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露听了就笑。任君飞又说:“这些人,吹这种牛皮连常识都不懂。首先,易县长根本不可能来这种地方喝茶,除非他神经出了毛病。第二,就算他神经出了毛病,来这里喝了回茶,也不可能由他亲自掏钱付账。”
两人默默走了一会儿,任君飞又说:“本来听音乐听得好好的,这人蹦出来败兴致!不过也好,今天听的曲目,美则美矣,却都有些凄婉。他插在中间吹一通牛,倒也增添了幽默,乐得我俩好笑。”
李小露笑笑,又佯作生气,说:“我也是生意人,你眼里,我也是这号人?”
任君飞拍拍李小露的脸蛋儿,说:“小宝贝,要说你的缺点,就是太真诚了。”
“那我哪天假给你看看。”李小露说。
任君飞不在乎她的玩话,只说:“你不是本地人,我说这里的人多喜欢吹牛,你不会生气?我刚调来那会儿,常听有些年轻人吹牛,说他妈的我昨天晚上又输了五千块钱!六毛那小子,今晚我找他扳本,不输得他脱裤子,就不算我本事!我就觉得奇怪,只听人吹牛说输了多少,从来没听人吹自己赢了多少。后来我才明白,如今赢得起的人未必算好汉,输得起才是好汉。这大概就是有钱人的气魄?但我不相信我碰上那些吹牛的人都是有钱的人。哪有那么多有钱人?难道这世上只我一个穷光蛋了?原来他们多半是在吹牛!”
李小露笑道:“我看你完全当得网络作家,观察这么细致,感觉又这么敏锐。”
任君飞说:“作家就作家,你干嘛还加个前缀,就好像网络作家就不是作家似的。你还别说,我原先是想过当作家,给你说很好玩的。我大学学的是财经,却偷偷写哩。当然一个字也没发表。后来我知道,作家不是谁想当就当的,得具备天赋。有些人,特别是自以为混得人模人样的,常藐视作家这样的文化人。我觉得他们很可笑。当然再后来我又庆幸自己幸好没有当作家。如果我真的当了作家,说不定有一天会喝西北风的。如今在中国当个真正的作家,注定是要受穷的。”
李小露说:“只要是你,穷也好,富也好,我都要。”
任君飞微笑着望望李小露,没说什么。李小露却已懂得他的意思了,头搭在他肩上厮磨着。任君飞还要想刚才的话题,说:“我敢断言,中国目前出不了世界级的大作家。这不是中国作家无能,而是别的原因。我注意到,每年诺贝尔文学奖一评出,都会在中国文坛掀起一些波澜。这不完全是因为那一百万美元奖金诱人,而是这个奖项的确是中国文学长期的梦想。当然奖金的确也诱人。作为大多数一辈子生活在国内的中国人,都习惯把美元折算成人民币,再去衡量其分量。那么一百万美元就相当于一千万人民币。这还不诱人?几乎让你想起它就气喘!但是,中国现在如果真的有人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可能并不会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
李小露夸张地睁大眼睛,望着任君飞说:“我发现你今天好深刻啊!尽说些我平时从未想过也从未听说过的东西。不过我终于知道你对作家其实很敬重的,可是你对那些网络作家好像不以为然?”
任君飞摇头晒然,道:“网络作家也能称作家?那些只是写手而已,也难怪人们看不起网络作家,你看看现在流行的那些网络小说,玄幻的还要好些,那些都市官场的,主角粗俗无比,女主角就穿衣打扮千篇一律,情节要么就是推倒,要么就是跌倒,要文采没文采,要内涵没内涵,纯粹就是满足现在人的猎奇心理。。。诶,你看到过哪家的大排档让人家叫上盛宴么?”
李小露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阿飞,给你说,你别瞧不起刘志那样的人,你别说,那人的文章不怎么样,但是商业头脑还是蛮够用的,他那一套商业理论,我还是蛮敬佩的。”
他呀,其实也算不得上什么头脑,只不过很好地经营手中的权力而已!任君飞叹了一声,说:“如今的事情说不清啊!说不清就不。我俩只说我俩,说我,说你,说你这个小东西!”其实听李小露这么一说,任君飞内心也有些尴尬。他不也是这样的么,到了县委办之后,虽然还没有明确为县委书记的秘书,可是凤阳也就这么传开了,只要他办起事来,各个单位都无条件地卖他的帐,这还不是看上他手中的权力是什么呢,现在想来,自己真有些小丑的味道了。
任君飞内心别扭,嘴上却是轻松的。两人一路说说笑笑,一会儿就到家了。一进门,李小露就偎进任君飞怀里,柔声说:“阿飞,你老说我是小东西,你知道今天是我多少岁生日吗?过了今天,我就满二十九,上三十岁了。女人一过三十,再也小不了啦!”
