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寒霜惊呼一声。她想要伸出手去,抱住上官绣,但上官绣紧紧地抓住她,根本不让她动作。
她看着寒霜,硬生生地受住了身后的大虫的冲击。
“不――”
寒霜又喊了一声。
但是她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大虫的爪子拍上了上官绣。
一旁伸出一只手来,将她们往一旁使劲一推。
寒霜想翻身帮上官绣受住这一击,然而上官绣眼疾手快,眼看着她要在上面,马上翻身,将寒霜护在了身下。
这猛然的一推并没有走出太远,大虫拍下来的手掌边缘将将落在了上官绣的腰侧。她只觉喉间一阵血气猛然冲了上来,她忍不住,竟咳出一口血来。
寒霜看得目眦尽裂,她抱住上官绣,站起身就要同那大虫拼个你死我活,一旁的顾怀渊也是蠢蠢欲动。
寒霜身体乏力,上官绣身体受伤,等于一口气倒了两个。尤其是上官绣,因为受伤的缘故,肯定跑不远,所以他们和老虎的局面就变成了你死我活。
顾怀渊从地面上捡起木棍来。就要对那大虫动手。但是那大虫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大虫的眼睛全心全意地看着寒霜,看着她动弹不得,就要上去动手。
顾怀渊拎起木棍就要打过去,那老虎却已经双爪着地,准备对寒霜动手了。
寒霜双手紧紧地捏在一起,轻轻地走出上官绣环抱住她的怀抱,整个人也是蓄势待发。
大虫爪子在地面划了划,然后猛然向寒霜砸了过来。
正是这千钧一发的一刻!
身后的丛林却猛然刺出一发箭来。
尖锐的箭头刺破了大虫的脑袋,却仍不停止,带着它的脑袋并着身体直直地向前面冲击而去。还好先前因为大虫想对寒霜动手换了位置,否则若还在原来的位置,昏迷的上官绣定然首当其冲。
但是饶是如此,大虫下坠的力道还是溅起了一片尘土,寒霜连忙过去,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上官绣的身体,见没别的什么地方受伤,方才放了心。
她这才有机会看向对面,看向了那些慢慢走出来的人。
不用顾怀渊说,她已经猜到了对面来人的身份。
――羽林骑。
羽林骑的统领走到了他们面前。
京中的事显然瞒不过这群皇帝身边的耳目,他们早已认出了他们的身份,走到他们面前,行礼说道:“让国师大人和上官夫人、寒姑娘受惊了,这大虫是营中养的,不知为何今日早晨跑出来了,给三位造成了惊吓。”
他看了一眼上官绣身上的血迹,大致猜测了一下伤口的大小,知道惊吓已经不足以形容现下的状况,于是连忙给出了解决方案。
“――军中现在就有医生在,上官夫人的伤不宜久拖,还是尽快带入营中治疗为好。”
诚意这样足,寒霜也委实说不出什么不是来。她看着上官绣的伤口,抿了抿唇,说道:“如此,麻烦了。”
羽林骑的统领很快安排了专人过来将上官绣带回了营中,为她做应急的治疗措施,同时叫了医女过来,给上官绣做了一个全面的检查。结果倒是相对乐观。
“因着当时本来移动了位置,大虫本来正对着拍下来的爪子变成了边缘部分,力道减轻了很多,只是爪尖造成的伤看着狰狞恐怖。但实则只要不是内伤,皮肉上的伤害,到底能容易治疗许多。”
医女给上官绣做了全面检查之后,给出了这样的答复。
寒霜闻言点了点头。
问她:“那……大概需要多久,母亲……”
她的嘴唇抿了抿,终于还是复又叫出了这个称呼,“――那母亲,大概什么时候能好呢?”
医女一面整理药箱,一面说道:“上官夫人的伤势可以乐观,但是实则她的身子积损严重,这次的伤口恐怕恢复得会慢一些。至少要三个月。”
那医女抬头看向寒霜,“――只是在某看来,就算上官夫人的伤口好了,日后也不容大意。她的身体尚且还没有恢复完全,就算这明面上的伤口看不见了,但是平素依然要好好养着才是,一定要把先前欠下来的底子补回来。”
寒霜抿了抿唇,随后点头应了,心里却是揪成了一团,酥麻着,心痛着,百味杂陈,如潮水一般翻滚。
她历经风霜,终究也是老了!
