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带着孙杨选出来的人迅速前往堤坝。
依然是电闪雷鸣的天气,连风声都开始呼啸,堤坝里面的水势更是崩腾,刚靠近堤坝所在的那座山,滚滚水声就传了出来,震得人心里发慌。
寒霜走在前面,她绕过堤坝正面,从侧面的河谷那边爬了上去。
“跟上来。”
河谷一侧是堤坝周边受损最小的位置,虽然也是一路的泥泞,但是因为有草木扶持,所以上下也算比较方便。
寒霜带着他们上了堤坝的另一侧。
这边就是寒霜之前找到的位置。
在她第一次勘测的时候,她就已经在找寻最佳的开凿地点,回去之后思索良久,最终确定了真正的位置。
她带着那些百姓找到了那个位置。
一一指定之后道:
“就是这些位置了,你们各自记住位置,等下面的人挖深底下的通道之后,就立刻动工。”
“喏!”
声音整齐划一,一群临时聚在一起的百姓,竟有了几分令行禁止的味道。
磅礴大雨里,所有人都等在原地,等下面第一批的加深沟渠的进度消息传过来。
一个时辰后,一个青年气喘吁吁的跑上来,“寒大人……,寒大人……,下面主要水道已开,洪水顺着那条主要水道正在往城外淌,上面可以放水了!”
寒霜点了点头,立马下了令,“开挖!”
“喏!”
在寒霜有条不紊的指挥下,城中积水很快往外流了出去,汇入了护城河。
护城河的河水在接下来的几日都有暴涨的气势,但护城河的河水直接汇入南流,再从南流径直汇入黄河,水道的压力被长距离的河流分摊开来,减缓了不少。
大概是老天爷也庇佑寒霜,在寒霜整修河道的第五天,老天爷仁慈的出了太阳。
雨停的时候的时候是晚上,等早上大家起来的时候,却已经看到了天边一颗冉冉升起的红日。
“看哪,出太阳了!出太阳了!”
所有的百姓奔走相告,看着远山后面慢慢升起来的太阳,抱在一起,哭出了声。
“出太阳了啊,终于出太阳了啊。”
装疯卖傻的刘奋,看着远处山后慢慢升起来的太阳,眼里再度盈满了泪光。
“出太阳了,出太阳了,为什么我在治水的时候,老天你却不肯出太阳呢。”
他埋下头,额头贴近了他面前的一摞书,慢慢的,慢慢的,痛哭出声。
南州在这样暴雨的天气里迎来了两天的太阳,南州的土壤在这个时候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因为它从来不会吸附水分,所以等到太阳出来之后,那些水分都极快地被蒸发在了空气里,原本深到小腿位置的“汪洋大海”,在两日的阳光过后,竟然直接降低到了脚脖子。
所有人都高兴坏了,在太阳出来的日子里,越发努力的去做工,把沟渠挖宽挖深,让水流直接顺着沟渠极快地流淌了出去。
两天的太阳之后,南州迎来了第二次的暴雨。
堤坝的漏洞寒霜一直没有去修补,只是运用在堤坝上打孔的办法,让水流尽快分散和流逝,又因为出了两天的太阳,堤坝里的积水水量降低了很多,整个水利系统都处在一种平衡的状态,也就让第二次暴雨来的时候大家有了更充足的底气。
两日之后的傍晚,暴雨再度来袭。
噼里啪啦的雨水打下来,正在外面做工的百姓赶紧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暴雨又来了!先回去!”
寒霜之前就找孙杨咨询过,南州的暴雨在四月到六月期间都会一场比一场大,上次的暴雨受损严重,寒霜这次特意要求他们在暴雨来时就早日避开,不要做无畏的牺牲,就算手里的工作还没有完成,也要先以生命为重,尽快离开沟渠和堤坝旁边。特别是堤坝旁边。
百姓们一路小跑,跑到他们现在住处的半山腰,看着暴雨急速的落下来,落到地面上,又顺着地面往沟渠里流去。
“水位涨起来了。”
百姓都有些心慌,看着水位的不住上涨,都不禁屏住了呼吸,唯恐还会出什么乱子。
孙杨发现下雨,跑下来接这些百姓,看见他们都聚集在半山腰不移步子,不免数落道:“怎么还不上去?人都到齐了么?都聚集在这里干什么?出什么事怎么办?”
先前那个握刀的李二这会儿见了孙杨,指了指下面的沟渠,道:“大人,你看沟渠的水位都上来了,这次暴雨,我们能熬过去么?”
