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车停下来的时候,已在一座黑灯瞎火的高墙大院前。
“滴滴!滴滴!”司机用力按了几下喇叭。
借着突然亮起的灯光,姚昊看清了前面的情况,两扇足有三米高,血红色的大门,估计是金属制成,每扇大门上,还各开有一扇小门。
“吱呀”一声,左边的小门打开后,一个披着外套的男子走了出来,瞄了一眼车牌,过来敲了敲车窗,“都下车吧!”
铁门里面别有洞天,一排排整齐的两层厂房,宽敞的水泥路,不时传进耳边的是厂房里隐隐约约的机器轰鸣声。
中年大婶直接把众人领到了厂房的后面。
这是一排低矮的平房,和姚昊家里的房子倒是有几分类似。
“先凑合睡一会儿,天马上亮了,明天再说吧!”中年大婶儿推开了一间房门。
望着教室一样大小,进门左右一排的大通铺,最后进去的姚昊迟疑了一下,因为借着微弱的荧光灯,他看到大通铺的被子上,盖了很多花花绿绿的衣服。很显然,上面睡得都是女孩子。
“大婶儿,没有男宿舍吗?”
中年大婶儿摇了摇头,说车间里面干活的,全部都是女孩子,保安和维修人员倒是男的,不过都是老板的亲属,你不方便和他们住在一起的,“凑合一会儿吧,白天再说。”
“出门在外,哪有那么多讲究?快睡,快睡。”让姚昊替自己拎包的女孩,低声催促。
其她女孩儿看着姚昊尴尬的样子,纷纷抿着嘴,偷偷地笑了起来。
见其她人已经很快找到位置躺下,姚昊无可奈何的在左边通铺靠门的最边处合衣躺了下去。
可能是路上没有休息好,众人很快就和其她人一样,微微打着鼾进入了梦乡。
姚昊思前想后,却怎么也不能完全入睡。毕竟从前天到今天,不过五十多个小时,他的身份就从高一的新生,变成了一个打工的青年。换了是谁,只怕也接受不了这种神速的身份转换。
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之间,姚昊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从前,和小伙伴们在农村的打麦场上玩捉迷藏的游戏,为了不让其他人发现自己,他屁股一撅就钻进了一个大麦秸垛里面。
“哎呀!要死了你!”
一声惊呼,把众人从睡梦中惊醒,等看到眼前的一幕时,女孩子们个个是目瞪口呆。
姚昊脸朝门口,撅着屁股侧躺,身上裹着一床棉被,而他身边的女孩,一身粉红色的内衣,脸色红红的搂着膝盖,窘迫地坐在大铺上。
不用问,姚昊在梦中“抢”走了人家的被子。
被女孩子推醒的姚昊,睁大眼睛无辜地看了女孩子半天,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还有男人啊?这是,这谁带进来的?”
“叫保安!叫保安!”
……
宿舍里顿时乱作一团。
“不行不行,赶快让他走。”
几分钟后,任凭中年大婶磨破嘴皮,苦苦哀求,说这个孩子看上去很精明,干起活来,一定是把好手,但闻讯赶来的保安负责人不为所动,执意要赶走姚昊。
“算了吧!我走。”姚昊也看出来了,除了大婶以及和自己一起来的女孩子外,这间宿舍里没有一个人愿意自己留在这里,就连他自个儿都不愿意留在这里。
男女混居一个宿舍,算什么事儿啊?
好在天已经麻麻亮,回城又是一条直通路,姚昊倔强地扭头就走。
“我送送你!”中年大婶追了出来。
出了铁大门,中年大婶儿从兜里面掏出一张两元的纸币,硬是塞到了姚昊的手中,“路边就有公交车,不行你先回车站,看看有没有招工的单位。哎,对了!那个阿姨不是给你留了名片吗?你试着联系她,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你的工作。也真是对不住你,让你白跑了一趟!”
中年大婶的善意提醒,让姚昊心里一时间萌生了许多念头,既有留下来看看情况再说的打算,又有坐车继续南下的想法。在他看来,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只有大步向前,不能后退了。
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姚昊坐公交车回到了车站的附近,找了一家有公用电话的商店,按纸片上的呼机号码留言回电,说自己找工作。
等待回电的时间里,姚昊蹲在商店门口,吃了一袋鸡蛋糕和一只苹果。
足足等了有一个小时,电话才打过来。听到姚昊的声音,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北方人?哪里的?离黄河远不远?”
“黄河从我外婆家门口经过,不到五里地。”姚昊老老实实的回答。他心里有点纳闷,怎么会是男人的声音?于是赶快核对号码。
“谁给你留的号码?告诉你干什么工作了吗?”男人接着问。
姚昊忙说不知道是什么工作,联系方式是出站的时候,一个烫着头发的阿姨给的,“我今年16了,能干吗?”
“我这里还有15的呢!有什么能干不能干,只要你想干就能干,你不想干,怎么也干不了?”
姚昊松了一口气,忙说想干想干。在问清具体位置和坐车路线后,兴冲冲地就找去了男人所说的地方。
然而等他换乘了三次公交车,千辛万苦地找到了那地方,却傻了眼。门口招牌上的内容,明白无误地告诉他,这是一家北方常见的大澡堂子,而在这里,却挂着“华清养生”的金字牌匾。
“不会是让烧锅炉,或是打扫卫生的吧?这一个月他能给多少钱?”姚昊有点失望。他的目标是一个月500块,最低不能少于400块。
等他上了二楼的办公室,见到了和自己在电话里联系的男人后,心里更加失望了。原来,这里招的是搓澡工。
见他似乎有点犹豫,身穿西式马甲,带着黑边眼镜的男人淡淡的说:“计件工资,只要你肯干,一个月四五百没问题。”
“怎么个计件法?”姚昊想问清楚,怕到时候自己干不了。
男人看了看姚昊,从抽屉里取出一份表格,“上面都有说明,每个人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