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凌生听完莫司晨的转述后,久久地陷入沉默,转头向着包间的窗外,那些过去的曾经抓狂疯魔一样的挣扎和苦苦追寻的岁月并未忘记却,此时他胸中充斥着熟悉又遥远的疼痛。
莫司晨望着窗边苦痛的身影,心头感慨万千。经历了与罗深的别离,他已能体会方凌生的心境。
“现在的问题是,”最后,年轻人先打破沉默道:“要怎样跟罗深说明这一切,她现在的情形不知是否能承受。”
方凌生紧握的拳头仍未松开,声音低沉暗哑,“如果她的母亲真的时日不多,我们谁都不能剥夺她应有的权利。她们该见一面的。”
莫司晨本也是这样的打算,只是自己一人时无人商量不敢确定,此时极快附和道:“是,那我回去就跟她讲。只是您那边……要怎么说明……”
方凌生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与妻子的关系,终于转回头来向他点了点头道:“竹茵不是小器的人,她会理解的。我与她之间没有秘密,包括我所有的过去。”
莫司晨了然,“您和夫人就是我们榜样。”
……
对于罗深来说,这迟到的消息她宁愿永远不会到来,与其面地这样残酷的噩耗,不如一切都不曾知道。
尽管莫司晨事先已经做过很坚固的预防,但她仍是无法接受,听完所有的事后目光竟凝住不动了。
莫司晨吓得抱住她不停呼唤,幸好旁边是有先见之明的李竹茵,方凌生终是不放心让罗深独自面对,派了她来,尽管罗深与她还不甚亲近她仍然坚持要求在场。
李竹茵不停给罗深抚背顺气,一边急忙道:“让她平躺下来,再准备一杯水来。”
莫司晨六神无主,忙依着李竹茵的话去做了,将罗深扶了平躺在沙发上。
“什么都别想,”李竹茵握着罗深的手轻声安抚:“深呼吸,什么都别想,让大脑放空,慢慢放松,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必须保证孩子的安全,明白吗?”
莫司晨取了水来,半跪在沙发边,怜惜地捧着罗深的脸,见她眼珠定定地没有焦距不知投在何处,心疼又焦虑,“我要怎么办?你告诉我,你要我做什么?我马上去帮你做。要我把你妈妈接来吗?我现在可以马上去。”
既然话已说开,现在并不需要忌讳谈到从未谋面而又已经不久于人世的她的母亲,所以李竹茵也并未阻止这个话题,索性都放开了直击主题,“对,你需要吗?不管你需要什么都要先好好休息,等你缓过来了才能有所行动。”
莫司晨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罗深灰败的脸,李竹茵则一直轻声安慰。
手机来电铃声突然间解救了这样的僵局,罗深眼珠动了动,凝定在莫司晨脸上,她听出那是他的手机在响。
李竹茵看到她这个反应,忙推莫司晨:“快接电话,她很期待。”
既然是她期待的,他只好在她面前接听。
果然,也是藤老夫人的来电。
“是……”他仍带着些遮掩,“我会尽量安排,请您再等等。”
罗深眼神突然热切起来,撑着要坐起来却被李竹茵劝住。
“司晨会安排,你不要着急,”李竹茵口头在安抚,内心其实在焦灼,“你首先要保证自己的身体没有问题,保证孩子没有问题。”
罗深眸子又灵动了一些,见莫司晨挂了电话,一把抓住他的手道:“你要安排什么?我没有问题,我也不会让孩子有问题,我随时都可以的。”
她元气未失,语音清晰,曾经历过的那些苦痛都是令她坚强的壁垒。
但情切关心的人仍是担忧,李竹茵鼓励又带着强制道:“所以,你现在必须吃东西,保证体力,还要保持心态和情绪稳定,其他事由司晨安排。”
……
并不是所有的相聚都快乐,对于罗深来说,这次相聚之后即是别离。
所以她觉得格外珍贵,又格外小心冀冀。
因为她要负责的人太多,她已经不再是孤身一人。
看到病得脸色苍白仍然努力带着笑容迎接自己的,尚未到五十岁却已形容苍老的妇人,她原本就一直酸楚难抑的心更加痛得无以复加。
但她也强自保持着面上一缕浅笑。
越是至亲的人,越是不愿意让对方为自己担心,旁人却早已经心碎得千疮百孔,她们却想将最美的一面留给对方。
藤湘月,这个名字自从入了耳,罗深便觉得是世界是最美丽的名字,在心里深深镌刻。此时她正慢慢的,一步一步走近这个也曾经最美丽的妇人。
“我的孩子,”藤湘月张开双臂迎着,泪眼盈盈却眉目含笑,“我的孩子还活着,她长大了,已经长大了……”走完最后的几步距离,罗深如小女孩般投入她的怀里。
“别哭,我们都不哭,有生之日能见到你,我已经是最幸福……”
始终,都是藤湘月在说话。
李竹茵突然拉了莫司晨转身走出了这个房间,到了庭院里才说:“让她自己自己呆着吧,她们都为人母亲,知道怎样保护自己的孩子。”
那一幕虽然一直以温和的步骤进行着,但也已经刺激得莫司晨不停地深呼吸才不至于暴发更多悲伤。
“放心吧,她们只是需要抱着痛哭一场,”李竹茵看了看这座宽阔的庭院,感慨道:“不在这座院子是刚买的还是早就是藤家的产业。”
“一直是我们家的,只是曾荒芜了许多年。”
突然出现的声音将李竹茵吓了一跳,但莫司晨却已经熟悉这个声音,知道是藤老夫人来了。
他转身向那位从树荫下走过来的老妇人弯身行礼道:“您好。”
藤老夫人点头,再转身李竹茵问道:“这位是?”