“有劳医女费心了。”
那医女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收拾了东西出去了。
寒霜这才坐到了床边。
她看着上官绣昏睡着的模样,第一次觉得自己先前的任性实在不应该。
――明明自己的母亲都回来了,自己为什么就是不懂得珍惜呢,以前最希望的不就是希望母亲能“死而复生”吗?为什么现在又一定要闹到今天这样的地步,还偏偏是两败俱伤的结果。
但是有时候,就像会哭的小孩子才能得到冰糖葫芦一样,寒霜又总觉得自己若是就这样哒哒哒地跑回去了,倒显得自己在某些方面输了似的。
明明知道这样的赌气不应该,但是想看到上官绣的在乎;想知道上官绣对自己宠爱可以到达怎样的极限;想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不是真的极宠着自己;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人要。
所以不肯认输,想上官绣先低头;所以想试探上官绣的界限,想一遍又一遍地证明,原来自己也是有人要的。
――但是实际上呢,这种赌气一点作用也没有,还会闹得他们彼此受伤。
――不惟是心理上的不爽利,还有可能是像现在这样,被意外所伤,上官绣昏迷在床榻之上,而自己无能为力。
她是经历过死亡的人。
她知道没有阎王小鬼牛头马面的,死去的感觉就像睡着一样,没有任何意识,没有任何感觉,就像灵魂沉睡在万丈深渊之下,只能被淹没,然后一无所有。
她也知道生命有多脆弱,一个不留神,身体的承受不住,就能让死亡转瞬即至。
寒霜抓住了上官绣的手,将她的手抱在了自己的额头前。
她唤她:
“母亲,你一定要醒来,一定要醒来。你醒来,我们就和好如初,好不好,霜就再不闹脾气了,好不好……只要你醒来,我一定会对您你好好的,求求你了……”
上官绣的手动了一下。
寒霜连忙抬头。
却并不见上官绣睁开眼睛,难道一切都是幻觉?是她想多了吧?
她心里闷闷的,嘴唇动了动,而后,突然落下了泪来,眼泪如同掉落的珠子一般,再也停不住了。
在上林苑的羽林骑营中养了好几日,上官绣的身子总算是有了起色。虽然上官绣还没有能够长时间的醒着,但到底已经从昏迷状态“活”了过来。并且,医女告诉寒霜,她可以准备将上官绣带回去的事情了。
寒霜同医女道了谢,找到了顾怀渊。
“我大概不能再回你府上了。”
顾怀渊手中拿着一卷兵书。他听见推门而进的声音,抬起头来,便听见寒霜说了这样的话来。
顾怀渊站起了身。
他走到寒霜的面前来,说道:“我明白。”
寒霜抬眼。
原本因着上官绣的身体原因,他们这么许久都没有好好地说过话,寒霜自然也就将那雨夜的事情、以及那日的情感通通都压了下去,但是当她再次对上距离变近的顾怀渊,她才发现那种感情果然只是被她压下去了,却从来没有消失过。
只要距离稍微近些,她就情不自禁地想起来那晚上的事情,于是面上心里都不免烧了起来。
顾怀渊走到她的面前停了下来。
是很贴近的距离,寒霜能够感受到他的呼吸,有些轻、有些浅、却也有些暖。
寒霜往后面退了两步,道:“既是如此,那我随后便让春风来国师府上取了东西回去。母亲那个……”
她顿了一下,称呼在她舌尖饶了一个圈,终于还是吐了出来。
她说道:
“――母亲现在的情况依然不好,我得回去照料着,怕是最近都不会出来了。”
她抬头看顾怀渊。
――却不明白自己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话的意思,倒像是暗示顾怀渊等着她出来似的。
顾怀渊果然笑了一下。
寒霜捂着发烫的脸,转身就要走。
她的肩膀却被顾怀渊摁住了。
寒霜的脚步一错,却顿住了。
顾怀渊摁住她的肩膀,道:“春风倒是不必来了,你的那些东西,便放在我这里,好不好?”
寒霜的脸一下子变得绯红。
她猛然转了身,“回之!”
――这算是什么意思,暗示她总归会过去的么?他们之间明明什么都还没有定下,说下这话也未免太孟浪了!
顾怀渊笑了一下,突然低了头,凑近了寒霜。
寒霜的呼吸突然情不自禁地一顿。
她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往后面退了两步。
但她的肩膀被顾怀渊摁住了,根本走不掉。
顾怀渊低下头来,和她保持平视的高度,凑近了她的面颊。
他看着寒霜变红的脸颊和颤动着的睫毛,看了好一会儿,方才轻轻地笑了起来。
他说道:“寒霜,我很欢喜你,你知道的。先前你不肯回我,现在,不知道可考虑好了没有?”
寒霜的眼睛猛然瞪大了。
“你……你……你……”
她说了半天,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想问的话太多了,但是每一句话落在嘴边,却根本吐不出来。
顾怀渊伸出手来,抵住了她的唇角,轻笑。
“寒霜,点头,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