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众丫鬟仆妇眼神诡异地看了头上蒙着红布的孙长贵一眼,次第退去。
孙父急喘了几口气,忙与夫人搀着儿子上了台阶,一把推开房门。
吱呀――
红烛灯火摇曳。
灯下披着红盖头,身穿吉服的新娘子身姿婀娜,露出衣袖的手腕欺霜赛雪,未有戴任何首饰。
她似是感应到有人推门进来,叠在腹下的双手立时交缠住,绣帕绕着一双遍布老茧,比手腕要黑一些的手掌,绕了好几圈。
孙父看了披着红盖头的儿媳妇一眼。
同孙母打了个眼色。
孙母立刻放开儿子的手,转身去关锁了房门。
二人动作,孙长贵身上那股浓郁的药材味、尸臭味就在片刻之间,于房间内弥漫了开来。
“你、你们……”
“谁在屋里?”
新娘子又非无知无觉之人,当然能嗅到这股浓重气味,更能听到不止一人的脚步声,犹豫了一下,忍不住出声问道。
“我的儿卧病在床,不能下地行走,我便与孩子他爹搀他来这里,好叫你们两个圆房。”孙母只有提及儿子的时候,神色会关爱温暖,其余时候结是冷漠无比。
就连面对这刚过门的儿媳妇,她都没有一丝好脸色。
“哦、哦……”红盖头轻轻摇晃,盖头下的女子像是垂下了头,声音有些黯然。
随后孙父与孙母搀着孙长贵到了拔步床前,将他搬上了床。
他脸上依旧盖着红布,让人看不见其面貌。
安置好儿子后,两人并未离开。
孙父从房间角落拖出来一个箱子,从中取出了一面黑布贴在门上,正对着披红盖头的新娘子。
黑布上,勾勒着一个个鬼画符似的字迹,正中有一面绿锈斑斑的铜镜。
接着,她又拿出四个人俑,摆在房间四角。
人俑是一对身穿吉服的男女夫妻;
一浑身不着寸缕的女子,一大着肚子不着寸缕的女子相;
孙母蹲伏在地,将一张手指长的红纸贴在大肚子女子相背后。
红纸上写着某年某月某日某时,若新娘子掀开红盖头去看,立刻便会发现红纸上赫然就是自己的生辰年月!
接着,孙母拿出一捆红绳,首先缠绕住分别在房屋东南两角的夫妻人俑,随后另起一根线头缠绕住了在西边的不着寸缕女子人俑,最后把线头引到贴有新娘子生辰八字的人俑上。
随着孙母将红绳缠绕上人俑,一缕淡淡的血腥气就在房间内散发开来。
因这气味极淡,轻易就被孙长贵身上散发的臭气遮掩。
不被旁人察觉。
只有不知何时躲在了床底的王安嗅到。
血腥味分明是自四个人俑上溢发,不知它们是何材质,但一定非是寻常之物。
王安暗自运转拳意精神。
以拳意精神笼罩整个房室,将房屋内种种摆设,尽数映刻在自己精神之中。
下一刻,他就自自己映刻的房室幻象里,‘看’到了房屋四角有四团红光突突跳动,其中尤以那贴着新娘子生辰八字的红光跳动最为强烈!
一缕缕血线自那团红光上蜿蜒而出,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新娘子。
渐渐聚集于她的眉心。
眉心即是泥丸宫之所在,人之魂灵所居!
王安霍地睁开眼睛。
有些了解孙母做这些布置是要干什么了――这像是某种献祭仪式,而现在,刚过门的新娘子毫无疑问成了这家人为令儿子‘复活’的祭品!
是的。
床上之人根本没有一丝生机。
已是个死去至少超过一月的尸体!
只是王安没有想明白,既然孙长贵死去已超过一月,缘何那些被孙家请来的名医都没有发现?
没有一点风声从孙家传出去?
若是说,孙长贵半个月前还没死,他尸体散发的臭气浓郁度,却分明是一个死去多时的人才会有!
这时,只见孙母又从箱子里取出一个铜盆,一张折叠的小桌,以及香烛等物。
她把供桌摆在新娘子前面,其上放置烛台香炉。
又在桌后设下铜盆,拿出了一叠纸钱。
香火蜡烛依次点上。
新娘子端坐于供桌之后,竟俨然如受供奉的死人一般!
“您、您在干什么?”
感应到前方烛火纸钱焚烧带来的热力,以及缕缕线香气味飘入鼻孔,新娘子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她并不知自己前方发生了什么。
直到这时,竟都还乖乖地戴着红盖头,没有任何掀开盖头查看的意思!
王安躲在床下,拳意精神观察到这一幕,亦是直皱眉头。
在他的拳意观照之中,新娘子的情绪只是稍微有所起伏,但起伏并不强烈,基本相当于常人念头一动的那般起伏程度。
出现这种情况,要么说明新娘子修身养性,涵养深厚,已到了宠辱不惊的程度――她出身低微,其父几十两银子就将她卖了,配人不知死活的儿子。
不大可能会有这样依靠诗书阅历打磨,方才能形成的涵养。
要么,便是新娘子心中已萌死志!
她对世间一切没有留恋,没有了好奇与探究欲,对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更持无所谓的态度。
因而才会如此!
她,可是早就知道她的父亲把她就这样卖了?
外面。
孙母跪在铜盆后,嘴里念念有词:“撒门嘛,嗨噜哈呀……”
诡异的气氛逐渐积累凝聚。
孙父不知从何地取来了一个红色的指许粗的绳子,瞥了眼新娘子,面无表情道:“干什么?
你想来是知道,你父亲给你指的是什么人家吧?”
“知、知道。”新娘子切弱弱地回应,“爹爹,爹爹给我配了**。”
“**?对!”孙父冷笑一声,“这事上我们也不会骗你们,娶你进门就是为了给我儿子配**的!”
新娘子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道:“我以后会侍奉双亲,做好一个孀妇的本分的。”
她以为所谓**,是自己嫁给一个死人。
以后好为这死人的父母养老送终。
孙父连连摇头,道:“****,既是**,男女双方都该是死人阴灵才对,不然怎么叫**?
看来你父亲未给你说明白啊……”
“爹爹,是要我死?”新娘子轻轻问了一句,旋即自语道,“死了也好……”
她轻叹了一声。
叹息里,含着不知多少言语难以道尽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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