孙杨跟着看了一眼,“我也不知道,这事儿恐怕还得问问寒大人才知道。”
他看了远处的堤坝一眼,堤坝的水位依然没有漫上来,他心里放心不少,指了指远处的堤坝,“你们看,先前溃堤的正面现在并没有洪水漫出来,可见水流都从先前寒大人修建的水道分走了,在水位还没有超过堤坝当时的决堤口之前,我们都应该还是安全的。”
“那……万一超过了呢?孙大人?”
孙杨也被问住了,想了想,道:“寒大人既然心里已经有了谱,想必不会那么危险。”
这话说的他自己心里也发虚,于是他挥了挥手,“好了好了,不要在这里聚着了,这还在闪雷呢,砸下来怎么了得?走了,走了,回去了,明天来看。”
说完见他们不动,又强调了一句:“好了,回去了。”
他带着这些百姓走回去,把他们打发了回去休息,凑到寒霜身边来,指了指下面的南州城,问:“寒大人,这次的暴雨能够撑过去么?”
寒霜看了看底下的水位。
她对水利没有刘奋那么了解,但是先前刘奋装疯卖傻,她也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来,于是只能尽力去回忆她上一辈子在翻看这次洪灾案宗时候的印象。
是怎么治理的,修建了多少水道,水道的深度和宽度有多少,那些当时看起来枯燥的数字,等她真的到了这里,开始绘制了地图,开始根据往年雨水的量来计算今年的降雨量,再根据降水量和现有水量来计算需要修建怎样的水道的时候,她才又再一次回忆起那些枯燥的数据,然后也就才发现那些数据计算得有多么精准,让人叹为观止。
而她对于此次南州水道的设计,就是在一半的计算中,和一半的回忆中,最终形成了这样的结果。
水位在最初的急速上涨之后,开始逐渐变缓,最终渐渐变得平稳。
她指了指下面,对孙杨笑了一下。
孙杨往底下看去,水位已经不再上涨,河水的流速也开始变得平缓。他擦了擦眼睛,发现不是错觉,于是又向堤坝那边看了过去。
堤坝的决堤口也没有任何水流外溢的迹象。
他一下子就高兴了起来,朝着寒霜就拜了下去,“寒大人高明!”
寒霜看着底下的水位,也不禁微笑起来。
这一次的暴雨降水持续的三天,但是,除了最初的水位有过快速上涨以外,之后的水位都非常稳定,流速也从最初的快速变得非常平缓。
三天后,再度有了太阳。
南州的土壤就是有这样的特性,一旦下雨,就是一副好像暴雨要淹没城市的模样,但是若是一出太阳,南州的地面就会迅速回归干燥。
这次的太阳持续了三天。
寒霜根据往年降雨量,预计之后恐怕还有几个颇大的降水,而先前的决堤口就成了最让人担心的地方。于是,在这三天的暴晒日子里,她让所有人都立刻赶工,将决堤口尽快恢复如初。
三日的不眠不休,加上三日的太阳暴晒,决堤口修补完整,堤坝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三日后,暴雨又落了下来。
这次百姓却已经没有之前那样紧张了。他们看着水位上涨,又看着水位最终趋于稳定。
即使这次的降水远远超过之前暴雨的降水,但大家心中却是出乎意料的安定。
暴雨连绵持续了十多天,下面的南州城,却再也没有变成“汪洋大海”。
在雨下到第十天的时候,有不少百姓找上门来,拜谢寒霜。
面对着这群齐整整跪着的人,饶是寒霜一贯老成,也不免愣了一下。她把他们一一拉了起来。
“乡亲们,快请起来。治疗水患本来就是霜的责任,乡亲们不必如此多礼。”
跪在最前面的老丈被寒霜扶了起来,他骨瘦如柴的手抓住了寒霜的手,“应该的,应该的,若不是大人,今次的暴雨,我们还有多少人能够活下来都是个未知数。”
他的眼里闪烁着泪光,“是我们先前误会了寒大人,还望寒大人恕罪。”
百姓们又再度跪了下去。
寒霜无奈,只能让孙杨帮忙把他们扶起来。
等到所有人都立起来了,寒霜方才站到最前面,伸手压了压,止住了他们的话。
“各位乡亲们,治水不是我寒霜一人的功劳,要不是有众乡亲的鼎力扶持,有南州诸位大人的调度支持,这次的治水,不会这么顺利。”
“还请诸位受霜一拜。”
她身子前倾,对着他们,深深的拜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