莫司晨正要答话,李竹茵却自己接道:“我是罗深父亲的妻子,我姓李。”
老夫人愣了愣,才突然转了弯过来般,恍然道:“噢……还好,这孩子虽然没有母亲的福,但幸好还能从父亲那里得到温暖。”
李竹茵突觉老夫人身上有一种隐隐的苍凉,虽然气质高雅,但却与人不易亲近,隧也只淡淡点头道:“我会尽我所能照顾她。”
……
历经磨难的爱情最终被女儿的温情抚平,藤湘月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的手可以握在女儿的手中。
而方凌生始终没有来见那最后的一面,李竹茵动员了几次,他只说不忍心,他只想保留着当年那美好的样子。
李竹茵内心其实是伤感的,方凌生越是不敢面对,越能说明他的心中那个人的份量之重。
罗深没有痛哭,在母亲最后的日子里与她相依为命,她向母亲保证自己一定会好好地,好好守护爱情,守护自己的孩子,母亲已经让她提前抹掉了悲伤,为了孩子她必须变得更加勇敢。
“跟妈妈在一起的这一个月,我是满足而富有的。”在送完母亲的最后一程后,她向紧紧将她搂在怀中的莫司晨说:“她用自己曾经的软弱教会我勇敢。”
“所以,”莫司晨隐隐听出弦外之音,“我们让父母们正式见面吧。我不想再等了,我必须把你接到家里来,让更多的家人来爱你。”
她将脸贴在他胸口,“谢谢你,司晨,谢谢你的不隐瞒,谢谢你可以在我知道之前为我和妈妈做了那么多。”
莫司晨鼻间泛起微微酸楚,“我们身心一体,何须言谢?经历了这么多使我明白,在爱情里不仅要勇敢表达自己想要的,还要尽全力为所爱的人争取她所需要的。”
……
这一日,辰东刚刚进入生机勃勃的早晨,三十七层的总经理秘书室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他一进来就直说目的,“我要见你们总经理,据我所知他已经到公司了。”
王书瑶站起来惊讶地将英俊却无礼的客人挡住,“请问您是哪位?没有预约的话总经理是没有时间与您见面的。”
来人掏出一张名片递给王书瑶,“你把这个给他看,他自然知道有没有时间来见我。”
名片上印着许多信息,但王书瑶只注意到一个名字:白沐杨。
姓得不普通,名字也不普通。
王书瑶指了指沙发道:“请您生肖坐,我马上通报。”
白沐杨站着未动,冷淡地道:“不需费事,反正我马上要起来。”
王书瑶朝也有所准备的黄文静看了一眼,林双月已经端了一杯水出来走向客人。
白沐杨站在那里所势迫人,王书瑶进总经理室时只轻敲了一下门便推开进去。
莫司晨刚刚坐下没多久,助理进来时头也未抬道:“今天有什么行程?”
“总经理,”王书瑶递上名片道:“这位客人在外面等着。”
白沐杨。
这个名字令莫司晨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微微沉吟了一下,“你准备好会议室,先把客人请过去。我再联络董事长他们下来。”
然而,王书瑶将白沐杨带到会议室之后出来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罗深。
因这白沐杨这个名字她曾听罗深提过,但却记不具体是什么人。
“白沐杨?他到公司做什么?”罗深吃惊地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王书瑶听出了罗深的惊讶和意外,“总经理让他在会议室等,他自己在联络董事长他们下来开会,想必事情并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