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奋的落水让大家很是惊慌失措了一阵,拉人的拉人,照着灯笼的照灯笼,各自手忙脚乱。等刘奋被拉起来的时候,身上的蓑衣和脸上、手上已经全部溅满了泥浆,狼狈的很。
孙杨赶紧用自己随身的手帕给他擦了擦,这样子实在有碍观瞻,还好现在是晚上,不然真要这么一路走回去,还不知道百姓会怎么看呢。
刘奋却很得意,认为这是他为民的勋章,一面说着不碍事,一面却还在笑。
孙杨看着都尴尬,上去请示,“刘大人,今日考察堤坝已毕,咱们先回去了吧?”
“好好好。”刘奋点了点头。
一路又是紧赶慢赶地回去。
南州官员在一座丘陵上临时建了住处,这会儿带着刘奋一路往上。孙杨一边扶着刘奋,免得他再摔了,一面又赶紧吩咐小厮们快走一步,先回去吩咐家里人把热汤烧上,一会儿让刘奋泡泡。
到了孙杨的住处,小厮们赶紧接了刘奋去换衣服,刘奋摆了摆手,向南州的官员们微微倾了倾身,“既是如此,那刘某便先去修整一下,诸位大人们想想这段时日要怎么去修补堤坝,用多少人,用多少时间,什么时候来修补?还望诸位大人们能定个章程出来。”
南州的官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想到刘奋这么晚了还不肯放人回去休息。
他一路舟车劳顿,怎么就不累呢?
还是孙杨当机立断,站了出来,笑着拱了拱手,“刘大人先进去吧,我等这就想想法子,定几个计划出来,刘大人是水利方面的大才,具体的实施,恐怕还得等刘大人出来了参详。”
孙杨这话实在说的熨帖,刘奋点了点头,去泡澡了。
南州的官员有些唉声叹气,孙杨赶紧用手肘撞了撞叹气的那人,斜着眼角往寒霜这边瞥了一眼,那人见了,顿时也不敢再露出什么埋怨的神情来了。
寒霜拱了拱手,“不知大人现下心中可有了什么章程没有?”
――得,走了个老的,还有个小的。
虽然他不看中寒霜,认为她太年轻,但到底也是陛下派过来的人,他也不能太不给面子。
于是拱了拱手,道:“孙某现今心中还有些不知所措,不知寒大人心里可有了计较?”
寒霜沉吟了一下,道:“先前刘大人说以增固堤坝为主,但现今暴雨期还没有来到,真要在堤坝上做文章,恐怕会堵不住。”
她看过南州的地势图,因为南州多丘陵,高低层次相当分明。而堤坝所在的那座丘陵以下。正是一条荒无人烟的河谷,周围没有良田,杂草丛生,如果能炸坝放水,恐怕更会有一丝生机。
但是她的这些话并没有机会说出口。
孙杨一听她的意思和刘奋有悖,立马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总的方针是刘大人定下来的,刘大人才是这方面的专家,既然他说需要加固和加深,那必然是考虑了暴雨来时的情况,寒大人就不必担心了。”
见寒霜还要说些什么,孙杨果断了转了身,拱了拱手,“诸位可有了什么想法没有?”
寒霜抿了抿唇,不再说话了。
跟南州的这些官员计较,还不如直接将此事告诉刘奋,看看他的想法。
刘奋既然以民为重,想必也能听得进去些。
另一边,南州官员却已经讨论开了。
“孙大人,下官以为,既然堤坝既要加固,又要加深,恐怕人手越多越好,何况现在又还在落雨,修建工程肯定进度会落后,只能用人手来支撑了。”
“孙大人,下官附议。”
“下官附议。”
――没一会儿,南州这边就已经确定了办法。
刘奋很快出来了。
“如何了,诸位大人?”
孙杨赶紧把他们讨论的结果告诉了刘奋。
“刘大人,我们准备全力着人手来做此事,明日就去百姓家中同他们讲明其中的道理,每户青壮年都参与进来,预计约有三百人左右,咱们尽快赶工,争取把堤坝尽快修补完好,如何?”
刘奋点了点头,笑着道:“好,这样很好。”
寒霜眼见着他们就要定下来了,连忙叫了一声:“刘大人――”
“哦?寒大人可是有什么想法不成?”
