了一口水漱口。“咕噜,咕噜,噗――”
小海打量了一下和樗里子一起的人,凑到樗里子的耳边,神神秘秘地说:“少主,这几个人情绪怎么这么低沉?”樗里子用宗政澍刚才说的那句话回他:“放心,死不了。咳咳……”又缓了一会,樗里子才想起来问他:“小海,你来这里干什么?”
小海猛地想起来一件大事,一拍后脑勺:“哦,对了,我是来把这个请帖给你的!”樗里子疑惑地接过:“这是谁的请帖?”居然知道他的家地址,还把帖子送到家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