任君飞从来不在乎李小露的年龄,也就从没问过她。他见李小露似乎有些伤感,便搂起她往沙发上去,一边脱去她的外套,一边说:“你永远是我的小东西!小东西,你还要吃什么?今天我去为你做。”
李小露妩媚一笑,说:“有你这话我就够了。不要吃什么了,刚才吃了那么多糕点和水果,饱了。你还担心我不高兴?告诉你,这个生日是我这辈子过得最好的生日。今后都能这样就好。我可以不要鲜花,不要生日蛋糕,不要山珍海味,也不要别人来祝福,只要你。”
李小露说着,眼睑微微湿润了,嘴唇轻轻努起。任君飞小心地张嘴迎过去,慢慢地吮吸着,觉得今天这张小嘴唇格外柔润清香。今晚两人都不显得狂热,只是咬着嘴儿黏在一起,柔情万般。
李小露早早就醒来了。她今天本来很恋床,只想贴着心爱的男人好好儿睡,睡个一天,两天,三天,就这么睡,把一辈子的瞌睡全睡完了才干净!可她还得上班,只得轻轻舔了舔男人的耳朵,无可奈何起床了。
她怕吵醒任君飞,轻轻去洗漱间洗脸刷牙,然后来客厅打扫卫生。可当她猛一抬头,忍不住失声叫了起来。任君飞听见了,衣服都来不及穿,跑了出来。只见李小露惊愕地呆站在客厅中央。
原来,昨天李小露买的那个漂亮的花篮完全枯萎了,好些花朵已经凋谢。
任君飞知道李小露可能神经兮兮地想到别的什么了,便搂着她的肩头,安慰说:“没什么,不就是一个花篮吗?我待会儿就去买一个更漂亮的来,保证你喜欢。”
李小露叹道:“我平日买的花篮,侍候得好,能放半个月,这回只一个晚上就这样了。我想这只怕不是个好兆头。”
任君飞把李小露重又搂回床上,拥在被窝里说:“你疑神疑鬼,太想多了。我想一定是昨晚我俩把空调开大了,里面气高,又干燥,哪有不枯萎的?要说这怪我,我该想到这一点。好了,小东西,你别太林妹妹了,花是花,人是人,两不相干。”
任君飞觉得窗帘亮得异常,下床拉开窗帘一看,果然下雪了。他忙过来把李小露抱到窗口,说:“你看,多漂亮!这是老天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你该满意了?”
李小露眼睛一亮,哇了一声,她猛然发现任君飞还只穿着内衣裤,忙下来为他取了衣服。等任君飞穿好衣服,李小露推开了窗户。寒风裹着雪花飘然而入,两人一阵激灵,透体清爽。雪已很厚了,天地一片银白,任君飞伸手想去抓窗台上的积雪,李小露扯住他,说:“别动它,多漂亮!你知道吗?我从小就喜欢看雪。每逢下雪,我都希望人们不要出门,不要去踩坏它。”
任君飞笑道:“我的小宝贝是个爱幻想的傻孩子。我正好相反,我从小就喜欢在雪地里跑,最喜欢的就是在还没人去过的厚厚的雪地里踏上第一个脚印。我一路跑着,一边回头看自己新鲜的脚印,非常得意。”
“你是个破坏者!”李小露噘起嘴巴说。
赏了一会儿雪,李小露摇头说:“真是身不由己!班是不能不上的。你去洗洗,我去下面条。”
任君飞去了洗漱间,小便时无意间望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头发横七竖八,脸胀巴巴的像漏气的气球。心想自己怎么成了这个样子?这样一个男人却叫李小露看做宝贝似的?真是莫名其妙!相爱的人也许真的是精神病!他洗了脸,仍觉得人不清通,就干脆脱衣冲澡。他刚冲着,李小露推门催他吃早饭。见他在洗澡,李小露就把手比作手枪,眯起左眼朝他下面叭叭就是几枪。任君飞应声倒下,躺在浴池里一动不动。李小露过来为他擦着身子,说:“快点,别赖皮了,面条快成面糊糊了。”李小露替他擦干了,又取了干净内衣裤来让他换上。
吃了面条,李小露说:“我上班去了。你在这里休息也好,有事去忙你的也好,由你。”
任君飞说:“事也没什么事,今天要回老家一趟。过两天我和玉婷书记要去省城。要给你带点什么回来吗?”
“玉婷书记?你们?”李小露的眼睛暗了一下。
“为着计划生育的事情,还有满清,易县长在省城那边等着。。。”
“哦,把你给我带回来就行了!”