他看向寒霜,问道。
寒霜立即把她的想法告诉了刘奋。
“大人――,霜有些害怕堤坝堵不住洪水,何况直接在堤坝上增固增高,没有看过堤坝的根基,恐怕也并不牢固。”
刘奋哈哈大笑,“寒大人有一颗爱民之心,这实在值得肯定。你放心,古书上从来都是以加固堤坝而来阻止洪水肆虐的,你随便去查查看就知道。前人总结了这样的经验教训就是拿来让我们用的,不要忧心。――至于堤坝的根基,孙大人,这你可知道?”
孙杨愣了一下,道:“南州的水利是当初朝廷派了工部的人来考察修建的,这么多年倒是都相安无事,今年要不是落雨太多,及时修补,连那些细缝都不会有。想来刘大人的法子是对的。”
刘奋拍了拍寒霜的肩膀,“听见了吧?把心放回肚子里,只要咱们将这堤坝修好了,就能相安无事了。寒大人啊,你还年轻,要多学学,脑子里不要只是胡思乱想,要站在前人踩出来的路上,一步一个脚印才对嘛。”
寒霜于是拱了拱手,不再多话了。
――刘奋既然这样信誓旦旦,孙杨也这么肯定,大概真是自己多虑了。
但是她心里还是有些放不下心来。
第二日,刘奋修整完毕,跟着孙杨等南州官员去往百姓家中寻访情况。
等孙杨到了百姓家中,说完了他们接下来的打算,刘奋便站出来,诚恳道:“刘某也深知在这样的雨季,还要做这样的工程,实在是为难大家。但堤坝已经有了细缝,如果不加紧修补,恐怕举州人民的姓名都会危在旦夕,所以还望众乡亲们海涵。――另外,刘某回到京中会上报陛下,此次修建了工程的百姓们,将此次做工按两倍工时抵平赋税,这样,乡亲们的负担也会轻些,如何?”
锦绣王朝的赋税可以通过修建工程来进行抵销,刘奋把这次事关生死的工程算了进来,还大方的许诺了以两倍来抵销,百姓们自然无不欣喜,个个都跪拜了下来。
“青天大老爷,青天大老爷啊――”
刘奋把他们一一扶起来,拍了拍他们的手。
“说起来,不怕乡亲们笑话,刘某也是出身寒族,所以实在不忍乡亲们在天灾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咱们不仅要还手,还要打得漂亮,把堤坝修的牢固不破,让老天爷看看,咱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百姓感动得眼泪都落下来,一个劲儿的擦泪,一面感激的看着刘奋,“是,大人说的是,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家中儿郎都归大人统率,一切全听大人调度。”
刘奋遂笑起来,躬了躬身,“多谢乡亲们了。”
等走了一圈之后,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刘奋的名字,也都知道了他的为民之举。虽然是雨天,但是众人对他的感激之情却不因下雨而浇灭半分,许多人出得门来,朝着刘奋拜下。
刘奋见了,都将他们一个一个的扶起来。
他也非常感慨:“百姓就是这样一群可爱的人,只要你对他们好一点,心里面记挂着他们,他们就会想方设法的回报你,让人特别感动。”
孙杨在一旁附和道:“是啊,正是这种时候,才会明白自己为官的意义。”
他笑了笑,赞扬刘奋道:“也是刘大人有这样的才能,他们才会这么相信刘大人,感激刘大人,若是孙某来做,恐怕就做不到这么好了。”
刘奋只是摆了摆手。
次日,南州家中的年轻人全部聚集在了堤坝。
孙杨叫人去点了人数,发现来的人有将近四百人。里面有十七八岁还没有长大的小孩,也有将近五十岁的老者。
孙杨见此状况,自己都愣了一下。
“这,这是……,怎么你们都来了呢?”
百姓们异口同声地说道:“某想为南州的存亡进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
刘奋听见了,他心中大为震动。
他看着整整齐齐地排开的人们,抬了抬手,擦了擦自己已经有些湿润的眼睛。
然后他躬身,深深拜下。
“乡亲们呐,你们今日的举动,刘某铭记在心。但堤坝修补本来就是件危险的事,尤其还要日夜赶工,还是在雨天,身体不够强健的乡亲们都回去吧。就算只有三百人,我们也能把堤坝修建好的,大家放心。”
但是百姓们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个都不愿意走。
一个青年走出来,躬了躬身,“大人,大家既然来到这里,就是抱着必死的心来的,大人,我们也是人,不会愿意看着自己的父母家人被淹在洪水里。大人体谅我们的这种心境,就让我们加入进来吧。”
刘奋感动的说不出话来,他只是擦了擦眼泪,然后向着乡亲们拜了下去,又拜了下去。
行了三次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